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长安事

    此言一出堂下顿时炸开, 众人争吵不休, 荀彧率先出列,“万万不可, 眼下幽州事变, 又有袁绍虎视眈眈, 此乃危机存亡之事。一旦战败, 冀州落入他人之手, 即便迎回天子,也是仰仗他人鼻息。”

    徐庶也跟着发声, “长安事态不明, 我等只知董卓身亡, 不知天子处境。当日董卓迁都, 兵马数万,其下将领不计其数,如今董卓虽亡,兵马将领仍在。长公主若是前去, 无异于以卵击石,不怕无功而返,只怕落入虎口。”

    不少官员站出来附声,有的甚至把不善目光投向戏志才,认为他是袁绍派来的奸细。

    戏志才仍旧不卑不亢, 保持刚才的语气, “请长公主往长安迎天子。”

    刘意这会不困了, 她抬眼问戏志才, “既要我往长安去,不如说说理由,说服我,说服在场同僚。”

    戏志才自信满满,扫过荀彧等人道,“其一,长公主乃天子阿姐,姐弟情深,岂有不见之理。其二,董卓身亡,长安动荡不定,部下肯定忙于夺权,对天子的监视松懈,乃是我方之利。其三,董卓是被杀身亡,杀人者必是忠君之辈,股肱之臣,是长公主的助力。长公主若是说服他,那么长安大军,长公主也能得其一为自己效力。”

    这饼画的又香又诱人,看起来很好吃。问题是吃了有没有命回。

    即便有一两个人心动,还是有更多人反对。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请长公主三思。”

    “请长公主三思。”

    堂下一排人行礼,唯独戏志才腰板挺直,笑对刘意。

    两人对视片刻,刘意转向荀彧等人,“请勿大礼,诸君所言我铭记在心。”

    晨议就此结束,人们三三两两离去,对戏志才极为鄙夷,有高谈阔论者,“听闻乃是颍川名士,亲眼目睹,狂字可见,才学不见半点。”

    “满口空话,真不知经学读到哪里去了”

    一字一句全钻进戏志才耳中,戏志才不见怒色,反倒笑的越发肆意。

    徐庶急了,按下好友石韬的手,上前把戏志才拉到僻静处,出言道,“志才有才能,何故在长公主面前失言,如此一来如何得到重用”

    徐庶惋惜不已,说着又要拉戏志才去见刘意,替戏志才申冤。

    戏志才笑着婉拒,“我在做什么很清楚。”

    徐庶道,“即便长公主有这个念头,志才也不该做出头鸟。”

    徐庶见戏志才还在笑,急起来绕圈子,“外头的人都把志才传成什么样了。”

    戏志才乐得不行,见徐庶真要恼了方才改口,“元直如今做了官,不如请我一顿,救济我这个白衣之身。”

    徐庶见戏志才嬉皮笑脸,满不在乎的模样,终归长长叹气,“请,请你一顿好的,美酒佳肴岂不快哉。”

