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一度十分尴尬,郭嘉摇着羽扇笑出声来,他好心帮王朗解围,“将军误会了,王从事乃是一片好意。”
孙坚耷拉着眼皮,一副听你编的表情。
“若袁术占据徐州,将军不得北上,长公主难以南下。受制袁术两方均不得行,如此一来,将军必发兵攻打徐州,试想一下,无论胜负,袁术不得少,将军依旧居江东,两方未失一地。徐州子民却要遭遇兵祸,流离失所。百姓何其无辜,徐州何其无辜,王从事今日来,非是得私利,而是为民请命,为天下也。”
好家伙一通吹直接把王朗吹成圣人了。王朗站在后面臊的脸都红了,很想站出来说句我不是。可前头郭嘉一身正气,好似愿为苍生赴命,他就是正义的化身,王朗的代表。
暂且不提几个武将的感触,几个小辈是对王朗刮目相看,孙策甚至感叹,“先生困守徐州,屈才了。”
周瑜,“”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清醒一点,这是你爹的主场,别当着你爹的面挖人。
孙坚颇有感触,他和后方的沮授对视一眼,然后道,“先生既然是为命请命,坚再推辞,便是坚的不是了。来人,请先生上座,我要和先生共叙攻打徐州之计。”
王朗表示,他不想要这幅殊荣。
可有句话说的好,来都来了,不听一回多亏啊,王朗半推半就坐了下来。他注意到孙坚边上是一位文官,那人和孙坚聊过几句后,孙坚颇感兴趣转头,这会的表情已经从刚才的冷漠转为欣喜,还多了丝不怀好意,“丑话说在前头,先生也知江东和徐州多有不和。今我替先生出兵,有二忧,还请先生为我解惑。”
在别人地盘,王朗哪敢不从,连忙回礼,“但讲无妨。”
“其一,先生来江都,是先生一人之意,还是徐州士族之意”
这里头学问大着,要是只有王朗一人,孙坚顶多是得了个内应,打仗还得真功夫来,如果是徐州整个士族的意思,那他可以和这些士族联手,届时轻松不少。
这事重点在整个兵力和后勤物资上。江东再有钱,也不是冤大头,平白无故花这些钱。
“其二,若袁术兵马退出徐州,这徐州是要归顺江东吗”
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王朗背后生出冷汗,说话也吞吐起来。“朗来江都,是,为徐州百姓”
沮授一眼看出王朗的不安,直接指出,“阁下来江都是一人之意”
孙坚几人目光微变,王朗虽然不是武将。可他背后的势力,也决定着这场战争轻松与否。
沮授再道,“阁下一心为民,孤身前来江都。此番情义授能理解,正所谓天意注定,人力弥坚,徐州士族是否投靠,我等决不为难阁下。只盼他日袁术兵马退出徐州时,阁下能助我等一臂之力。”
帮忙劝降。
王朗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他的确是独自一人来的江都,可眼下局面,徐州大部分士族投靠孙坚,才能保存更多实力。倘若这些士族反抗,孙坚定不会轻饶,如此一来他年又如何击退孙坚。
他当即咬牙道,“请将军放心,此番归去后,我定劝他们另投明主。”
有这句话孙坚等人自然高兴,孙坚还很客气,“这倒不必,坚有先生,就已是如虎添翼。”
他这话说的客气,嘴巴已经咧到后头去了。孙坚笑,王朗也不得不跟着笑,还没等他笑两声,边上沮授冷嗖嗖道,“那徐州今后是要归顺我江东吗”
王朗顿时笑不出来了。
徐州要是愿意,他也不会单枪匹马一人来。可坐在江都,面对孙坚众人,王朗最终咬牙点头答应下来,“将军替我等驱赶袁术兵马,作为谢意,自然是归顺将军。”
其实不管同不同意,一旦袁术兵马撤去,徐州再面对孙坚,根本就是无力招架。
王朗心里还盘算着此事能拖延几时,围观半天的郭嘉善解人意道,“口说无凭,不如立字为据,如何”
“好”
孙坚那是抚掌大笑,都快笑成一朵花了,吩咐左右,“去我印来,公与请执笔。”
王朗急了,嘴上答应是一回事,签卖身契又是另外一回事,“将军,将军。”
见王朗脸上焦急之色,孙坚由晴转阴,“怎么,你我说好的,要立字却不肯,王朗,你这是何意”
眼看孙坚发了难,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下去,只是拖着,“将军误会了,朗非是不答应。只是朗不过小小从事,恐无法代表整个徐州。”
见此沮授难得笑起来,“这倒是无妨,将军对阁下,个人对个人,将军不代表整个江东,阁下也不代表整个徐州。阁下觉得如何”
