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别离开嗷嗷——”
哭声委屈巴巴，紧紧跟随。
周嘉宁浑身僵硬，一动不敢动。
还没走几步，就那么一眨眼功夫，妖怪就瞬移到了她这里。
嗷嗷团身跳到周嘉宁身上，圆滚滚的身子摊开，四只小爪爪攀着她的校服，紧紧地趴伏着，委屈的呜咽一声接一声。
周嘉宁也想哭：“像你这样美丽高贵的妖怪，我要不起，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中学生，求放过……”
拯救世界的梦，她从小学五年级就没再做了。
她就一个普通人，近期最大的梦想是在高考中打败死对头程澄。卷入不科学的玄幻事件，不是她这个高三准毕业生能承受得住的。
“……我的肉不好吃，真的。”周嘉宁生无可恋脸。
“呜呜，妈妈，不要丢下嗷嗷……”嗷嗷的小爪爪用力勾着周嘉宁的校服，闷着毛绒脸，小小声哭泣。
鸡同鸭讲。
幼崽伏在周嘉宁身上，一边哭，一边拿滚圆的脑袋瓜依恋地蹭她。
“妈妈，嗷嗷好想你，嗝——”
说话的同时，哭嗝一声声冒了出来。
在仙界，嗷嗷跟父母分开快一百年了。
他真的……好想念他们。
镜灵听了嗷嗷的话，也忍不住抹泪：[小殿下……]
可怜的小殿下呀，自出生以来，就跟父母聚少离多。
帝君在这个小世界渡情劫失败，神魂遭到重创，回到仙界后，受损的神魂一直没有恢复过来，这一千年以来，他日夜忍受着神魂被撕裂的痛苦与折磨。
而帝妃为了让帝君受损的神魂恢复，更是……唉。
小殿下瞒着帝君和帝妃，穿越千年时空，偷偷穿到帝君和帝妃曾经历劫的小世界，就是为了改变帝君神魂遭受重创的命运。
这拳拳的爱父爱母之心呀。
周嘉宁望了一眼趴在身上的幼崽，叹了一口气。
它的哭泣声听着让人心碎，很可怜，但……这与她无关。
压下心中不忍，周嘉宁拎着毛茸茸的后颈，强行把它从身上扯了下来。
幼崽睁着泪眼朦胧的蓝色眼眸，怯生生地望着她，脆弱的眼神令人心碎。
周嘉宁别开眼，不去看幼崽那对充满依恋的眼睛。
“你找错人了，我不是你妈妈。”
撂下话，狠心离开。
疾步快走了一阵，这一次幼崽没有再跟上来，但周嘉宁的心却一直高悬着。
她迟疑地回过头。
幼崽蹲坐在地，不再哭嚎，只是轻声抽泣着，它软软的耳朵耷拉了下来，整只兽蔫嗒嗒的，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乌云。
无措，茫然，与周围格格不入，它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
周嘉宁心头一窒，难以解释这种突然漫上来的古怪感觉。
摇摇头，把脑海的纷乱甩走。
——再怎么可爱，它也是一只妖怪……
周嘉宁快步离去，直到回到教室，耳边仿佛还回荡着那稚嫩的哭声。
刚坐了下来，就听到同桌田甜说：“刚收到消息，明天要进行水平测。”
“哦。”周嘉宁点点头，无端松了一口气。
学习，考试。
这才是她的世界，这才是真实的世界。
刚才的……就当是一场梦，醒了很久还是很……呃嗯，怀疑人生。
周嘉宁拍拍脸蛋，安慰自己，一定是昨晚看书看太晚，脑子不清醒，出幻觉了。
开完班会，高三一班全体同学一起搞好了班级的卫生，只等领回新学年的教材，下午就能放假了。
周嘉宁站在讲台上，拍了拍手：“来几个男同学跟我去总务处搬书。”
她是学委，被班主任委以去总务处领回新书的重任。
坐在后排的几个高个子男生伸着懒腰，站了起来：“走吧，去做苦力。”
“澄哥，你去吗？”
程澄撩起眼皮，望向讲台，就这么一个抬眸张望的小动作，由他做来，极具风姿。
他收起手机，站了起来——他个头极高，比大多同龄人还要高出半个头。
“嗯，去吧。”
高三一班一行十几个人，浩浩荡荡地前往总务处。
在路过一幢教学楼时，周嘉宁想起了那只呆萌的小妖怪，忍不住四下张望，无意识地寻找它的身影。