    戏志才这边在吃,刘意也在吃,都是吃饭的,刘意就比别人多一顿。今天的饭是盖浇饭,按照刘意的口味,在上头浇了菜羹,另外加个鸡腿。

    这个年代极为奢侈的一顿。

    刘意嚼着嘴里的小米,尽管经过了精挑细选,她还是能隐隐吃到几颗沙砾。

    有的吃就不错了。

    刘意没挑,吃完午饭后在庭院溜达,这是她的惯例。除非有大事,荀彧也不会打扰她。照刘意的话说你剥夺了我赖床的权利,午睡总该还给我吧。

    当时刘意说完后荀彧盯着她看了很久,可能是实在想不明白刘意的怪癖。

    他头一回遇上刘意这种成日混吃等死的主。

    关键是刘意还很优秀。

    罢了,老刘家特产。

    绕了几圈刘意打起哈欠,昨夜被董卓的消息闹的一晚上没睡好,这会她想补觉。

    睡之前刘意嘱咐阿史,把长安那边的消息整理好给她。到未时,也就是下午一点喊她起床。

    阿史一一应下,趁刘意午睡这段时间去寻荀彧,沮授走后荀彧接任了他的位置,加之卢植临终托付,虽有人不满荀彧资历尚浅,可等荀彧能力展露出来,议论声渐渐消下去。

    阿史对这位荀别驾比较亲近,又有敬畏,加之刘意嘱咐她的事,一来二去她和荀彧熟上。

    刘意对此不做表态,阿史是得找个老师好好学,可惜她不能做那个老师。

    听了阿史所述,荀彧将整理好的书文交给刘意。临走前阿史见荀彧忙着批改公务,不知出何念头,劝了荀彧一句。

    “别驾切莫操劳过度,长公主也不希望别驾如此劳累。”

    当然了,刘意的原话是文若天天熬夜,他头不秃吗

    两人心知肚明刘意的毒舌,荀彧笑着应下,待阿史走后,荀彧望着手下一份公务,忽然生了懈怠之意。

    卢公

    阿史回来时候刘意已经起床,横竖没有外人,刘意穿着亵衣在屋里走动,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公主。”

    刘意接过文书,看完后和阿史抱怨,“我一闭眼就是戏志才,烦都烦死了。”

    阿史忐忑不安问,“公主不喜此人”

    “不是。”刘意站起来又溜达了几圈。和阿史形容,“他这人怎么说”

    说到她心坎处了。

    刘意又重新坐下,有气无力让阿史帮忙更衣,“事分轻重缓急,先议幽州之事。”

    准确来说是刘虞之事,于私讲,这位是她叔叔还是伯伯算了,反正都是好亲戚。于公说,幽州被公孙瓒拿下,她是真的腹背受敌。

    到了营寨,麹义他们已在等候。刘意盯着地图,刘备先前是公孙瓒的人,对幽州比其他人更了解,他比划着上头的区域,很不幸的。即便刘虞没被抓,幽州大部分也是公孙瓒的。更别谈从渤海那边延伸过去的领土。

    北方近三分之二都在公孙瓒手中,相比之下,刘意的冀州还和袁绍对半分。

    所以不奇怪大伙不好看刘意。

    她目光移到边上,“并州如何说”

    并州出身的关羽摇头,“乱。”

    并州何止一个乱字能说完的。早些年和鲜卑打仗,丢了一部分地盘,其后数年没收回,乃至平定后,重新划分领域,这块地都不算自家的了。

    加之太行山天然地势,找个山谷就能自立为王,没事家里蹲,有事去骚扰乡亲。打游击战是最头疼的。

    天下大乱后,本就乱的并州更乱了,好几个郡独立。胡人汉人混居,不知道谁感染谁,总之个个民风彪悍,要打架随时能拉出一支骑兵来。隔三差五造反,丁原被吕布所杀后,接下来派去的刺史没一个活下来的。导致这块直接成为无主之地,没人要,也没人敢要。

    荀彧倒是说了一人,“河内张杨有仁义之名,只是并州非他一人能力挽狂澜。”

    谁要是能拿下并州这块,逐鹿中原不在话下。

    并州暂时不谈,若要救刘虞,要不就是正面和公孙瓒开打,一路碾压过去。或者奇袭,带精英人马,从太行山那边偷溜过去。只不过太行山一带流匪,胡人,起义军比比皆是。就怕还没见到刘虞,人马就折在太行山里了。

    麹义站在刘意身边,从刚才起就一言不发。

    他没刘意那么多顾忌,单纯从军事角度讲,从敌人后方救一个人质,十分不划算。

    麹义不想救。

    这话他也不会说出口,只等刘意下文。荀彧从政治角度劝刘意,“公孙瓒与刘太尉虽有龌龊,然刘虞乃汉室宗亲,又深的幽州百姓爱戴。公孙瓒一时不会对刘太尉下手。”

