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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主人……主人……】
缥缈的记忆碎片伴着破碎的机械女声传入识海,像走马灯,一个又一个混乱的片段蹦出来。
有季然和“她”在花园散步,经过水池时,“她”把季然推进水池。
也有“她”把新买的裙子剪烂,弄乱房间,然后端着无辜的表情和父亲说这是季然剪烂的。
最后一个画面定格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清冽的日光顺着落地窗攀进房间,“她”笑盈盈和季然说要做好朋友,下一瞬拍翻了桌上的白粥。
白粥滚烫,纤细手腕瞬间变红。
而“她”突然笑了,微微倾身,嘴唇翕动,吐出一个单音节——
“滚。”
而季然定定站在那,长睫低垂,表情被黑发挡了大半,眸底情绪看不真切,只从微勾的唇角看出了一丝丝了然。
就像早知道“她”会泼她似的。
……
典意下颚收紧,胸口有窒息感翻涌着。
【宿主……我……你……】
机械女声断断续续的,愈发破碎缥缈。
【你……我……信……不要……】
长长尖锐的滋啦声后,脑海画面和机械女声同时消失了。
典意的指尖冰凉垂在身体两侧,忽然脱了力,扶着墙面缓缓侧靠进沙发凳上,视线在房间划了一圈回转。
房内装饰如故,驼色窗纱被风微微拂开。
那刚刚的是什么?
是臆想吗?
空调发出低低嗡鸣声,似乎在和她说是的。
典意试探性的唤了声还在吗。
无人呼应。
抓着床单的手指僵硬,骨节泛了白,典意皱眉,那如果是臆想,那些脑海里多了的那些不属于她的记忆怎么算。
正想深究,又是一阵头疼。
那阵疼痛好不容易淡去了,便见季然单手撑着门边,淡漠的视线落在她面上,回转,“典意。”
“诶。”
典意喉咙发干,怔怔看着面前人。
这好像是第一次听季然叫她的名字。
“你,怎么了?”季然低眸看她,嗓音藏了些难以察觉的迟疑。
典意皱了皱眉,点点头又摇头,“没怎么。”
季然抿着唇,没说话。
“怎么,然然关心我呐?”典意突然笑了,她用力眨眨眼,捂着胸口,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我好开心啊。”
她的态度变得太快,季然郁结了一瞬,反应过来后声线更冷了,眼底黑沉沉的,“想太多了。”
“——行李箱还给我。”
对哦。
昨天怕季然跑了,于是她把她的行李箱藏起来了。
上午见季然没反应,还以为她忘了。
“不给,”典意下意识瞥向藏行李箱的位置,又迅速挪开,清清嗓子,“是不见了,变成蝴蝶飞走了。”
季然:“……”
这姑娘是把她当成三岁小孩吗。
手机震动,典意瞥见新弹框上的好字,轻轻舒了口气,心里的大石头放下了。
她扑腾着爬上床盘膝而坐,随手捞了抱枕捏着,指尖陷入柔软的背面,直勾勾看着天花板,语气很沉,“你先出去吧。”
季然挑眉,“行李箱。”
典意慢吞吞觑了季然一眼:“我有要事要做。”
季然依旧不为所动,言简意赅,“行李箱。”
“暂时不给。”典意钻进被子里,声音也变含糊了,“你快出去。”
季然:“行李箱。”
典意:“……”
真是个执拗的瓜娃子。
人没声了。
季然蹙眉,看着床上,也不知道典意在被底干什么,隆起的那团就一点一点的挪啊挪,脚丫子和长腿露出些许又缩了回去。
半晌,那团隆起里伸出一只手,手里抓了个白色物体,往外甩。
季然还没来得及看清,那白色物体啪叽一下,正好飞到她肩上。
触感柔软温热。
是睡衣。
季然脑壳卡壳了,呼吸顿了顿。
好一会了,季然抓下衣服用力扔床上,声音染上了她也没注意的懊,“典意!你干什么!“
”换衣服啊!“被子里的人理不直气也壮,补充道,“要事就是换衣服啊!”
