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新帝立

    进入五月后后宫守卫越发森严,刘意有几次借口想去找刘协,都被外头的宦官拦回去。

    刘意捧着一杯热水在树底下数蚂蚁,这年头茶还是味药材,喝的时候还加各种调料,刘意直接被逼退,改喝白开水。

    她数了数日子,离上次见到刘协是在半个月前。这么久见不到,刘意着实有些担心。

    自己没法走动,刘意换了一个宦官,叫小毕,是刘意生病那会调过来的,天生一张娃娃脸,笑起来格外讨喜。

    被委以重任的小毕在刘意面前打胸脯说一定完成任务。出去的时候斗志高昂,回来的时候垂头丧气。

    “没见着几个人,本来想去北宫门瞧瞧,被羽林军发现,还骂了我一顿。”

    北宫门在南宫后面,结合当下皇宫的气氛,不管皇帝有事没事,这群羽林军都不会让小毕随意走动。

    刘意更倾向于南宫那边有事,可能她这位便宜老爹快死了。

    “永乐宫呢?”

    小毕是真的沮丧,“回公主,没见着董侯。”

    刘意摆手表示自己知道了,让人领着小毕下去休息,阿史走过来给刘意添水,“永乐宫有太后在,公主可以放心。”

    也只能这样了,没消息就是好消息。刘意自我安慰,转问阿史今天的午饭是什么?

    这年头水稻已经有了,不过因为气候原因,北方还是以小麦为食。一般人家吃盖浇饭,就是把小麦煮熟,上头浇点菜羹,已经算丰盛了。再穷点就是豆子混着小麦当饭吃。

    什么你想吃肉?等过年。

    刘意身为公主,特权还是有的,比如在北方吃米饭,顿顿鱼肉不落。顺便说一句,这年头大家爱吃狗肉,甚至杀狗成了一门手艺。

    吃腻了就换饼,炉里烤的叫炉饼,面条不叫面条,因为躺在汤里,所以叫汤饼。笼里蒸的叫笼饼,还不带发酵的,隔壁的诸葛亮还没发明馒头,所以刘意面包都没得吃。

    饭后水果有梨,桃,杏,荔枝在岭南,没得吃,苹果是有的,叫奈,和现代的苹果口感不同,果肉绵软,还容易烂。

    刘意吃饭不叫吃饭,那叫发现新世界,厨子特别喜欢展示自己的烧烤手艺,变着法给刘意做烧烤。棒炙,肝炙,牛胘炙,捣炙,炙蛎,五花八门,超出你的想象。

    董太后和何皇后掐得死去活来,刘意在后宫混吃混喝,连着吃了一个星期的烧烤,小毕带回消息,史侯登基了。

    做哥哥的当皇帝了,她便宜老爹肯定嗝屁了,就是不知道死了有几天。

    新帝登基,刘意这个公主也变更了身份,从公主改为长公主,殿内一堆人下跪喊恭喜。刘意托着下巴想了会,不觉得有多开心。

    登基大典没刘意的事,不过吊唁便宜老爹的时候刘意来事了。她穿着粗麻布,跟刘协他们一起跪在灵前哭。

    她穿过来的时候重病在床,别说皇帝,就连后宫两个女人都没看过刘意。再翻翻原身的记忆,也就过年那会见过几次,叫同屋檐下的陌生人。

    多亏阿史,刘意也能和其他女人一样哭得梨花带雨。头一天刘意还能演几场,到了第三天第四天。

    刘意是一滴都没有了。

    她那点伤感混着接连几天的哭戏流淌干净,跪在灵前只有一个想法。

    早点入土为安吧您。

    刘辩还好,做了皇帝一堆事要处理,被何皇后,不,现在改叫太后了。拉去上朝,新旧帝交换,刘辩就是那橡皮章子,别人说一句他拿玉玺在绢帛摁一下,活脱脱的工具人。

    剩下的刘意和刘协就负责做孝子孝女了,刘意还好,懂得浑水摸鱼,时不时露出个伤心欲绝的表情,表示刺激过大,一时哭不出来。刘协是傻,认认真真从头哭到尾,便宜老爹在世时很喜欢刘协,父子感情要好,哭也是真哭。