    就像袁绍和刘意打仗,就算刘意打输了,袁绍也不会杀了刘意。相反还会厚待刘意,做个漂漂亮亮的吉祥物。

    她和其他人做好大方向,剩下的军事行动就交给麹义。

    麹义的方针是打,和袁绍打。

    公孙瓒虽答应援助袁绍,然兵行只慢不快,骑兵再快也要跟着步兵,而且你跑快了把马累着了怎么办,上战场改做步兵吗

    这年头远足山脚下是没有便利店给你补充的。一路吃喝拉撒就地解决,山路十八弯,没有宽敞的水泥路排排坐,路再宽也是两三人并行,直接卡死了大军的行进速度,更别谈后面的拖家带口。

    坐牛车的伤员,辎重车队,乃至粮食。

    在有限的条件下,提升行军速度只有一个办法,马匹。一人二马或三马,然而马匹本身就是种有限资源。几千轻骑有可能,几万大军建议你老老实实走着。一天四十公里走过来。

    在这种情况下,麹义的提议是先打家门口近的。

    要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快刀斩乱麻,先拿下袁绍再说。

    荀彧也赞同麹义的提议,“远交近攻,待拿下袁绍,借此逼迫公孙瓒退兵。不成”

    麹义眯眼,“就手底下见真招。”

    临走前刘意见赵云那小子领着新兵在沙场操练,见到刘意特意跑上来,眼里是兴奋,脸上强装镇定,“见过长公主。”

    刘意笑着打趣,“子龙近来可好”

    赵云想回一般般,见刘意身后那群文官盯着自己,摆出下属的样子,回了句一切安好。

    哟,瞧这小模样,日子过得挺滋润的。

    刘意并不点破,只是对赵云道,“好好学习。”

    赵云顿时黑了脸,当年他投奔公孙瓒,刘意说的就是这话,什么好好学习,去偷师。如今麹将军是自己人,这人怎么还说这话。

    逗他玩呢。

    忙了一天各回各家,刘意在侍女的帮助下,更衣梳头,都准备躺下了,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声音。

    “戏志才喊你去长安。”

    就这话,害得刘意睁了半天眼,最后干脆不睡了。

    “阿史。”

    刘意气呼呼爬起来,扯了件衣服给自己披上,一脸不满,“去把那个戏志才给我请来。”

    阿史找到戏志才时,他正与徐庶饮酒作乐,虽只有人,气氛倒也热闹,戏志才放声高歌,完全不把白日的事放在心上,一群人嘻嘻哈哈的。和阿史同行的侍女道,“此人也太放肆了些。”

    阿史让她闭嘴,仆人前去通报后,屋内一下子消了声。戏志才丢下筷子,神态自若起身,“诸位慢饮,志才先行告退。”

    待戏志才离去,石韬恍然大悟,“这该不会是志才的愿者上钩”

    徐庶着实摸不着两人的心思,反而佩服起戏志才的心计,“不愧是志才。今夜一叙,必能平步青云,扶摇直上。”

    戏志才到刘意住所时,刘意已经等候多时,她研究着墙上的地图,不停比划冀州到长安的距离。等戏志才出现在她面前,她才移开目光。

    只是,“你饮酒了”

    戏志才这话清明得很,眼神发亮,“回长公主的话,饮了一些。”

    刘意让阿史去泡老版的茶汤,胡辣汤一碗下去保管醒脑。在邀请戏志才坐下之前,刘意问他,“所以来说大话”

    戏志才笑道,“亦可是醉话,长公主要是不喜欢听,说完将我轰出去便是。如此一来,更不会有人提前往长安一事。”

    这年头的酒精度刘意清楚得很,这点酒说醉了,这人怕是一直活在梦里。

    等咸味茶汤端上,戏志才勉强喝了半碗,刘意才给面子开口,“你说让我去长安,除去白日说的,还有吗”

    戏志才正坐,朗声道,“为正名。长公主坐冀州袖手旁观,不顾天子死活,纵有保全自身考虑,还是落了他人口实。此乃一失,第二失,天下已乱,各州有自立为帝想法,虽有思量,却不敢高立旗帜,皆知称帝成众矢之的,人心所背。可若是迎天子而归,举天子之命,贤才奔赴,民心所向。届时此人便是长公主大敌。他日您是要清君侧,还是投奔天子。”