“我刚刚告诉了然然啊!是然然不走啊!我都不介意被然然看光光了!然然还凶我!”
被子里的女声戚戚弱弱的,被欺负惨了似的。
季然:“……”
这还怪她咯。
隆起那团还在扑腾着,细白胳膊在床面茫茫然摩挲着,被子斜斜的滑下,连带着露出翻飞的蝴蝶骨,若隐若现。
季然唇角翕动,然而说不出话。
冷冷丢下一句话后,她转头离开。
“换完后马上出来!以后换衣服给我关门!”
关门声震天响,似乎房间也跟着抖了抖。
典意脑袋从被子里抻出,看着门嘿嘿笑了。
都是女的,害羞个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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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意磨蹭了许久才从房间出去。
她发誓自己不是故意的。
思忖着不能让季然拿到行李箱,藏行李箱忙活了一阵,然后又翻了一会儿的衣柜。
原主品味实在独特,衣柜里不是蕾丝豹纹就是抹胸吊带裙,再怎么看这都是下一秒就要去蹦迪的小太妹穿的,而不是一个千金名媛该有的样子。
勉强找到一件能穿的,典意套上衣服,蹑手蹑脚走到客厅,走到和某人保持有一定安全距离的沙发上坐着,弱弱唤,“然然。”
“然然啊。”
“小然然啊。”
“………………”
被唤的那人没反应。甚至都没看她。
典意握着苹果,指腹摩挲了一下,又叹了口气,“行李箱哟——还要的不啰——不要我就不给得嘞——”
季然看了她一眼,淡道,“你想干嘛。”
“我要出门一趟,晚上回来,你乖乖呆家里。”典意对上她的眼,认真道,“那些人不知道走了没,我正好出去看看。”
虽然昨晚和苏红发了串小作文,也让苏红撤了黑衣人不能再伤害季然,打算约好等会儿再谈,对方也应了。
大概是对方太配合了,典意反而觉得怪异了。
心头总有隐隐的不安感。
总觉得什么不好的事即将发生似的。
想到这里,典意眉眼沉沉,叮咛着,“我回来前,你别出去。”
典意也不指望能等到季然的回答,装模作样地把苹果递了过去,“要乖哦,回来后就把行李箱还给你。”
季然淡声:“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典意笑了,戳着手指,像是玩笑又像是认真的,声音低了下去,“其实你要是愿意的话,一直留这儿住也行,我会养你的。”
季然挑眉,“你养我?”
典意重重点头:“是啊,姐儿还有点钱的。”
季然唇角噙着笑,不可否置。
“好了,我走了!”典意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跑到季然面前,蹲身,轻轻拍了下季然的头,“要乖哦!”
和她面上冰冷的表情不同,季然发顶毛茸茸的,很柔软,透着温热。
像是猫儿肚子上的软毛,好摸极了。
几乎只是一瞬,典意就迷恋上这种触感。
然而为了小命着想,还是先跑吧。
“千万别走了!”