    问题是刘协才多大,几天功夫脸上的婴儿肥没了,小身板瘦了吧唧的,走路还晃几下。

    有大臣见了抹泪,“渤海王孝心可鉴。”

    刘意撇嘴,拉倒吧,因为死了爹把自己搞的半死不活,在她看来就是有毒。换位思考,她如果要狗带了,她最不想看到的是自己在意的人因为自己受伤。

    如果精神层面无可避免,她希望对方至少身体健康。

    趁姐弟俩独处,刘意给刘协洗脑,让他少哭多吃饭,刘意是替刘协着想,刘协拿筷子又放下,没头没脑来了句。

    “我听人说,前些日子北海相杀了一人,那人在坟墓边上哭泣自己的父亲,脸色却半点不憔悴,北海相认为他不孝,于是杀了他。”

    半个月没见,小正太变了很多,懂得生存之道了。

    才九岁的孩子。

    刘意把温水放到刘协面前,语气温和,“阿姐知道了,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接下来我们还有很多事要面对,阿姐需要你,照顾好自己好吗?”

    刘协似乎第一次听到这种话,他睁大眼睛,把脸埋进刘意怀里,小兽一样撒娇,“阿姐。”

    刘意嫌弃把人拉开,“吃饭。”

    吃过饭刘协很快打起哈欠,刘意看他脑袋一点一点的,把人带进里屋,“睡吧,这儿阿姐守着你。”

    刘协是真的累了,躺下没一会就睡过去,手里攥着刘意的袖口。刘意给他扯好被子,趁左右无人,换了个姿势坐着。

    阿史走过来,小声喊着,“公主,这样不雅。”

    刘意比她还小声,“替我去门口,来人了喊我。”

    颐指气使就是这样用的,阿史只能无奈替刘意守门,免得别人发现他们的长公主在抠脚。

    ……

    晚些时候刘辩也来了,三人坐在灵前,面前坐着何太后和董太皇太后,两个女人互不认输,天雷勾地火,后头两兄弟眼神交流,兄友弟恭。

    做了太后的何氏神清气爽,不得不说,临朝称制的感觉实在美妙,尤其是董氏又气又恨的样子,何氏那是多年媳妇熬成婆,翻身把歌唱。凡是董氏想做什么,她都要插一脚,不但要插一脚,她还要和董氏对着干。

    董氏一肚子火没处发,扭头看刘协拉刘辩的手,阴阳怪气,“好啊,先帝一走就讨好新帝,把先帝的好全忘了。”

    刘协缩着身子不敢反驳,刘意站起来替刘协出声,“祖母,董侯只是多日不见兄长,有些激……”

    刘意话还没说完,董氏一巴掌甩上去,刘协她骂不得,一个不受宠的长公主她还收拾不了。

    “下贱胚子,这也有你说话的份。”

    刘协叫出声,“阿姐!”

    刘意愣了一下,目光望向董氏,即使多年的养尊处优,这个女人依然老去,失去年轻的优势后,董氏习惯用首饰衣物装饰自己。

    不太漂亮。

    刘意跪下向董氏磕头,一下两下,三下,灵前静悄悄的,谁都没有说话。

    何氏终于看够了热闹,懒洋洋起身,“陛下,走吧。”

    连日来的变故使得刘辩有些沉默,又或者惧怕何氏,他很快起身,没有去看地上的刘意,跟着何氏离开。

    失去看客后董氏没有心情再罚刘意,她抓上刘协,不顾刘协反抗把人带走。

    转眼人走得干干净净。

    哭灵还在继续,刘意平静起身,身上聚了不少目光,她对上一个宦官,忽然笑起来,“你在可怜我,你要知道,我即使被责罚,依然有权力处置你。”

    她没有再管这些人,离开时脚步轻快不少,至少这一天她不用跪在灵前。

    见到刘意脸上的掌印,阿史眼睛都红了,“公主。”

    刘意拿着冰毛巾敷脸,她身边没有其他人,说话随意,“没事。”

    不过是丧家之犬,输了夺嫡,没有机会再翻身了。她犯不着和一个老太婆怄气,且不说谁先走的问题,何氏也不会允许她蹦跶太久。

    ……

    刘意被打这事就这样揭过,几天后小毕带回来一个消息。

    “太后昨日设宴请了太皇太后,您猜发生了什么?”