    刘意脸色凝重,戏志才继续说下去,“第三失,失天子亲近,我听闻长公主在汉宫时和天子感情要好,过去您因为自身原因,加之董卓之乱,无法和天子重聚。如今董卓已死。您却毫无反应,即便有袁绍的威胁,天子心中还是会留下芥蒂。他日重聚也就罢了,若是天子被他人所夺,不过重回旧路。如此一来,长公主还不如干脆和袁绍联手”

    “够了。”

    刘意不想再听下去,她凝视地图上长安两字,屋内静候的侍女无话,昏黄的灯光摇曳,戏志才继续说,“抛开种种不谈,长公主最初离开汉宫,不就是想养精蓄锐。救回少帝吗,您失去了一个少帝,还要再和幼帝亲人相隔吗”

    刘意她想,她依靠的东西不多。上一个弟弟已经没了,她怕仅剩的刘协也不在了。

    压下眼里的酸意,刘意向戏志才行礼,“多谢先生指点迷津。”

    戏志才弯起嘴角,来邺城这么多天,他终于寻到了自己的明主,戏志才伏地行礼,“长公主言重。”

    两人推心置腹过后,刘意开始商量起去往长安的对策,一来她需要人马,救出刘协,二来她离去后,冀州需有人继续坐镇。

    这个人很重要,一来他需要服众,二来不会背叛刘意。

    刘意将问题一一抛出,戏志才反倒避而不答,“属下来邺城不过数日,尚不了解他人。此事长公主还得寻众人商议。”

    刘意莫名有些心虚,她对戏志才说,“他们都不答应我去长安,明日我突然改口变卦”

    刘意挺怕群官哀怨的眼神。

    戏志才好笑不已,“长公主为主,他等为臣,有何可惧”

    刘意不这样认为,“我能有今日,离不开众人支持,若是背弃他人,一意孤行,迎回天子又谈何说起”

    对着戏志才刘意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什么对策,加上天色已晚,刘意派人把戏志才送回去,自己坐那冥思苦想。

    时至深夜,阿史劝刘意早些歇息。刘意不得不回榻上睡觉,刚一闭眼,脑海里又冒出一句话。

    “文若会念。”

    刘意:她今晚别想睡了。

    左翻右滚睡不着,刘意最后气愤道,“阿史,帮我把刘备叫来。”

    她睡不着你们这些睡着了的也别想睡。

    大半夜被刘意从被窝中叫醒,刘备三兄弟衣衫不整望门外的阿史,张飞纳闷了,“这长公主什么毛病大半夜叫男人。”

    关羽差点想打张飞的嘴,见刘备已经在套鞋子,出声问,“大哥,是否要我等同行”

    他们三兄弟自结拜起就形影不离,况且大半夜叫人的。刘备点头让关羽动作快些,见张飞也在套衣服,劝张飞死了这条心。

    “三弟随性而为,若是失礼了,得不偿失,还是留下吧。”

    张飞哼哼,“就是说俺口无遮拦呗。”

    刘备安抚张飞,“三弟莫气,我回来后定与三弟告知详情。”

    张飞这才满意,目送刘备和关羽离去,心里好奇得很。

    长公主大半夜叫大哥干嘛

    阿史和侍女估计是一回生二回熟,半夜喊人理直气壮,见刘备带了个关羽一起来,虽有好奇之色,也不多问。

    倒是刘备主动解释了一句,“我与兄弟向来形影不离,若有不便之处,还请见谅。”

    阿史不曾多言,倒是一个侍女说,“上一个弄墨的都敢一人来,你这个舞枪的怎么还带人。”

    侍女被阿史厉声呵斥,刘备却记在心上。

    上一个

    等见到刘意,刘备一扫刘意手边竹简,心中大约有了眉目,他让关羽在外侯着,自己脱鞋入席。

    “见过长公主。”

    刘意亲自迎刘备入座,大半夜的,刘意又是笑意连连,刘备捏了把冷汗。试探道,“不知长公主寻属下来有何意”

