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与王夫人好不容易熬蜡煎油似的盼到了每月逢二六日来觐见贾元春的时候,王子腾夫人终于命人带了好消息来,“已经通融好了,说是娘娘病了,可以不禁家人探视。”
现在的王子腾几乎可以说是正处在权势的巅峰,太上皇为了打压新帝,大肆提高他的地位,新帝也不得不避其锋芒,放松了对贾元春的打压。
贾母与王夫人终于松了口气,打赏过来人,忙忙的拾掇了去见贾元春。凤姐儿月份大了,且又要顾着家里的事,自然是没法陪她们了。
贾元春连气带吓,又被贬了位份,可以说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焉能不病。
于是贾母与王夫人就见了个病恹恹脸色蜡黄的贾元春,行过礼,王夫人握住贾元春的手,想哭还不敢流泪,怕犯了宫里的忌讳,“娘娘,我的儿,怎么,就这样了,看看,都瘦成什么样了?”
贾元春勉强支撑着,“老太太,太太,现在也不是追究什么的时候,这场祸事,到底是因为太放纵宝玉了,回去,就把他从园子里挪出来。”
贾母与王夫人都是一愣,贾元春示意一旁的抱琴与二人仔细说一遍当日的情形,她现在实在是精神不济。
抱琴带着泪,把当日的事情向贾母王夫人哭诉了一遍。
“……老太太,太太,娘娘这实在是无妄之灾啊,真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落。莫名其妙的,就因为宝二爷的缘故被牵连,贬了位份不说,还在两宫与后宫的众嫔妃面前都失了体面。”她跟着贾元春进了宫,二者的利益关系就高度一致了。可以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贾元春得宠,她肯定是跟着享福。若是贾元春失了宠,她们这些做为贾元春贴心宫人的下场肯定也不会好到哪儿去。不连带着进冷宫,就不错了。
一想到那样的结果,抱琴真的是不寒而栗。
是以她现在对贾母与王夫人,都带了怨气,说话未免就有些无礼。
贾元春心中本就不舒服,抱琴说的都是她的心里话,她自然不会去阻止。
这下便是贾母也都无言以对了,只能闷闷的道:“既然如此,那么回去我们就把宝玉从园子里挪出来。”
贾元春是知道王夫人的心意的,且她吃了这一回的亏,也认为对贾宝玉最好还是严加管教的好。
“老太太与太太回去,就将宝玉挪出园子,放到外院,大哥哥在他这么大的时候,早就已经能独当一面了。他都多大了,怎么还能成日家的只在女孩子堆里厮混,这样成何体统?”
贾元春开始语气还很温和,只是想到自己因为贾宝玉之过,无故被贬了位份,丢了那样大的人,她又不是菩萨,怎么也有点儿性子的。到最后,已全然不顾贾母的面子,语气越来越严厉,无形之中,就带了上位者的威仪,容不得贾母与王夫人反驳。
此话一出,不论是贾母还是王夫人,都没法开口了。
对于贾宝玉,她们委实是太过娇惯了。
贾元春因此受了这样的委屈,怎么能不生气?
也是贾政不在家,若是贾政在家,贾宝玉这次多半是在劫难逃,不死都得被揭层皮。
“另外,那园子,干脆封了吧,既然她们因此对我忌恨,我也不能再落话柄于人。”
这个倒是重中之重,娘娘可是因此而被人诟病的,既然是个祸害,那还不如干脆封了它,免得成日被人说三道四。
“再有,太太,我也知道你的心结,不过现在女儿的日子也难过,就请太太看在女儿面上,对林表妹好些,也好叫林姑妈放过我。”
贾元春见二人不解,叹了口气,又命抱琴悄悄把这宫里的事说了一遍,再三叮嘱贾母与王夫人对林黛玉好些,也好让贾敏放过她。
没见甄贵太妃现在那模样,只怕是熬不了多久的日子了,她年纪轻轻的,荣华正好,怎么舍得去步甄贵太妃的后尘。
什么?!
就连甄贵太妃,也被……找上了?!