丢下中气十足的一句后,典意一溜烟儿的跑了。
季然:“……”
客厅安静了,那叽叽喳喳的声音没了。
想起典意承诺过等她回来就把行李箱还她,季然嗤笑了声。
这姑娘为什么觉得她会听她的。
季然起身,进了典意房间。
典意显然没有锁门的习,房门一推就开了。
刚开门,季然仰头,一个重物直直坠下。
季然下意识退了步,再抬头,便看见了她的行李箱。
箱子吊在空中,箱门半开着,隔板被拆了下来,所有行李只由两条纤弱的袋子撑着,行李杆被麻绳绑了两圈,吊在天花板上。
似乎还连了什么机关,季然开门那瞬,箱子突然往下坠了坠,原本就岌岌可危的箱子摇摇欲坠,晃啊晃的。
墙上还贴着张纸条,上面用黑色马克笔写着一串大字:
【千万别开门哟!会掉的!乖乖等我回来!】
季然额间青筋若隐若现,嘴角抽搐,重生之后情绪第一次有了波动——
“典、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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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自逛街的典意心情愈发的好。
穿书后典意只照过一次镜子,被原主那头爆炸狮子头和大浓妆惊到后便不再照镜子了,至今她都不知道原主长什么样。
隐隐觉得,肯定是个被糟蹋的好皮囊。
只是没想到会是和现实中的她一模一样的脸,还更年轻点。
典意看着镜中面色略显苍白的容貌,心间似乎有大锤子重重敲了下。
但既然长一样了,那造型也就好办了。
典意戳开手机备忘录,边画草图边说着,“发色染深,栗色或黑茶色都可以,大波浪卷改成小卷……唔,对了,你们这里有没有色卡,有的话给我看看,我担心我和你们对栗色和茶黑色的理解不同,然后再做个护理,喏,这是我想做的造型,你们看看能不能做出来。”
华英刚落,典意把手机递了过去,上面画了个造型草图。
女子声音淡但语速很快,有种不容拒绝的气势在那儿,造型师愣了愣,那些推销产品的话哽在喉间,再开口,“……好。”
典意刚进来时,本来看着她的打扮觉得应该是个暴发户,正想好好宰一顿,没想到是个行家。
造型师不敢轻怠,点点头,上前干活了。
几个小时后,造型师望着镜中的典意,嘴边褶子笑成了一朵花。
“小姐的品味真好呢。”
“这造型挺适合小姐的呢。”
“刚刚看小姐的草图还想会不会寡淡,没想到出来的效果这么好。”
“能否在门口照张照片,用作小店宣传?”
造型师的嘴像是抹了蜜一样,夸赞的话一句接着一句往外蹦,就差把典意夸上天了。
“谢谢。”
典意微微弯唇,满意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一模一样的脸,这也算是某种安慰吧,眼前人还是自己熟悉的那个人。
——过得还是自己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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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时后,购物结束。
典意收获满满,还被一奇怪的男人塞了名片,那男人还重复叮咛,让典意一定要再来店里。
典意把大包小包寄存到商场的储物柜里,准备赴苏红的约。
说是苏红,典意也认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来是她。
苏红今天穿的正常多了,一袭黑白收腰长裙,手上拿了个红色小包点缀,卸了浓妆后的她看起来更像个社会精英白领。此时苏红正站在A家专柜旁认真听柜姐说话,时不时点头。
一改初见时的老鸨打扮。
也是,蓝影的二把手,怎么会是被她踹一脚就能对付的老鸨呢。
典意揉揉手腕,缓步接近。
柜姐拿着两套裙子,一一给苏红介绍着,苏红斟酌了许久,迟迟不能做决定。
正好呢。
典意轻笑,施施然走到苏红面前,指向左边那套,“这一套更适合红姐呢。”
看见来人后苏红表情闪过惊愕,脱口而出,“你是?”
她打量着面前的美艳女子,栗色头发柔顺披着,发梢烫成小波浪卷,给整个人的气质添了几分妖娆,眼下泪痣熠熠,宽肩窄腰大长腿,美眸流转,风情万种。
目光往下,落在女子衣服上。
是C家刚出的限定款。
苏红想起刚刚她去C家逛了转了圈,设计师正好在,她进去时边听设计师说什么遇到了自己的缪斯女神,说着诸如真想再遇到她一类的话。
是她嘛?
面前女子笑意加深,又开口:“不认得我了吗?”
她愣了下。
眼前女子的身影和前些天穿着豹纹画着大浓妆的女生重叠了,苏红嘴唇翕动,喃喃,“叶意……叶……叶小姐?”
典意给她的震撼太大,无意识间换了个更尊重人的称呼。
……但是这个人,是之前那个人吗?
典意不动声色把苏红的神情变化收进眼底,颔首浅笑,对上苏红讶异的眼神,大方承认,“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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