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龙并没有悟空想象中容易哄骗。
与悟空他们不同,小白龙是化作白马驼唐僧西行的,与其说护送不如说是交通工具。
师徒几人中,与玄宥涟接触最多的就是小白龙。化作白马时无法言语,只能听马背上的人指挥行动。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小白龙最是清楚玄宥涟是如何假装笨拙的上下马;是如何忍耐大腿因骑马而磨伤起泡的痛楚。
小白龙不是真正的马,没有受过人的训练,不懂马术。他与玄宥涟的磨合自第一天起就在暗中进行。玄宥涟教他怎样执行不同的马术动作;教他腹部被夹紧时该快速奔跑;缰绳受不同方向牵动时该相应的转向;得到不同指令时或该跳、或该长跨、又或该停下。
当玄宥涟坐在小白龙的背上,他们奔驰大道上,他们两的心意便是相同的。
所以小白龙了解玄宥涟。
他对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感触最深。
玄宥涟赶走悟空的时候分明言不由衷。
小白龙坚信师父和悟空之间存在误会,玄宥涟驱赶悟空一定有什么原因。
而此刻悟空出现在驿馆,师父身中的法术恰好已经解开,这绝对是大师兄做的。
大师兄就是口是心非!
嘴上说不要回来,实际上肯定是偷偷跟在他们背后,师父一出事他就跑来帮忙嘛。
“大师兄,师父其实不是真心想赶走你的,其中一定别有内情!”小白龙真挚的解释,“你不知道你离开后师父经常望着天上。”
玄宥涟看天是为了辨认方向。
“师父半夜想你想到睡不着。”
半夜不睡是为了偷偷算卦。
“大师兄,别生师父的气了。你回来吧。”
“行了。”悟空打断他,他和玄宥涟之间根本不是这样简单的问题。“师弟所言不过是为哄我降服妖怪。”
小白龙的心思被一句话拆穿。玄宥涟是时举着油灯而来,正听到悟空最后一句话。
玄宥涟脚步一顿,皱眉看向悟空和小白龙。
“师父?”小白龙从昏黄的灯光后看见玄宥涟蹙起的眉头,不安的唤了声。
悟空无所谓的侧了侧身,略为挑眉。
玄宥涟绕过悟空蹲下,油灯平放于地,拿剪刀剪开小白龙的裙装,再从行李中取来的干净内衣上裁出一条白色软绢为他包扎伤口。
在现代有时天师所受伤病不能去医院,他们多少得学些急救疗法,简单的包扎玄宥涟是会的。可惜宝象国条件不足,不能弄到盐水烈酒消毒清洗伤口。
小白龙一声不吭忍耐疼痛,亲眼看着玄宥涟认认真真的为自己包扎,感动得泪珠如断弦滚落,玄宥涟以为他吃痛,忙不迭安慰,“小白乖,不疼。”
“师父呜……”小白龙愈加感动。
玄宥涟瞧得无奈又心疼,深深叹口气,抬手捂住小白龙眼睛,另一手捻起一张符贴到他大腿伤口上。口中默念咒语,符纸瞬化流光封入腿上大穴,麻痹其痛觉。
旁观的悟空目光转冷。玄宥涟假做师父时从未对他如此和颜悦色过。悟空想到这里便觉一股气憋在胸口。
玄宥涟收回手,顺手摸把龙头,“不疼了吧?”
小白龙呆愣点头。惊奇的发觉伤口痛感在一瞬间消失。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痛亦不痛,不痛亦痛。阿弥陀佛。”玄宥涟随口忽悠道。
小白龙又点点头。
玄宥涟也不管这条对唐僧有情有义忠心耿耿的傻龙是否相信,收拾衣料碎步与剪刀,端起油灯说:“小白到房里睡吧。”
小白龙连连摇头不敢顺从,“师父,菩萨点化我做你的坐骑,若不是为救师父我本不该化作人形。师父不必怜我,我这就要变回马儿以免菩萨嫌我偷懒。”
玄宥涟无法反驳。当马是小白龙西行路上的本职,是小白龙为情义救师才违规化人。玄宥涟没理由要求小白龙破坏规矩,坏其功德。
这些所谓规矩,师徒四人与一马的西行取经行为以玄宥涟的眼界是无法理解的。但玄宥涟尊重、敬佩他们。
敬他们的艰苦西行的毅力,尊他们的诚心。
玄宥涟自己绝无可能产生以及完成这样的壮举。他只是个普通人,终其一生也只是人。
“那我去睡了。你好好养伤。”玄宥涟道。
小白龙急忙阻止,“师父等等!大、大师兄他……我想求大师兄留下……”
玄宥涟撇了下嘴角,偷偷瞄悟空。
悟空不说话,小白龙大胆的抓住玄宥涟衣角说:“大师兄重情重义,一定愿意继续护送师父西行的对不对!”
