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吹矢明没有死。
当时,与羽内的战争,曾将冻云丸送给澪的山吹族长、以及山吹族的大家,拼尽了全力,在最后关头掩护褐发少年逃离了这场必死的战斗,换取了山吹族的一线生机。
即便如此,他也受了很重的伤,眼睛也瞎了一只,倒在了离战场不远处的河边,好在那里尚有人烟,附近过来浣衣的村民遇到了昏迷在河岸边的他。
彼时,他在那个偏远村落疗伤的时候,战败的噩耗却传遍了火之国。
找不到他的下落,只找到山吹族长以及其他山吹族忍者们的尸体,包括大名、以及附近的族群,依附在山吹附近的百姓,都已经默认他的死。
大名放弃了山吹一族;附近的族群开始瓜分他们的领土;原本依附于他们族的百姓,也都稀稀散散地迁去了别的地方。
对于这些变故,少年人还未能够了解到。伤好之后,一能够动弹,他就立刻回到了战场,在那附近徘徊,希望能够找到幸存的族人。
这个想法破灭过后,意识到宗族真的只剩下自己一人,山吹矢明心灰意冷,决心返回故乡。
到了这个时候,才慢慢反应过来,「山吹矢明」这个人,在人们印象里早已经死去了,就连家族的领地也已经被宇智波一族所占领了。
他没地方可去了。
故乡、那位白发粉瞳的小巫女还在等他,但是他已经快记不清她的面容了。
“这两年中,我隐姓埋名,作为流浪忍者存在,不管是哪一方的雇佣,再苦再累的活儿我都会去做。”
在中庭下,山吹矢明轻轻将一切娓娓道来。
他已经长大,面容和过去有了很大的不一样,加上带了眼罩的缘故,没有人认出他来。虽然失去了一只眼,箭术却更加精准了。
凭借过人的箭法、忍术,接收四方的雇佣,就这样逐渐进入到各个家族的视野中。
其间,山吹矢明一直密切关注着宇智波族的动向,终于在半年前,一次他与千手族长共同被雇佣,在行动中获得了友谊与信任,以家臣的身份加入了千手族。
而在这的前不久,终于等到的与宇智波族的战争里,凭借宇智波的宿敌千手,借助
他们一族的力量,山吹矢明完成了对宇智波的驱逐。
重新夺回来原本的族地。
等千手一族的事情结束,他便即刻来到了荒祭神社。
也就有了如今的重逢。
在最苦的时候
“父亲死在我的面前时,我原本想跟着他一起死掉的,但很快我便发现,我还不能做,如果连我也这样没有价值、轻易地死掉,山吹族就没有人了。”
“好不容易走到今天的。”
“我一直带着这把弓,早在「狩猎」结束之前,箭就用光了。”
褐发少年将战争称为「狩猎」。
作为猎物,从狩猎场中逃出来的时候,为了自保,他的剑已经折断,所有能够用的卷轴、忍具全都用光了,但他始终带着没有箭的弓。
他取下背后那把弓,当初两人在竹林中刻下的「澪」字仍清晰可见,并且在随后的岁月中,被褐发少年不断加深,渐渐不可磨去。
弓上的黒褐色的漆面早已斑驳掉落,甚至有许多处烧焦、重新接上的痕迹。
战争失败、全族覆灭时,山吹矢明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
他在眺望荒野上族人的尸骸时,背负仇恨、独自跋涉在漫长的道路上时,那个时候,他在想些什么,不得而知。
他什么都已经失去了,也没有什么不好再失去的。
但他仍旧抱着那把弓,会因为它的折损,而在夜深人静时嚎啕大哭。
少时的约定,记忆中唯一的美好,成了唯一的慰藉,唯独无法失去之物。
“我一直带着它,无论走到哪里,无论遇到什么事,从来都没有想过放手过。
一想到我对你的诺言,一想到还没有履行的事有很多,就不能够就此停下脚步。”
于是就这样,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
他在述说时,始终都很平淡。
那是一种只有自己经历过,才能够将苦痛叙之于口的平静。
白发少女眼中露出些许动容,会面时的惊愕渐渐消融。
她已经渐渐长成相当标志的女孩,抽条的身型弱质芊芊,娇娇可人,仿佛不为人知地、生长在幽谷中的昙花般皎洁无瑕。
夜色下,那张被怜悯所浸染的眉目秾艳,抬眼间不经意的凝眸,都令人心驰神怡。
她比山吹矢明想
象中还要美。
无论多少次地构思着重逢,都不及此刻的真实感观。
「所以啊」
「所以啊。」
褐发少年重新背好弓,上前一步,再度执起了她的手,无意义般再度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他的靠近使得放生澪下意识后退一步,呼唤仿佛叹息,叹出自己的灵魂,声音中蕴含浓厚的感情足以使任何一位女孩面红耳热、心神动摇。