田甜推了推她：“看来看去，找什么呢？”
周嘉宁猛地回神，她这状态不对呀，怎么就对那小妖怪念念不忘呢。
“……没什么。”
有个女同学笑着打趣：“别是在找哪个帅哥吧？”
说到桃色话题，少女们嘻嘻哈哈地欢笑起来。
程澄单手插兜，走在后头，把周嘉宁的异常尽收眼底。
高三有许多班都聚在总务处，排队等待领书。
周嘉宁拿着一个本子，去找负责人核对册数，来回走了几趟，都热出了汗，白皙的脸蛋染上了一层薄红。
刚想去走廊透一透气，一个高瘦的男生就挡在了她的面前——还没开口说话，只是跟她有眼神接触，他的耳朵尖就红彤彤的了。
周嘉宁打量了男生一眼，不认识。
“……我，我是四班的姚科韬，周嘉宁同学，我，我喜欢你。”
被人拦下来表白，这不意外，从小到大，周嘉宁收到的情书多不胜数，被人表白也是隔三差五的事，次数多了，内心也变得毫无波澜。
周嘉宁点点头，语带拒绝：“多谢厚爱。”
这人的样貌她没有丝毫印象，名字倒对上了号——上学年的年级成绩排名表上他排49，英语成绩很出挑，每次大考英语单科成绩都能挤进年级前十。
单以英语单科来说，他是一个较为强劲的对手。
“下午放假，不知道你有没有空一起去看电影……”
周嘉宁听着他说话，思绪却飘远了，一转眼，就撞上了程澄的视线。
他还是那副样子，懒洋洋的，每个细胞都透出漫不经心。对上他的目光，周嘉宁立即警觉起来，程澄这家伙看过来干什么？
是有人对她表白，又不是她对人表白，看什么稀奇？
周嘉宁和程澄是邻居，两人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感情却不怎么好——主要周嘉宁单方面把程澄当作死对头。
周嘉宁不愿给程澄留下把柄，忙打断告白者的话，语气诚恳地说：“同学，谢谢你，但还是好好学习吧。”说完就转过身，走去跟总务处的老师核对班级领走的教材数量。
另一边，程澄收回了目光，但还是无可避免地听到身边同学的讨论。
“又有人向周嘉宁表白了，真不怕死。”
“是想趁下午放假约她出去玩的吧，你说他会成功吗？”
“我看悬。”
“澄哥，周嘉宁是你的小青梅，又有人追她了，你怎么……”说这话的人笑嘻嘻的，在对上程澄的目光后，调笑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程澄垂眸，拿出手机，登入了游戏。
一分钟后，一盘游戏结束，他才低声自语：“怎么看？”
哼……没机会。
*
把新教材搬回教室，又把教材发到每个人的手上……
终于完成了任务。
周嘉宁呼出了一口气，空闲了下来，不其然地想起了那只小哭包妖怪，不知道它在哪里，还在哭吗？
正想着，有个女同学走了过来，说：“宁宁，下午一起去K歌？我们班有七八个人去。”
周嘉宁：“不了，我还有事。”
学习，学习，明天测试，争取第一。
“求你了，宁宁，一起去吧。”这位女同学双手合十，眼睛一直往教室后排瞟，很明显醉翁之意不在酒。
同桌田甜顺着视线，往后看了一眼，坐那边的人是程澄，他拿着手机，正低着头玩游戏。
田甜冷嗤一声：“想叫程澄一起去，你们不会自己去问他呀，又来烦我们宁宁。”
“嗨，你以为我们不想啊，没用呀。”女同学嬉皮笑脸，“我们去喊他，他都不去，只有宁宁这个青梅才能喊得动他。”
田甜：“明天还要测试呢，下午不用上课就使劲作？都高三了，一点紧迫感都没有。”
“才半天时间，有什么要紧，在进入备战状态前放松一下嘛，明天再好好努力也不迟。”女同学看向周嘉宁，“宁宁，像你这种好学生，学习成绩那么好，去唱个K也费不了什么事，一起去嘛。”
周嘉宁没有说话。
她微垂着头，侧脸看去，睫毛长而翘，遮住了眸光，少女的颈项修长，线条优美。她没有化妆，但青春就是最好的化妆品，少女皮肤白皙，白得发光。
即使穿着裁剪普通、又略宽松的蓝白色校服，也难掩纤美的身姿。
真美。
女同学在心里暗暗赞叹了一句，说话的声音都轻了两分：“宁宁，一起去吧，好不好？”
