一月八日晚。
巨鼎酒店大堂内灯光如瀑，明黄的吊顶水晶灯将整个酒店照的恍如白昼。
此时这里正进行一场慈善拍卖会。
这是明笙此次京城行的最后一个工作，明天她就会回海城。
这拍卖会规模不算大，而且娱乐性质较强，拍卖的都是一些影后影帝，或者顶流爱豆的私藏物，最终的款项都会如数捐给慈善基金会。
这种拍卖会来得多是名门千金，冲着追星来的，也会请几个不温不火，但又比十八线有些话语权的明星来镇场子。
明笙和坐在她旁边的林嘉懿就是其中的两个“天选之女”。
她坐在众人中间，穿着吊带连衣裙，精致的锁骨若隐若现，白到发光的肌肤让她格外夺人眼球。
明笙兴致缺缺，用手托着下巴，眼神已经开始有些涣散。
然而场内的气氛倒是热烈到不行，一件一件的物品被竞拍出去，闪光灯不时地晃动，咔嚓间让明笙不得不笑若灿花，随着众人开始毫无灵魂的鼓掌。
她转头看看旁边的林嘉懿。
这女人更厉害，两个手掌有气无力地拍着，眼睛已经快眯成一条缝，
明笙用手肘碰碰她，
“嘿，拍着呢。”
林嘉懿听到这三个字如同惊雷贯顶，立马挺直了腰背。
这大概就是职业敏感性。
林嘉懿嘟嘴小声嘟囔，
“明笙，你说这拍卖会拍些啥玩意儿呢，明明就是很日常的东西，就因为是名人的东西，价格都翻出天价来了。”
明笙能理解她说的话，因为今晚上已经接连拍了影后用过的普通花瓶和某流量小生用过的手机壳等等一系列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东西。
但是想来也是，在座的都是有钱追星的，花个钱买个快乐多容易。
她俯身对林嘉懿说，
“没办法，这是慈善拍卖会，还是以慈善为主。”
“等我当上影后，我也要一个花瓶买几十万。”林嘉懿在一旁感慨万千。
说起林嘉懿，她大概是明笙在娱乐圈唯一一个彼此真心相待的好友。
两人性格很投缘，而林嘉懿本就是富家千金，却毫无架子，进娱乐圈完全是因为兴趣，后来见到娱乐圈的黑暗后，反倒慢慢沉寂下来，不争不抢，所以和明笙一样一直不温不火。
林嘉懿大概是觉得太过无趣，开始悄悄地想跟明笙聊天。
“明笙，你最近跟乔总怎么样？”
林嘉懿是唯一一个知道她和乔池关系的圈内人，她的嘴也很严。
明笙听到乔池两个字，眼睫轻轻颤抖了一下。
她低头拨弄指甲，如实回答，
“不太好。”
林嘉懿看她全身都笼罩着一层丧气，连忙关切地询问，
“怎么了怎么了？”
“就…感觉不对…”
刹时，她脑袋里记忆线在不停地交织，各种画面碰撞，光影交错间，回到了一个月前的那个晚上。
那晚，乔池从外地归来直接来到她的公寓，乘着迷蒙的夜色，掐着她的腰，酣畅淋漓后，明笙沉沉地睡去。
也不知几点的时候，明笙迷迷糊糊地从睡梦中醒来，看着乔池俯身坐在床边，背影清俊，隐没在黑夜中，无尽的夜色将他的轮廓晕染地迷离不清。
他握着手机在跟谁说话。
手里还夹着一根烟，烟头上零星的火光在黑暗中忽明忽灭，清白烟雾缓缓冒出，混沌了一片夜色，又被从窗缝里挤进来的微风吹散。
乔池整个人被笼罩在那股白烟中，不动声色。
“那姑娘跟你三年了吧？你打算怎么办？你也不小了，二十九了，要娶人家就赶紧的，没有娶的想法就赶紧放过人家，别耽误人家清白姑娘。”
因为卧室里格外安静，所以电话那头的男声此时也清晰可闻。
乔池缄默不语。
“问你呢？”
乔池熄灭手中的烟，房间里失去了唯一的光亮。
整个房间好像比刚刚更加黑寂了一点，乔池的背影轮廓好像也一点点被墨色擦去。
“暂时没有这个想法。”
乔池淡然地说出这句话。
明笙的心猛地收紧，悄悄地转了个身，背对乔池，怕他察觉出自己其实已经苏醒。
“你啥意思，你把人家姑娘当你什么人了？”
这也是明笙一直想问的。
说是女朋友，但明笙感觉大多时候，乔池对她都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像是个工具人，只有在无数个漫漫黑夜的温存一刻，才能感觉到他真真切切的存在。
“不知道。”
听到这个回答，让明笙的心一下撕裂出一个血、淋淋的口子，往里面徐徐地灌着冷风，刺的她止不住地战栗。
她赶紧止住身体的异样，作为一个演员，这点技能她还是有的。
她不断地去平复呼吸，害怕乔池察觉出来。
乔池挂断电话，掖身上床，躺在明笙旁边。
过了一分钟，却转过身，两手环住明笙的腰。
明笙的背猛地一僵。