    这些天刘意被守丧弄得精神不振,回来半死不活躺榻上,阿史虽然想说,可看刘意的样子,也只能随刘意去。

    小毕挪过来给刘意切甜瓜,手脚麻利,嘴上说着,眼神直勾勾瞧着漆器里的甜瓜。

    刘意哪看不出小毕的渴望,手指勾了勾,“说得好它就是你的,不好就是阿史的。”

    后世满大街的甜瓜,在现在是贵族的奢侈物,刘意也不是天天有。

    小毕立刻来了精神,绘声绘色描述起来,“您不知道,自打太后临朝,太皇太后就处处受制。前天突然下旨,说让董骠骑共参朝政,太后哪肯啊,故意设宴请太皇太后,宴上谈起朝政,说妇人不宜参议国家大事,让太后收手。结果太皇太后大发雷霆……”

    小毕清了清嗓子,模仿董氏的话,“不过是屠狗户起家,有个何进便嚣张起来,等董骠骑砍了何进的脑袋,我看你还怎么横!”

    刘意咽下嘴里最后一口瓜,简直想为董氏鼓掌。

    我卖我队友。

    就冲董氏这话,何氏还不得想法子弄死董骠骑。

    阿史是不喜欢宫里有人讨论这些的,她指责小毕,“你怎么能议论太后。”

    刘意把剩余的甜瓜给了小毕,等身边只剩一个阿史,她问阿史,“阿史,你觉得董骠骑厉害,还是何将军厉害。”

    阿史垂着脑袋,“公主,别谈这些了。”

    刘意盯着阿史不放,一定要阿史给个说法,阿史只好开口,“自然是何将军,公主,您少与小毕说话,宫里很多宦官都投靠常侍。”

    就是隔墙有耳了。

    刘意来了精神,“阿史,你再和我讲些。”

    阿史紧紧闭上嘴巴,不肯再讲了。自打刘意穿过来,就是阿史照顾刘意生活起居,她和这个时代的女性没什么不同,一心照顾主人,两耳不闻窗外事。

    于是刘意央求起来,“阿史,你也知道我的日子不好过,如果冒然得罪其他人,你可能要跟着我一起受苦。”

    阿史果然被说动,表情谨慎,“我知道的不是很多,何将军虽然是太后的兄长,但是何将军和常侍们的关系不太好。”

    很有意思,何氏身上出现了两种现象,外戚专权和宦官专权,深的不说,同一阵营不和,早晚要内斗。偏偏这会还有一个共同的敌人,董氏。

    就看哪边先动手了。

    ……

    何进回去的时候,屋内依旧灯火通明,一想到今日太后的推诿,何进心里怒气难消。恨妹妹见识短浅,又恨自己没能力。

    太后包庇常侍,这使得何进自己只能单枪匹马单干,而单干……何进他不敢。

    被称为大将军,手握羽林军,听起来威武,实际上羽林军完全不是打架的料。宦官深居皇宫,对宫里情况了如指掌,拉着这群二百五去血拼,何进很怕自己玩没了。

    他不是胆小,而是有例子在先。前朝城门校尉窦武有心杀宦官,结果兵败自杀,脑袋还被挂到城门口示众。

    何进不想做第二个窦武。

    可这事不解决何进睡觉都睡不安稳,他问坐下的部署,“你们有什么办法解决这些宦官?”

    底下的人表情各异,迟迟不发声,何进心里冒火,他正想把这群吃白饭的家伙赶回去,有人出声,“既然羽林军不行,我们可以请其他州的军队来帮忙。”

    主簿陈琳第一个反对,“不可!”

    他州军队进军京师,万一有不臣之心,到时别说十常侍,皇帝都有可能一块玩没了。那他们就不是功臣了,那是被记在史书上的蠢货,后人见之,指指点点。

    你看,傻逼。

    陈琳不想做傻逼,所以他极力反对。

    何进却心动了,他望向这个年轻人,脑海中浮现有关事迹,语气不定,“你是袁公之子。”

    袁绍含笑点头,下一秒他就笑不出来了。

    “袁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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