“我有事，真去不了。”周嘉宁回过神来。
女同学失望，用商量的语气说：“那你可以帮我去问一下程澄么？”
周嘉宁：“……还是你自己去问他吧。”
再次被拒绝，女同学难掩失落。
她叹了一口气，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七彩风车，递给周嘉宁：“这个小风车送你，我昨天在庙会上买的，听说有助转运。”
我是这么容易就被收买的人吗？
周嘉宁的视线在风车上停留了两秒，伸手把风车拿了过来。
没错，我是。
周嘉宁：“我不敢保证他一定去。”
“没事，我明白的，你去跟他提一下就好。”女同学喜出望外。
帅哥是稀缺资源，特别是人又高又帅，学习还超级无敌好的那种，简直是稀缺中的稀缺，哪怕他性格冷淡，哪怕他拒人以千里之外，还是会有许多人趋之若鹜。
“他能来最好，不来我们也能理解——毕竟是风云人物，喜欢他的人又那么多，他不可能每个邀约都答应……”
周嘉宁比了个OK的手势，转过头，就对上了田甜怒而不争的眼神。
田甜：“你呀，风车比竹马还重要？一个破风车就卖了竹马。”
周嘉宁对着风车，轻轻吹了吹，风车叶片哗啦哗啦转动起来。
“那家伙可比不上一个风车。”
对她来说，这风车比程澄重要多了。
风车转运。
明天水平测，就她那破考运，这风车简直是及时雨。加上……她现在不但考运糟糕，连走在路上都能遇上个妖怪，亟需转运。
收下同学的风车，周嘉宁就尽职地去当个传声筒——
敲了两下程澄的书桌，她才说话：“下午班上同学一起去K歌，你去不去？”
程澄从游戏中抬起头。
少年眉眼清俊，黑发极黑，衬得白皙的肤色更白。
周嘉宁扫了一眼他的手机屏幕，唇角微勾。
游戏渣，又输了，永远活不过一分钟。
程澄手指微动，手机在他手心打了个转，被他揣进裤兜。他的手臂搁在书桌上，淡定中带着点漫不经心：“去吧。”
这么一番动作，让人的注意力不由自主地落在他的手上。
他穿着蓝白色的校服，短袖的夏季校服下，露出的手臂线条流畅秀美，有着少年人特有的美感。
周嘉宁点了点头：“好，那你等会去找黎婉。”
程澄的眼眸这才起了些许波澜：“你不去？”
周嘉宁：“不去，我有事。”
回家看书，明天测试打败你。
四目相对，程澄淡定开口：“我也有事，不去了。”
周嘉宁：“你有个peace。”
天天不看书也能考第一的人，没资格说有事。
程澄眼皮轻撩，语气温吞：“这么烦躁，来大姨妈了？”
狗，太狗了。
这么狗的男人，却是她的竹马，且众所周知。
周嘉宁深吸一口气，语调平静：“程澄，你号没了。”
一句威胁，让程澄把滚在舌尖的话吞了回去，继而淡定地吐出一个字：“哦。”
顿了顿，他又开口：“一起回家？”
周嘉宁轻嗤：“不要。”
必须不要。
程澄抿抿唇，眼神微垂，低声道：“刚才……”
“刚才什么？”
停顿了几秒，程澄才撇开视线，淡淡道：“……没事。”
莫名其妙。
周嘉宁转身就走，找到同学黎婉说明了情况，黎婉失望极了，但也无可奈何。
周嘉宁回到座位上收拾东西，走廊有人走过，传来了只言片语。
“刚他们在操场上抓了一只很漂亮的猫咪。”
“啊，学校怎么会有猫？”
“不知道，可能是野猫吧。”
“他们抓猫干嘛？”
“你说还能干嘛，当然是玩呀。”
“虐猫？真残忍……”
周嘉宁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那个孤寂的、可怜兮兮的毛团背影，她心头狂跳，那只小妖怪看上去笨笨的，出了事又只会哭。
该不会是它被抓了吧？
在她的想象里，小毛团此时正被人揪住尾巴，倒吊着，被虐得嗷嗷大哭。
想到这里，周嘉宁拎起书包，快步跑出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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