好在旁边的人并未察觉她的身体变化，很快就能听见他起伏规律的呼吸声，浅浅的喷洒在明笙的耳边。
明笙突然知道了那个问题的答案。
她是他什么人？
她还是没法下定义。
但是她明白了，她不会是特别的那一个。
她跟小说中霸总身边的金丝雀一样，霸总从来不会缺女人，而留下她，只是因为习惯，或者是说习惯了掌控着她，看着她为自己沉沦。
再或者，只是因为他有洁癖，而且觉得她在某种运动上和他很合拍。
明笙嘲讽地笑了。
他就是不爱她呀。
别说爱了，明笙甚至怀疑他有没有喜欢过自己。
应该还是有一点吧，不然当年为什么要把她从水深火热之中拉出来呢？
这一晚，明笙没有再睡着过，喷涌而出的眼泪洇湿了搁在下巴下面的被子。
“明笙，你在想什么？”
明笙从恍惚间苏醒过来。
“哦，没什么。”
林嘉懿看着她，有些郁结，
“听姐妹的一句忠告，早点离开乔池吧，我都看在眼里，他不值得。”
离开乔池？
她最近确实有这个打算了。
虽然在以前，这是被列在她人生永远不会做的事清单之一。
#
拍卖会磨了整整三个小时，等到结束时，已经十点了。
明笙坐上回酒店的保姆车里，拿出手机，打开那个熟悉的聊天框。
乔池的头像是他Q版的自画像，明笙死缠烂打给他换上去的。
她专门请画手给他画的，与乔池平时沉稳的形象差远了去，明笙看着倒是可爱极了。
当时觉得乔池因为爱她能接受她偶尔调皮的捣蛋。
现在想想，他应该只是懒得换吧。
“乔池？”
消息发出去十分钟后有了回复。
“工作结束了？”
明笙望着对话框，手指不断地敲出“我们分手吧”五个字。
一遍一遍地打出来，又一遍遍地删去。
她始终没有勇气按下发送键。
“你在写论文吗？”
明笙一惊。
没想到他居然盯着手机在等自己回复，想必是看到了那个“对方正在输入”在不停地跳跃。
“明天几点的飞机？我来接你？”
“上午十点到。”
这会儿明笙倒是鬼使神差地很快就发了出去。
真没用。
她又败了这一局。
“好。”
对方一个简单的字便结束了这场对话。
明笙阖上眼。
从一个月前的那通电话起，她曾反复地有过这个想法，却没有一次真正地狠下心来过。
他想求求乔池，别再她每次快要濒临崩溃的时候，又给她点甜头，让她欢喜雀跃地去领赏。
她需要致命一击，压垮她最后的筹码，让她不再抱有一点点幻想。
第二天白云机场。
明笙跟安悦说乔池会来接自己，让她自己先走。
乔池发的消息说在机场停车场等她。
明笙走到停车场，一眼就寻到了乔池的车。
走到副驾，打开门却发现已经坐了一个男人。
那男人慵懒地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明笙，随即挺身而起，向她打招呼，
“嫂子来啦！”
是乔三。乔池的堂弟，不务正业的富家公子。
明笙轻轻点了下头，关上副驾的门，默不作声地游移到后座。
她看看驾驶位的乔池。
五天不见，那男人还是没有什么变化，看着她的眼神没有等候已久的喜悦。
他今天把刘海放了下来，五天来额前碎发好像长长了些，盖住了锋利的剑眉，看起来倒柔和了不少。
眼眶下面一片青黑，一看就是没有好好休息。脸颊好像也凹陷了一些。
真是一把年纪了还不会好好照顾自己。
乔池注意到明笙的眼神在他身上游离。
他拍了一下旁边乔三的手。
“坐后面去，让你明笙姐坐前面。”
她注意到了乔三一直喊的嫂子，而乔池让他喊明笙姐。
分明就是要划清距离。
明笙也不扭捏作态，等乔三下来以后她就跟着上了副驾。
车子开始平稳地运行。
明笙刚刚只顾着看乔池了，现在无意间往后视镜一瞟。
乔三身上穿的是…她送乔池的那件蓝色西装。
呼吸猛地一滞。
她斜着头问乔池，
“乔三的衣服？”
乔池漫不经意地瞟了一下后视镜，
“哦，他昨晚喝多了在我那儿睡得，没拿衣服就给他穿我的了。”
呵，你那么多衣服，就非要给他穿这件？
而且，恋爱三年，乔池带她去他家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现在可想而知，她就是最多余的那个。
“是啊是啊，我当时觉得这衣服可好看了，二哥就直接说送给我了。”
明笙惊诧。
直接送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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