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先空着

    袁绍不知在此过了多少日, 自那日他被袁术送来后,便再也没有见过其他人。袁术知晓他好广结交士人,于是除去送去吃喝的, 一律不得见。

    又是一日,仆人前来送饭,袁术有意羞辱袁绍,作为一家之主的袁绍饭菜也好不哪去, 除去一碗粟饭外, 就是一碟咸菜, 一碗热汤, 连点肉都没有。

    这叫素来锦衣玉食的袁家人如何能忍,这样过了半月,袁绍的家人再也受不了, 开始闹起来。

    最得袁绍偏爱的袁尚直言道, “叔父关押的是阿父,与我何干”

    这话被袁绍知晓后,袁绍勃然大怒,从此后父子两人即便在同一屋檐下也不多话。

    又是一日, 仆人前来送饭, 照例是这些饭菜, 袁绍望着摆在他面前的饭菜, 脸上不见半点意气风发之色,他明白。袁术虽不杀他, 但会让他生不如死。

    袁绍心绪复杂, 目光正游离时, 仆人忽然停下布菜, 帮着袁绍掰开了胡饼, 放到袁绍碗里。

    这不同于寻常的行为引起了袁绍的注意,果不其然,胡饼咬下没几口,就见到了里头的端异。

    袁绍神色如常,只当什么都没看见。他借口说留饭,吃尽其他食物后,将胡饼带离。待左右无人后,他才一点一点撕碎胡饼,见到了藏在里头的胡饼。

    是用蔡侯纸写的字条,短短数字,内容并不多。

    “天子闻袁公事迹,担忧不已。”

    即便只有一句意味不明的问候,也足够燃起袁绍的希望。

    捏着这张字条,袁绍很快理清了豫州的情形。

    袁术掌控天子不假,但天子对袁术颇有异议。他虽与刘意有怨,可在豫州,他与天子共同的仇人就是袁术。

    天子想借他的手除掉袁术,而他不想被袁术所控。

    可又要如何离开此地,再图大业呢

    袁绍神色不定,不得解法。

    次日仆人送饭后,一向无话的袁绍主动出声,他指着案桌上叠好的碗筷,指使仆人,“都送走。”

    仆人不曾多言,碗筷被送了出去,放到马车上,最后一个个排开,只剩碗底的字条。

    “绍愿为天子效力,然驽马困厩,不得行。”

    这张纸条辗转相送,最后落到刘协手上,他默念上头的几字,不知怎么地,生出种悲哀之情。

    驽马困厩,他何尝不是。

    宫人站在刘协跟前,轻声唤道,“陛下,三更天,该睡了。”

    一直沉默的刘协动了动身子,他站起让宫人服侍更衣,入睡前终于开口,“朕想要一位老师。”

    他想不到,袁绍想不到,不代表别人也想不到。

    刘协欲寻老师的消息传到袁术耳朵里,袁术起先很是不悦,直言不讳,“怎么,想学他阿姐,培养谋士了。他想得美。”

    阎象劝道,“将军,陛下毕竟是天子,众星拱之。祭天之类大事还是要陛下亲行,寻一位大家为陛下讲解,一来将军所定之人,不容易出错。二来此人是将军为陛下所寻,陛下自然会记在心。”

    袁术只听进去前半句话,没错。与其让刘协大吵大闹,再度损伤自己的名声,倒不如他替刘协找个,一来搏个好名声,二来也免得刘协养出个什么谋士。

    既然一开始就没打算找个好的,袁术直接把目标往下降,一般来说,大家都是德高望重之辈,换句话说就是年纪大。

    那他找个小的便是。

    想到此处袁术问道,“颍川素来多名士,不知道有人可愿为帝师”

    虽然袁术有意把人放在自己人中,奈何袁术身边士人并不多,并且刘协也似乎知晓袁术的打算,凡是袁术手下的官员,刘协一律不接受。

    这样闹了半月,袁术实在头大,干脆公开说明此事,表示这事我替你做了,没有人来实在没法,不然你就凑合凑合吧。

    毕竟是天子,刘协欲寻帝师的事还是惊动了不少人,不少名士对此点评,有的人感叹天子被袁术所囚,实在可悲。也有人看出此中的水深火热,去做天子之师,基本上就是不被袁术重用。并且身陷豫州,一身抱负不得用。届时不知道是天子可悲,还是帝师可悲。