悟空勾唇看向玄宥涟。
高大英俊的大圣一双眸子里流转金色,在月光和灯光双重映照下夺人心魄。玄宥涟不期然撞进那双开启的火眼金睛中,险些失去神志。
但是玄宥涟没有真的失神,他回头低笑,“小白,好好休息。”
小白龙失望又充满希冀的放开玄宥涟衣摆。
黄袍怪实力强劲,以八戒沙僧之能无法降服,小白龙认为唯有悟空能够帮助他们度过这次劫难。他不愿如此放弃劝说悟空的机会,不想错过如此难逢的师徒和好时机。
玄宥涟毫不犹豫的迈开步伐离去。悟空低眸瞥眼小白龙也离开了。
小白龙不知道悟空跟着玄宥涟一道进了屋子。
玄宥涟用剪刀挑弄油灯灯芯,缺失一块布料的衣服被他随手扔在桌上,悟空斜身依门而立,隔着灯火与他相望。
僵持片刻,困乏的玄宥涟率先开口:“大圣有何指教?”
悟空高昂起他的头颅,以恩赐般的口吻说:“我既已出手帮你,自会对付那妖怪。”
玄宥涟不是很懂他的逻辑,震惊瞠目,试探着说:“多谢?”
悟空:“哼。”
玄宥涟沉默三秒,鼓起勇气问:“那大圣以后……”
“与你同去西天。”
玄宥涟:“……!”
“你声称取代唐和尚是被逼无奈。”悟空指指上天,“是否骗我?”
玄宥涟指天誓地,“是实话!”
“左右送哪个和尚去取经都一样,你比原来那和尚有本事,和你去反倒省事。”悟空用“本王恩准”的语气说。“只是你别再说话气我。否则……天不准我杀我也要你生不如死!”
“……好的大王,都听你的大王。”
悟空挑眉。
玄宥涟不敢再皮,干咳一声却是说:“不过我比不了圣僧。我是个凡人,圣僧将来是佛。他佛法高深度化世人,我只会坑蒙拐骗骗钱。他是真正有本事的人。”
悟空不以为然,驳斥道:“呵,臭和尚分明顽固不化,只有你们这样迂腐的凡人才尊敬推崇他。”
“他值得人尊崇。”
悟空嗤之以鼻。
既然已经谈妥同行,玄宥涟觉得现在的自己和悟空是真正一条绳上的蚂蚱。作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利益共同体,他们之间应该具备应有的坦诚。
玄宥涟决定和悟空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从符阵感应得知驿馆外面驻守的宝象国人员都在各自岗位上守卫,他们在庭院内和马厩一番动静都由于悟空相助与结界功效而未惊动任何人。此时不谈更待何时?
玄宥涟执起桌上茶壶斟满两杯水,作势请悟空在对面坐下。
悟空不知道怎么想的竟顺从走近坐下,举杯将杯中水一饮而尽。姿态豪迈如饮酒。
玄宥涟喝水的姿态与他不遑多让,亦是潇洒不做作。悟空也因此心平气和一点点。
玄宥涟继续倒满水,大有以水代酒不醉不归的架势。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玄宥涟润桑之后便起身清空桌面只留一盏油灯,从行李中取出他所有的蓍草摆到桌上。
“我以蓍草为卦,占未来卜事物。”玄宥涟接着抽出袖子暗袋里塞的空白符纸,“画符以驱鬼降妖。”
悟空见识过他画符和降妖,对他卜卦一事全然不知,此刻注意力全倾注在桌面散乱的蓍草上。
玄宥涟复又摘下胸前项坠,微缩的陌刀在他手中变大,长柄沉重的陌刀柄端轻轻搁在地上就能使地面磕出个浅坑。悟空怀疑的打量属于唐僧的细胳膊细腿,内心琢磨玄宥涟是如何舞动陌刀的。
玄宥涟道:“以陌刀为兵,‘枝月喉,棹霜脊,北斗离离在寒碧’,取其名月喉。我们玄家以符、阵、卜、武、相之术见长,我从小学习卜卦符咒和刀法。”
悟空嗤笑:“我看你最善骗人。”
大圣一语中的。玄宥涟无力反驳。
悟空挑衅的看着他。
“……咳,大圣,我之前提过曾经为唐三藏招魂但没有结果,其实我也有多次卜卦却同样得不到结果。”玄宥涟挑出十二根蓍草,清理一块地方现场表演起卦问卦。
“一问三藏生死。”
卦显乾,玄宥涟解卦说:“天生坎灭,乾为生。唐三藏还活着。”
重新起卦,“二问三藏下落。”
蓍草杂乱无章的摔落桌面,互相交叠卦象紊乱厘不清楚,如果去仔细辨认就会觉得眼睛刺痛,头疼难忍。玄宥涟摁住太阳穴淌下冷汗道:“而我一旦卜算其他事情比如问他下落就会这样,卦象杂乱不清,我强行辨认就会遭受反噬。再严重点就得吐血。”
悟空眼珠转金,紧盯蓍草与玄宥涟,心底不由对其信了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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