话说到这份上,王朗还有什么不同意。他跌回座位,深吸一口气,“我签。”
最后王朗都不知道怎么回去的,他怀里揣着一份锦书,被郭嘉扶着上了马车,被夜风一吹,混沌的思维归位,王朗抓紧郭嘉的手腕,回过味来,“郭嘉,你故意害我”
被人捉了个正着,郭嘉也不慌,他反手按住手腕上那只手,对上王朗愤怒的眼神,反问道,“王从事此话何解,嘉并非徐州官员,你我各为其主,嘉此番也不过是在其位谋其职罢了。”
“那也是设计于我。”
脑中那根线头终于寻到,“假借献计之名,分化我徐州内部,待徐州内乱,陶公寻求袁术时,趁虚而入,好坐收渔翁之利。郭嘉,你好生恶毒。”
即便被说破,郭嘉毫无惧色,“王从事这又是何必呢。陶公病重,徐州早晚要换主,王从事今日大动肝火,无非是气郭嘉为私谋。可王从事想想,即便无嘉出手,徐州在江都之上,一旦陶公逝世,孙坚孙将军就不会出兵吗”
“嘉知王从事想说什么,王从事想说,徐州兵马强壮,可应敌数月之久。但又是何必,袁术与孙坚不合已久,固然袁术对徐州有所图,可孙坚盘踞江东数年,非一朝一夕能拿下。若嘉是袁术,定不会与孙坚争夺徐州,而是攻打荆州。荆州亦民富,更无援手。何不先取荆州,得益州天府之国,再谋徐州。”
“你”
说到后来郭嘉反问王朗,“王从事真要为一时之能,葬送整个徐州百姓性命吗”
这话反而叫王朗答不出来,他心里其实很清楚,徐州绝对不是孙坚的对手,不管是过去还是未来。可他又怎么甘心徐州白白送给孙坚,若没有这场清肃,若不是徐州内乱,若不是陶公
“绥靖并非耻辱,忍一时之辱,换得徐州百姓平安,于你,于我,于徐州士族,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王朗松开手,无力坐在马车,“天命也。”
天命二字让郭嘉发笑,“王从事言重了,这天下还是汉室江山,没到改弦更张的时候。”
王朗却不愿再多谈,马车载着他远去,郭嘉目送车辆没入黑夜,身后沮授跟出,两人同站了会,沮授忽然问,“此事告知长公主了”
郭嘉意味不明,“正是,算算时间,使者也该快到了。”
或者说是使君。
刘备醒来时,关羽和张飞早已在外头练武了,他起身静坐了会,方才想起昨夜之事。好像,和那位臧刺史喝过头了。
他披衣坐起,院内关羽正提着他的青龙偃月刀回来,见刘备一脸愧色站在廊下,便知他已想起昨夜之事,好笑道,“大哥不必介怀。”
刘备按着额头拜了拜手,语气颇为悔恨,“你我是奉长公主之命去援助郭从事,却在此地醉生梦死,实在不该。”
刘备说完转身要回屋,关羽见了问,“大哥这话,是要立即启程”
他把刘备劝住,给解释起来,“士兵随大哥夜以继日赶路,累的不行了,况且粮草还要补充。人累,马也累。再说人家臧刺史待大哥不薄,大哥走的这般急,难保臧刺史不会多想。”
青州就紧挨着冀州,眼下冀州发兵幽州,一个搞不好,要是青州来个暗中偷袭,刘备也愧疚。他听了关羽的劝,再嗅身上,和关羽笑道,“那我先去洗洗,稍后拜访臧刺史。”
“哎。”
兄弟三人捣腾完毕,刚坐下准备吃早饭,臧洪那边派了人,对刘备嘘寒问暖,“我家使君托容来问,昨夜玄德公歇息得可好。”
刘备昨夜见过此人,是臧洪身边的官员,唤作陈容,当即起身回礼,“一切安好,替我谢过臧刺史。”
陈容笑笑,见刘备桌上摆着吃食,体贴道,“使君也方起,玄德公莫慌,先用过餐再说。若是容的缘故,叫玄德公受累,反倒是容的不是。”
刘备受宠若惊,忙回不敢,待陈容离去,张飞一脸疑窦,“这青州刺史葫芦里卖什么药,待大哥这般客气。”
刘备也是不知,想了想对两个弟弟说,“我书信一封,告知长公主青州一事,你们看如何”
其实写给刘意也没用。臧洪的态度改变来自陈容归来后,当得知徐州种种后,臧洪等青州官员极为震惊,尤其是笮融一事。他们完全无法相信,素有仁厚之名的陶谦手下居然有这样的人。
还没等臧洪回味过来,徐州内部爆发肃清,士族肆意杀害官员,这事开了个头后,后面根本压不下去,乱成一锅粥。
臧洪这会已经不是震惊了,而是从陈容口中得知郭嘉这个始作俑者后,对郭嘉的认知一再刷新。
继而进发感想,郭嘉这等人才都愿认长公主为主,长公主自是有过人之处。再等认识刘备后,臧洪心中再无他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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