大惊失色的贾母与王夫人,只得允了贾元春的请求,同意放黛玉去清虚观为林海夫妇祈福。
不然,贾敏若是不肯放过贾元春,她们该怎么办?
贾元春现在可是贾家的依靠,是万不能有丝毫闪失的。
至于省亲,算了吧,贾元春可是被禁足三个月,等她能出门,都是明年了,还省什么亲啊。
尤其要命的是,贾元春现在可以说是失宠了,她想要再省亲,那是遥遥无期啊。
王夫人现在也抖不起来了,她能有现在的风光,靠的全是这个女儿,现在女儿落到这个地步,可以说全部都是因为贾宝玉的缘故,她能说什么?
“娘娘放心,我回去就把孽障搬出来。只是封园子,现在马上就说要过年了,到时候人来人往的,且等过了年,再把她们姐妹搬出来。再说了,就是给姑娘们收拾屋子,也需要时间的啊。”
贾元春颔首,“这个的确不急,毕竟这园子让姐妹们住进去,也是请了旨的,要封园子,自然也是要跟陛下请旨的。”
说到这里,她就满嘴苦涩,现在陛下连看都不来看她,显然已经是厌了她了,她以后该怎么办?
“老太太,”贾母抬头,看着贾元春含泪,忙起身道:“娘娘有何吩咐?”
贾元春含泪道:“老太太,本宫年长陛下数岁,陛下喜欢那些娇俏活泼的女孩子,孙女想着,是不是等林妹妹的身体好了,接她到宫里陪我几天。”
要黛玉入宫?!
怎么会这样?!
贾母捂住胸倒退一步,摔进了椅子里,“娘娘,不是老身不愿,委实是那丫头性子太犟,不是个柔顺的,老身就怕,她进了宫,不但于娘娘无益,反而添乱啊。”
贾元春满心苦涩,“老太太当我想这样么?可是陛下,陛下显然已经厌弃了我,现在我在宫里,还说能帮几位妹妹牵下线,若是再过些日子,只怕……”
贾母低头已然有了成算,“娘娘,不是老妇不舍,玉儿你年头是见过的,终究太小,只怕难以成事。倒是,薛家姨太太的侄女儿,叫做宝琴者,容貌才华尚在玉儿之上,且她已然进京发嫁,只怕比玉儿合适些。”
王夫人目瞪口呆:“怎么又是宝琴了?”
贾元春有些不满,“老太太都说她是进京发嫁了,如何还能入宫?”
若是被皇上知道了,她岂不是又要受一通责罚?
贾元春现在都有些埋怨贾母了,你就是再心疼姑妈的独生女,可也不应该不考虑贾家的利益啊,我才姓贾,只有我得势了,才能拉拔你们。
老太太你究竟还分得清轻重缓急不?!
贾母起身低低说道:“娘娘不知,这其间,也是有缘故的,那丫头,许给梅翰林,谁成想,那梅翰林发家后,就嫌那薛家出身低了,想要悔婚,听说薛家的人来了,就赶紧请了旨意外放了,现在那丫头就住在咱们家,我也让你太太将她收了义女,也算的是你妹妹,这妹妹进宫来陪陪生病的姐姐,也是应该的。”
薛家为了自家脸面固然不想说出其间因由,可是遇上贾母这等千年狐狸成精的人物,还能有什么想不到的?
她早就知道薛家打着要借荣国府的势压一压梅翰林家的主意,只不过大家为着面子上好看才不提罢了。
不然贾母何以明知道薛宝琴是进京待嫁的,却仍然起了心思,向薛姨妈打听薛宝琴的八字?
盖因大家都知道,这场婚事多半成不了。
若是贾元春能顺利诞下皇子,自然又是另一番景象,可要是贾元春一直这样,贾家还能荣耀几年?梅翰林是万不可能让薛宝琴进他梅家的门的。
堂堂翰林学士家,竟然娶进一个商家女,那他简直把读书人的脸都丢尽了。
当然,若是贾家有个皇子,那自然是两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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