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能够记事开始,就被告知,将在三十岁以前死掉。
人生还未开始,之后的每一天却已经开始了等待死亡。
名为产屋敷圣哉的孩子,就像他的父辈一般,在很小的时候,他就已经领悟了这个世间的真理。
产屋敷圣哉、拥有着超乎于同龄人的情商。
他如成年人那般思考,理解父亲的责任,理解作为他前代的每一任产屋敷家主、鬼杀队主公的责任,理解自己作为人、诞生在这个世界的意义所在。
消除家族的耻辱,那位最初的鬼,产屋敷一族的罪人。
他就是为此而诞生的。
连名字、相貌也无法得知,然而只是这样肯定着只要肃清了始祖之鬼,族人背负的诅咒便能够得以消除。
作为产屋敷的一员,作为长男、团结鬼杀队的指向标,与更多如炼狱真寿郎先生这样的伙伴一起,同恶鬼世世代代斗争下去。
直到胜利的那一世代到来,直到人类战胜恶鬼,将它们从这个美丽的世界、彻底驱逐出去。
只是,分明是这样悲惨的人生了,却还要为了维持这样的轮回,娶得无辜的女孩子为妻,延续产屋敷家的传承。
在未来的时间里,他无愧于先祖,无愧于世界,然而唯独即将在不久的未来中,成为产屋敷主母的那位女孩。
将会是叫产屋敷圣哉所欠一生的存在。
在遇见澪以前,甚至,在她出生之时起,产屋敷圣哉、
就一直在关注着她了。
「不需要很独特,不需要太美丽。」
白发女孩与这两个要求格格不入。
她的白发区别于放生家的银白,落在素白的衣襟上,纯粹得好像是落在雪地上的雏鸟的绒羽。
眼眸的颜色、叫人想到无声绽放的樱花林。
所有人的目光都围绕她与茧转动,像是追逐太阳的葵花,环绕恒星的星云体。
人们能够想象她们长大后的风采,这种毫无亵渎之色的愉悦心情,仅仅只是来源于人类本能的对美的追求。
跟在姐姐之后现身的孩子,有着误入进人类社会的小动物的格格不入,她因垂首而落在颊边的发,因为不安而颤抖的双睫。
为了看清前方的路,所以朝着他的方向投过来的短暂的一瞥。
每一处细小、又不容易被觉察到的地方,都让站在父亲身旁的圣哉感觉被狙击一般的极度危机感。
在初遇之时,便汗毛倒竖,心跳加速。
那背负着诅咒降生这一点,更叫人怦然心动。
就好像,是神明赐予他的独一无二的宝物。
使得他作为一个悲惨的人,也拥有了能够追求的权利。
并非是卑劣地庆幸、这个世界有人与他一样痛苦,而是一看到对方,就感觉受到了救赎、感觉并没有被世界所抛弃。
正是因为有相同的处境,因而才有可能对他人的苦痛感同身受。
在因病重而无法行走的父亲身旁,默默无言、怔怔流下眼泪的孩子。
因为太过震撼,产屋敷圣哉在一旁、失态地露出了惊讶的一面。
在最开始,圣哉就在心里确定了未婚妻的人选。
正式见面时,更在心中确信了这一点。
“但是”
但是,等真正两个孩子相处,望着身边人的面容,产屋敷圣哉眸光微动,仍旧笑着说道
“如果你不乐意,我会跟父亲大人请求,双方解除婚约的。”
放生澪回头望他。
他的脸上并没有太大变化,秀美又稚气的眉宇如沉浸在一片烂漫的光线下,柔和而美好,可只要你望见他的眼睛,就能明了他的确是在温柔地笑着的。
原来这世上还有这样一种人,你见到他的笑,就什么坏情绪也不会有了,心间一片清明开阔。
在茧离开过后,两人于真寿郎先生的陪伴下,回到屋里念书。
产屋敷圣哉捧着书卷,坐在她身侧。
他仍旧怕她不懂地,在说完过后顿了顿,解释道,“婚约就是只要两人结成婚约,在此后的日子,就要相互扶持着一起走下去。”
“我心里喜欢你,想要与你成婚。”
“也许你现在还并不太能明白这个所代表的含义。”
黑发男孩垂眸,浓密的睫羽在眼底落下一片青黛色的影,又好像噙着一片阴云。
当放生澪凑过来,碰一碰他的手指,这片阴云就好像被风吹,微微晃动着散开去。
产屋敷圣哉抬起睫羽
,在他深紫色的眼瞳中,倒映出了女孩美玉般秀气的颜容。
他因为想要回握住她的手,而下意识松开了手中的书卷。
她在下方向上瞧他,几缕碎发搭在额梢,眸光懵懂无邪,仿佛午后一抹温暖无害的虹光,落在了见者心上。
她问道“是现在、以后,以后的以后,都待在一起玩的意思么”
产屋敷圣哉明显想了一想。
他也不过是个小孩子,自己都不大懂呢,却依旧郑重地点一点头。
放生澪有一点感动,又有一些觉得他可爱的好笑在其中。
她假装在发呆,实则在思虑着许多有的没的。
“只是,我身体的状况,也许你从放生夫人那边已经知晓了。”