    刘意避而不答,只是问,“刘公可有兄弟姊妹”

    刘备老实交代,“备是家中独子。”

    他爹早死导致两件事,一,刘备没兄弟姐妹。二,刘备小时候很穷。

    这种事刘意也不好多问,只是和刘备说起汉宫生活。

    “我有两个弟弟。”

    鉴于刘意她爹的花心程度,刘意是有很多姐姐妹妹,可惜没一个留下。能茁壮成长的,就是刘辨和刘协的。

    “我其实与少帝认识时间不久,少帝虽说是嫡子,自小在宫外长大,人活泼得很,见面就送了我个泥人。可惜当初走的太匆忙,没带在身边。”

    刘意的声音很轻,眼神有些发散,回忆起了过去的生活,“其实我与幼帝更为亲近,他如生母,聪慧懂事。小小年纪就知道摆架子,没人时候又会偷偷喊我阿姐,撒娇要抱抱。”

    刘备坐着静静听着,他猜大约是长安的消息勾起刘意思绪,偏偏冀州无亲人,因而寻他来一诉。

    可说到底,他这个中山靖王之后,和刘意早就是八辈子打不着的亲戚了。

    “当日董卓进京,我骄傲自满,自以为能拿下董卓,不想害了少帝。”刘意说到此处时泪水滑落腮边,她胡乱擦了一把。冲刘备不好意思笑道,“让刘公看笑话了。”

    有一瞬间,刘备想以长者的身份安慰刘意,思及两人关系,刘备硬生生按了下来。

    说完家常话,刘意转而提起正事,她的手搁在桌上,望着墙上的地图,不自觉攥成拳头,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勇气。

    “刘公,我想去长安找我弟。”

    于理智上,刘备是该劝刘意的。冀州不能失去刘意,否则群龙无首。可感情上,刘备又觉得刘意没做错。

    最后他温柔问刘意,“长公主想好了吗”

    刘意点头,“纵有千万人反对,我还是要去。不为别的,只是想尽一个阿姐的责任。”

    说到这刘意话锋一转,目光盈盈,“我知冀州有难,我若暂离,袁绍必将攻讦。冀州需有一人坐镇,刘公”

    刘意走到刘备跟前,俯首行礼,“求刘公帮我。”

    刘备心如擂鼓,急忙避开刘意一拜,又扶起刘意,“长公主,万万不可啊。”

    “备不过无名之辈,幸得长公主青睐,才有今天的位置。备何德何能,被长公主委托重任。”

    刘意重新坐好,她没哭了,语气冷静得很,“那刘公所见,这冀州何人能暂代州牧之位。”

    刘意这话听起来没毛病,偏偏眼圈发红,像是使小女儿态指责刘备无赖。

    刘备不禁心软,他若是成家早些,也有刘意这般大的女儿了。

    想归想,刘备还是分析了刘意手下的人员。

    “荀彧荀别驾,乃神君荀淑之孙,出生名门,又得卢公托付,又有大才,长公主可将冀州托付于他。”

    刘意摇头叹息,“刘公忘了白日里的事吗荀别驾第一个出言反对。再来他非刘姓,我交于他多有不安。”

    刘备再道,“麹义将军素有美名。”

    刘意,“麹将军是此次大仗的主帅,本就焦头烂额,我怎好再麻烦他。万一两头都顾不上,岂不是让麹将军成了千古罪人。”

    刘备不死心试图扒拉几个出来,他绝望发现。上一个受人尊敬的沮授已经不在冀州了,卢公刚走不久。刘惠有名望不假,可他是性情中人,过于急躁。

    好像,真的,只有自己了。

    这时候刘意殷切看着刘备,“我觉得刘公挺合适的。刘公为中山靖王之后,同是汉室宗亲,再来刘公曾夜奔邺城,救我于水火之中,此后为我请来卢公。种种事迹表明,刘公就是最佳人选。”

    刘备推脱着,“属下位卑,难当大任。”