    消息传播各处,荆州的曹操也知晓了,他与戏志才等人感叹,“堂堂天子,竟寻不到一位大家。”

    戏志才没什么同情心,“前几日蔡公得知此事,愿往豫州去。只是到了豫州数日不得见,文姬寄信来,言袁术为何意”

    提到这事曹操发笑,何意,还有什么意思,不就是想打压天子。兴许是今日心情不错,曹操难得多言几句,“若操能迎天子,定行君臣之礼,为天子效力。”

    至少表面上,不会像袁术如此僵硬。

    荆州士人众多,冷眼旁观者亦有,也有愿为天子效命者。只是大多数人都像蔡邕一样,去而复返,被袁术拒之门外。

    得罪文人基本没什么好下场,随着一波士人归来,袁术的名声非但没好转,而是又往下跌了跌。尤其是蔡邕被拒的消息传出后,大伙从讨论袁术是否包藏祸心,直接成了声讨袁术。

    闹到最后袁术焦头烂额,碍于名声随便给刘协指派了一人。他完全满足刘协的要求,非袁术手下官员,又满足袁术的要求,年轻,不见得有多少学问。

    而这位年轻的帝师,叫司马朗。

    一日授课结束,刘协望着这位来了有数日的司马朗,好似无意间提了一嘴,“像朕这般人,是否永远哪里都去不得”

    司马朗与刘协接触已有数日,知晓刘协性情,对刘协多是又敬又怜,刘协谈及此话,司马朗缓声,“陛下是天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自然能随意走动。”

    这话说了和没说一样,刘协没有再问,让宫人送司马朗回去。

    等到了落脚处,司马朗还未放松下来,就见司马懿利索进来,和司马朗来了个面对面。

    兄弟两人对视片刻,司马朗问,“你不该卧病在床吗”

    司马懿冲司马朗干笑,“兄长。”

    司马朗虎着脸,“你给我过来。”

    司马懿干笑两声,一步步往前挪,快到司马朗面前时,他撒开大步就想往外跑,被眼疾手快的司马朗抓住,之后半点没手软。

    院子里是鸡飞狗跳,司马懿嗷嗷直叫,赵咨不得不出来相劝,让司马朗这个做兄长的下手轻点。

    “我就是下手太轻了”

    闹过之后,司马朗回书房收拾书籍,赵咨站在边上,下巴微抬,司马懿知意,一瘸一拐跟上去,给司马朗道歉。

    “兄长。”

    书房内司马朗背着司马懿忙个不停,他背着司马懿道,“过完年回温县。”

    突然来这么一句,司马懿颇为惊讶,“可兄长不是还要陪天子”

    司马朗卷好手中竹简,说的不多,“天子是天子,你是你。”

    刘协再好,也不是他司马朗的弟弟,他的责任是教导好司马懿,而不是做什么帝师。

    当日误打误撞被袁术点名,纯粹在司马朗意料之外。他带家人来此,纯粹是为避难。

    只是想到被困宫中的刘协,司马朗不由叹气,心生怜悯,再看磨蹭到身边的司马懿,司马朗忍不住多言,“身在福中不知福,天子哪都去不得,你倒好,留你在家中,还给我装病起来。”

    司马懿左耳进右耳出,并不太在意,“那是他不知变通。”

    “袁术势大已成大局,纵使长公主要收复,最少也需三到五年,或者更久。既然时日长久,何不慢慢图之。若我是天子,阿姐被追杀,自己又被威胁。我定不会对袁术厉声。”

    司马懿摸着竹简上的墨迹,“装疯卖傻,还是假意奉迎。袁术才大志疏,又好大喜功,时日一久必定松懈。待寻到机会,莫说寻大家辅佐,怕是回雒阳一事,都能答应。”

    司马朗原先是想骂司马懿胆大妄为,待听了司马懿一番言论,不由相问,“你哪来的点子”

    司马懿不以为然,“不过是拾古人牙慧罢了,得一句古人云。比如”司马懿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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