黑发少年在这时道,声音中并无苦涩痛苦之意,平淡得就好像只是阐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他的眼瞳明亮且平和,端坐在榻榻米上的身形孱弱却挺拔,垂下的发与他的背脊一般平直,乌压压坠在肩际上一点,垂落在空气中。
“我也想要和真寿郎先生一样握剑,学习剑术,强身健体。”
“但是每当这样做的时候,就会像今天那个时候一样,经脉紊乱,根本没有办法继续下去了。”
“不只是现在,情况还会变得更加糟糕,越来越糟糕。”
“直到有一天,我也变得像父亲一样。”
“到那时,我就没有办法陪伴你了。”
只在说到这件事时,产屋敷圣哉语气间多有愧疚、抱歉与自责。
对于身上所背负着的诅咒,他一丝怨愤也无,平静得在这种绝望的宿命前也无动于衷。
只在面对她时,这种坚定、才忽而有了轻微的松动。
「这样的话,你还愿意跟我在一起么」
他仿佛想要这样问,但作为产屋敷的长子,鬼杀队的未来主公,作为产屋敷圣哉自己。
他是绝对无法允许自己说出这样模棱两可、就仿佛诱导似的疑问句的。
果然,白发女孩慢慢蹙起了淡淡的细眉。
她轻轻“哦”了一声,伸出手指在纸上画着无意义的图案。
阳光漫过窗棱,仿佛液体晕开一般,将她单薄的剪影打湿。
在光线的海洋中,那些文字在她指尖隐没又出现,
细嫩的手指被墨水写出的文字衬托得白皙通透,几乎能够窥见在薄薄的肌肤下那层血色的粉。
即使圣哉自幼便扮作女孩,但如今两人坐在一起,对比依旧明显,一眼便能辨认出性别。
真正女孩子的手指,真正女孩子的情态,完全不一样。
对比如竹兰一般的小男孩,她更像是初春枝头上最娇妍的那一朵小花,从脖颈、到被衣料所包裹的双肩,无一处线条不柔软可爱。
只是不自觉流露出来的忧郁神气,微微鼓起的脸颊,就令产屋敷圣哉不觉屏息凝神,心中打起了摆子来。
忐忑的情绪如粘腻的蛛丝一般,在心中累积,一层一层,茧缚他不安的心,直至其一点点灰白冷却下去
“这样,不是很好么”
寂静下,放生澪突兀道。
词语与句子之间短暂地停顿,叫人的心跳也跟着漏了一拍。
黑发男孩讶异地抬起眼睫望她,却瞧见对方倏尔靠近的脸,
放生澪已然俯身靠近过来,与他呼吸可闻,几乎一眼、便能望进彼此湿漉漉的眼瞳深处的距离。
放在身边的另一只手也在此刻抬起,如飘落向水面的椿花一般,轻轻落至在他的颊边。
“因为,澪也和圣哉是一样的哦,不知道哪一天就会死掉了。”
“如果谁最后被留了下来,一个人孤零零的,岂不是很可怜么”
她的指腹柔软而微凉,靠近间,便有一股幽幽袅袅的梅花香气,冷淡却馥郁。
“我信你的话,明白你的真心。”
保持着跪坐的姿态,放生澪轻抚着他的脸颊,因为「看取」,共享情绪、而染上薄粉的脸庞、比桃杏更加娇妍动人。
“只要这样做,我就什么也明白了。”
她扮孩子已得心应手,此刻便红着脸,半真半假吞吐道
“一直以来、一直以来,都在害怕着是圣哉拯救了我,告诉我不是我的错,让我感觉到安全感。”
“我愿意成为圣哉的妻子。”
两人身影在窗下化作两道相望的剪影,
“所以这辈子也好,下辈子也一样,都和我约定好。”
完全是小孩子拉勾的态度,说话的语气也像是“明天果然还是一起去吃点
心”的撒娇,然后这样平淡地、平常地、
白梅一般的小女孩捧住他的脸颊,低头与他眉梢相抵。
产屋敷圣哉能够感觉到她的窥探,他的紧张与不安,全部经由肌肤的触碰,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又被放生澪所全盘接受。
连头脑也为之一空的,沉浸在了这片「共享」的狂潮中。
这种感觉玄之又玄,无可形容,唯有切身体会。
那些未经过琢磨的情愫与好感,青涩得为人所心悸的情感,在风暴中传递开去。白发女孩捕捉他的心情,轻而易举地就好像捞起一只游到自己网中的金鱼。
产屋敷圣哉并不感觉被冒犯,在这种时候,居然只在意女孩细软的发碰到了他的睫羽的这件事情。
他隐约听到了那最后一句话,等意识回笼,便望见了小未婚妻笑得灿烂的眉眼。
他被那笑容晃了晃眼,明明是可怕的话语,却犹觉蜜糖一般甜腻沁脾,动人心弦。
放生澪如诅咒一般叹息,声音依旧稚嫩可爱,一字一顿,落下在温暖的房室间,干燥的阳光下。
她说“一起死吧。”
无论历经多少次轮回,都和我一起死。
作者有话要说小主公的心路历程。感谢在2020090223:31:352020090801:05: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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