她的手被山吹矢明牵着,还不明白,现在这种时候后退一步,是多么令人伤心的事情,只是欲言又止地、仿佛想要说点什么安慰的话。
在决心忘掉曾经,努力成为他人的妻子时,曾经定下婚约的少年却死而复生,重新回到了她的身边。
她心里到底是高兴还是复杂,放生澪自己也搞不懂。
按理说,矢明,一定是比不可捉摸的宇智波小少爷更为合适的幽婚对象。
然而,在被对方靠近时。
一种无法释然的罪恶感,却深深笼罩了她。
花坛旁,巫女服饰的少女与武士装扮的少年相对而立,灯影摇曳,秋夜静寂无声,一副久别重逢的唯美绘卷。
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在开口之前,山吹矢明温柔地安抚了她,制止了她要说出口的没用的废话。
他出神地看向某处,挺拔的身姿在石板路上投下长长的影子,看上去无限落寞。
“已经过去了,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已经不会再梦起来了。”
“讨厌的事情,凭借对你的信念,全部都已经挺过去了。”
类似于告白的话,这样再度被说出口,放生澪心中不安与罪恶更重一层。
对泉奈的愧疚,对矢明的抱歉,甚至让她无暇去思考眼前人就是现下最好的幽婚对象,而鼓起勇气、径直说出了心里的话。
“矢明,我很心疼你没错,但是、但是我已经有新的未婚夫了。”
迟疑着、落在庭中的话语
化作风霜利刃,毫不留情地撕开了温情的气氛。
用自己认为真诚,实则直白尖锐的天真的话语,白发少女打破了看似和谐的重逢画面。
“这两年,我一直以为你已经死了,所以”
她想推开山吹矢明的手。
即便难免怨恨,她
也依旧记挂着那个束着小辫子、笑起来十分无害的黑发少年。
她花费在他身上的时间,远远超过了山吹矢明这位旧日竹马。
褐发少年置若未闻,只是瞳孔微微颤了颤。
“澪。”
白发少女一愣,抬手时,正好对上了他深沉的眼。
山吹矢明露出了、被蛇的毒牙咬住般痛苦的情态。
神社春日造的斗拱飞檐下,写着「御」字的灯笼被风吹得轻微摇晃,他的发被吹起,眼中倒映出来放生澪怔怔的脸。
那双樱粉色的眼瞳中,所闪烁着的懵懂无知的神光,却仿佛这世上最璨丽的宝石,令所注目的人感到自惭形秽。
「所以啊。」
“讨厌的事情,凭借对你的信念,全部都已经挺过去了。”
依旧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的,刚才那些话语也没有听到过的。
他自顾自接着刚才说过的话,继续往下说了下去。
有什么东西,通过他的手,慢慢被递放在放生澪的手中。
酷似因陀罗的那张脸上带着一种神经质地、不稳定的平静,在那之下,仿佛还存着另一幅别样的面孔。
“现在想来那时之所以能够如神助一般,协助柱间大人与扉间大人击败宇智波斑,重创宇智波泉奈。”
“肯定也也是因为和澪的约定,一直在鼓励着我吧。”
在这句话里,放生澪如被灼伤一般,微微一颤,险些没能握住,布料的触感逐渐被手指所捕捉。
她移动双眸,低头凝望过去。
自己掌中所放着的,正是这些天,她为泉奈祈福所做的御守的其中之一。
已经被拆开来了,写着名字的纸条亦展露在空气中,墨迹深深,一笔一划,都是她在每一个夜晚用心细细写下。
她辨认那些字,视野有了一瞬的恍惚,怎么也看不分明似的。
“宇智波泉奈。”
有人在她身旁替她念出来这个名字,咬在齿中的话语,一字一顿。
他好像因为仇敌的死,而感到恣意狂喜,然而面容又仿佛痛哭流涕的孩子。
“那位夺走你的宇智波小少爷,他被千手扉间重伤,无力回天。”
“即便返回雷之国,请来最高明的医疗忍者治疗,身死也就在几日之内。”
“本
来,以为会是我的名字的。”
他指御守中藏起的白纸。
“神主大人已经将一切都告诉我了。”
“在听到她的话之前,我并不相信你会背叛我,并不认为你会被夺走。”
因为,早在很久之前,在那片幽幽的竹林中,她就答应了褐发少年的。
作为,对他将自己名字郑重刻在弓上的回礼,她说出了那句“会在神社,为明君制作”的话。
然而,当死里逃生,归来的山吹少主,一个一个拆开那些御守后,得到的却只是愈发心寒的恶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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