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呸!
黛玉对自己当年的愚蠢啐了一口,看着贾母与贾宝玉浅浅笑道:“我这个人啊,别的不好,就是一件,记性好,我且想想,二舅母当时是如何说的?”她装模作样的想了一下,便肃容接着道:“小女记得,二舅母是这样说的,”她似模似样的模仿着王夫人的样子道:“‘你舅舅今日斋戒去了,再见罢。只是有句话嘱咐你:你三个姐妹倒都极好,以后一处念书认字,学针线,或偶一玩笑,却都有个尽让的。我就只一件不放心:我有一个孽根祸胎,是家里的‘混世魔王’,今日因往庙里还愿去,尚未回来,晚上你看见就知道了。你以后总不用理会他,你这些姐姐妹妹都不敢沾惹他的。’”呵呵,贾宝玉,这就是你娘的喜欢,你自己先尝尝个中滋味再说吧。
既然你们都不相信,想要一床锦被掩过,我偏不,今天,我就来掀开这个盖头,让你们看看,我这些年都过的是什么日子。
是,二太太明面上是对我不错,可是私下里呢,却授意她手下的随时贬低我,打压我,处处给我小鞋穿。
再阴损不过的一个人,我凭什么要成全你?
亏你天天念经,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
贾宝玉脸都僵了,再想不到,他亲娘背着他,居然是如此贬低自己的!这还是亲妈吗?他虽然成日家说自己是泥猪癞狗,可是却不见得真觉得自己就不如人了啊,那只是他在女孩子们面前,取悦于她们的方式啊。
来自亲娘的贬低,让贾宝玉的自尊心颇为受伤,一张本来色若春花的俏脸涨成了大红色,比他身上现披的大红猩猩毡都还要红,倒是不能及时说些什么转圜的话出来了。
贾母的脸色愈发难看,她现在也不知道,黛玉究竟是想要做什么了?这个,实在是与平时的黛玉大相径庭啊。
黛玉笑了一声,“小女在家时,常听得母亲说,她老人家有个内侄乃衔玉而生,顽劣异常,不喜读书,最喜在内帏厮混,外祖母又溺爱,无人敢管,屡屡告诫要小女远着些,莫要与他过多接触。听得二舅母如此说,小女当时真的是诚惶诚恐,也觉得不解,小女记得,当时是如此回答二舅母的:‘舅母所说,可是衔玉而生的在家时记得母亲常说,这位哥哥比我大一岁,小名就叫宝玉,性虽憨顽,说待姊妹们却是极好的。况我来了,自然和姊妹们一处,弟兄们是另院别房,岂有沾惹之理?’”
说到这里,黛玉转头正容向贾母道:“男女七岁不同席,老太太写给爹爹的信,当时都还字字在目,老太太对父亲剖析得如何恳切,是如何给家父分析,说家父一个男子,对小女是无论如何都照应不到的。其实当年,家父本已经替小女安排好了,要小女在家为母亲受制读书的。结果,最后被老太太这份情文并茂的书信说服,同意让小女赴京。谁知道?”她略带不解的问贾母,“为何小女万里迢迢到了长安,外祖母却连小女的房间都未备得?”
反正都要揭,那就干脆一起揭,是万不能把老太太您给漏了的,始作俑者,就是你!
众人尽皆愕然,都是面面相觑:这个可也太过分了,难不成千方百计把人家女儿接来,就是有意忽视的?!
贾母这样的老封君,怎么可能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既然如此,那便是别有所求了。想着林如海当时的位置,大家心中大多是一目了然,只是却不好说出来。
面上不显,于贾母行事,却都多了几分戒备,嫡亲的外孙女都能算计,何况她们?
尤其是李婶娘,更是心惊胆战,她带着两个女儿上京,本就是想借着贾家的势,给女儿选两个如意夫婿。可若是照着贾母如此行事,说不得,一个不防,她们就得成了别人的垫脚石,这个可非她们所愿。
不待贾母回答,黛玉也不指望她会回答,反正,左不过是都是些推诿假话,贾母是不可能对着这么多人说出自己谋算林家的真实意图的。
你不说,那我就自己说,我又不是没长嘴巴。
黛玉接着道:“当日二舅母告诫小女‘你不知道原故:他和别人不同,自幼因老太太疼爱,原系和姐妹们一处娇养惯了的。若姐妹们不理他,他倒还安静些;若一日姐妹们和他多说了一句话,他心上一喜,便生出许多事来。所以嘱咐你别理会他。他嘴里一时甜言蜜语,一时有天没日,疯疯傻傻,只休信他。’小女都还以为二舅母是玩笑话。结果,到了晚间安置时,当真是说嘴打嘴,老太太居然现为小女安排房间,与二表哥一起,养在老太太跟前。不知道,口口声声说比家父更适合教养小女,更会为小女打算的老太太,这个时候可曾为小女想过?”
众人都是目瞪口呆,原来这老太太竟然从林姑娘那样小的时候就开始算计了。
这个,可是您嫡嫡亲的外孙女啊!
幸好林家姑太太死的早,不然的话,非被自家亲娘气死不可。
贾宝玉都听得呆了,原来,在他跟黛玉认识前,他的亲娘,就已经那样敲打过黛玉了。太太,她就如此讨厌林妹妹吗?
不过,似乎林妹妹的母亲,他的亲姑姑,对他的看法,也不怎么着。
两个当妈的,算是扯平了。
只是,林妹妹似乎对此,十分的不高兴啊。
贾母嘴唇抖动,“玉儿,你待要怎的?”
她没有想到,自己一番心血,全白费了。黛玉现在把这些全抖落出来,显然是不想善了,而且,她也看出,她这个外孙女现在是破罐子破摔,一点儿委曲求全的心思都没有了。
看样子,竟然是想要跟贾家拼个鱼死网破了。
怎么,会到了这一步?
都是那个蠢妇,还有这些不省心的东西。
贾母将不善的眼神投到了那两个婆子身上,“将她们拖出去,打三十板子,然后全家发卖。但凡是跟她们有关系的,一个不留。”若非这些见钱眼开的婆子,如何会有今日一场事?
那两个婆子身子一软,旋即就拼命挣扎,眼睛瞪的溜圆,嘴里急切的呜呜叫着,想要说什么,可惜,她们的嘴被堵了,什么都说不出来。
黛玉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微微俯身看向她们,“现在,你们想说了?”
她突然顽皮的一伸手,素来有洁癖的林姑娘,竟然一点儿都嫌她们嘴里的布脏,扯掉了这两个婆子嘴里的破布,“机会有限哦,不快点儿说,只怕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众人都没有想到黛玉会突然来这一手,一时都是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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