    他完全忘了阻止刘意去长安的事,只想让刘意换人。

    刘意眼里又涌上泪,询问刘备,“在冀州除去刘公我还能信谁”

    见刘备不肯接受,刘意扭过脸去,“既然如此,请刘公回吧。明日晨议,我请众人商议便是。”

    刘备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出来没几步,就听后面呜咽的哭声。阿史和侍女劝慰着,叫刘备心神不宁。

    关羽听了个只言片语,好奇问刘备,“这是怎么了”

    刘备道,“长公主想去救回天子,她要我暂任冀州州牧之位。”

    关羽以眼神回问,然后

    刘备,“我实在难当此任。”

    关羽想不明白了,“你不答应,然后长公主就哭了。”

    不说长公主去长安的事,长公主愿交付冀州,那是长公主心中看重大哥。为什么大哥推三阻四的,还把人弄哭了。

    他听说了,韩馥把刀架在长公主脖子上时,长公主都没哭过。这说明什么,说明自家大哥的拒绝伤透了长公主的心。

    关羽指责的目光,加上背后若有若无得哭声。刘备长叹一声,放下心中不安,转头去寻刘意。

    次日晨议时,荀彧刚进屋就听得几位同僚的嘀咕。

    “他竟敢入席,昨日还嫌不够丢脸吗”

    “谈笑风生,把这当成了什么。”

    “我听说,昨夜长公主邀见他了。”

    “那岂不是”

    荀彧停下脚步,顺着几人的视线看去,戏志才就坐在徐庶身边,两人有说有笑,旁若无人。

    荀彧心下一沉,便知刘意接受了戏志才的建议。

    果不其然。等刘意入座,她无视荀彧,对众人道,“昨日我又得一谋士,此人诸君也认识,戏志才。”

    众人面面相觑,唯独荀彧不发话,刘意继续道,“志才一番劝解使我茅塞顿开,不瞒诸位,我欲前往长安,解救天子。”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道不可,一看又要来轮流念经,刘意赶紧制止,解释道,“诸君莫忘了,你我凝聚一心,其目的不就是迎天下而归吗如今董卓身亡。正是大好时机,此时不动手,他日天子落入他手,再来一个董卓。我追悔莫及。”

    戏志才接话,“董卓无道,天下人唾弃董卓。若下一个董卓有道,尽忠尽职,我等是要讨伐他,还是从长公主身边离去,投奔天子啊”

    一些人冷静下来,显然是听进去了。保守派仍在反对,“即使如此,那也不该长公主亲自前往,万一出了个好歹,岂不是叫我们自杀谢罪。”

    上吊是不可能的,更大可能性是大伙都去投奔袁绍了,刘意就是青史一句。更甚者连个名都不用留。

    刘意冷静无比,“在座哪位颜面比我更大,能教他人借兵于我”

    “这”

    刘意打断他的话,思考起来,“冀州有麹义将军,说句放肆的,战事上有我无我一样。唯一的区别是我要领兵离开冀州。麹将军。”

    刘意对上麹义的目光,“最多我能借多少兵,不谈救天子,只谈自保。”

    麹义很快给出答复,“三千。”

    足够刘意自保了,再多就是累赘,刘意反而要照顾大军。说实话,就算现在冀州所有兵马拿过去,也不够打长安的。刘意要想救出天子,只能靠智取。

    刘意估算了下,没立刻要走兵马,而是对麹义说,“我暂且留在邺城,等麹将军首战大捷,借麹将军的势头好借兵。”

    这话麹义喜欢听,他爽朗一笑,“自不会让长公主失望。”

    军事上刘意确实可有可无,但政事上决不能离。一位从事出列,“卢公刚逝世不久,袁绍便举讨伐之名。我等一心为长公主所战,长公主何故先行离去。民心动摇,乃是大忌。”

    这方面刘意也考虑进去了,耐心回复,“公所言极是,我离去后必有一人需统领大局。玄德何在”

    被两个弟弟念了一个晚上,刘备已经摆好心态。“属下在。”

    刘意直视刘备,“若我说将冀州托付玄德,玄德可愿。”

    这话一出多少双目光盯向刘备,刘备一身正气,朗声道,“备誓死守卫冀州,待长公主迎回天子。”

    刘备刚说完,立即有人反对。“请长公主收回成命。”

    刘备可不是哪个阿猫阿狗,同样姓刘,刘备在邺城颇有声望,又是男儿身,若是守城期间立下功劳,一旦得到拥戴,日后哪还有长公主的地位。

    刘意摇头,“我知公欲说什么,但我信玄德。”

    见刘意郎心似铁,荀彧边上的官员催促荀彧,“荀别驾,您也劝劝长公主。”

    荀彧不语,刘备是最好的人选。他虽有名望却无兵马谋士,难成气候。即便日后立功,他也背弃不了长公主。夺城更是笑谈,在座有多少愿意投奔刘备的。刘备一旦夺城,先前的名望尽失,真君子成了伪小人。投奔他还不如投奔袁绍。

    只是去长安,荀彧缓缓开口,“此招甚险。”

    戏志才接话,“别驾此言差矣,都说富贵险中求。长公主不是求了个冀州来,说不准也能将天子求来。”

    再不济,天子求不来,刘意至少做了表态。他日无论是天子还是诸侯,亦或是,没人会指责刘意的不是。

    她都冒着抄家的危险去救天子了,你们还要怎样。要骂也是骂袁绍不是东西,在这个节骨眼上开战。

    荀彧明白戏志才话中未尽的意思。只是碍于刘意,不曾点破。

    刘意离去后,剩下的官员嚷嚷起来,有的说戏志才胡说八道,出什么馊主意,有的道刘备何德何能暂任州牧之位。闹哄哄的成一团,刘意眺望官员一个个离去,和荀彧闲聊,“还得等麹将军首战,他们方能定心。”

    不过有马镫和火器,加上麹义的作战能力。刘意对此信心很足,她喊阿史牵马匹过来,打算去营寨巡查。身后荀彧问她,“长公主非去长安不可”

    刘意翻身上马,只说了一句,“他是我弟弟。”

    冀州没了可以去江东,再失去一个弟弟,她连白手起家的勇气都没有。

    荀彧没能抓住刘意的衣角,他驻足观望刘意的背影,想起卢植临终前的话。

    乱政

    董卓身亡的消息一同传到了袁绍耳中,袁绍喜极而泣,对部下说,“大仇得报,叔父他们可以瞑目了。”

    当年他讨伐董卓,不想害了雒阳族人,包括叔父在内,一家二十余口被杀。此仇此恨叫袁绍刻苦难忘,因而之后董卓数次谈和,袁绍都没答应。

    今日董卓身亡,袁绍是恨不得拍手称快。

    继而又问,“是何人杀了董卓”

    对方道,“是飞将吕布。”

    袁绍纳闷了,他没记错的话,吕布是董卓义子,难不成两人反目成仇了

    “详细道来。”

    这事也是真真假假,说是王允王司徒有个义女名貂蝉,生的貌美动人。王允假意将她许配给吕布,又转头送给董卓。

    那貂蝉周旋在两人中间,挑拨离间,使两人生分,王允趁机游说吕布,让其帮忙铲除董卓。

    袁绍听完不屑道,“先杀丁原,后杀董卓,果然是好儿子,不敢要,若是一个不小心,岂不是又要被他大义灭亲。”

    众人哄然大笑,闲聊中邺城那边来了消息,“启禀将军,邺城传闻,长公主有意往长安迎天子。”

    袁绍收了笑,面有深思,部下不安,“将军,长公主若离开冀州,我等再攻打,怕是会对将军不利。”

    光脚不怕穿鞋的,袁绍现在还穿着鞋子,刘虞拒绝在先,袁绍已没了面子,要是再打刘意,他是真真切切站在天子对立面。

    到时谁都可以骂他袁绍。

    他现在有两个选择,找公孙瓒讨要刘虞,不管三七二十一把新帝的名声打出去。

    或者和刘意一样,去长安迎接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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