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步……”
折花球的步骤本来就比较麻烦，宴怀雀还依旧属于盲聋的范畴，宋惊屹就一步一步的教。
先把每一步都写在她的手背上，宴怀雀明白了他传递的意思后，再用手摸索着完成这一步。
难度着实不小。
一上午过去，宴怀雀仍旧停留在第二步，把药药系统搞得都有些纠结。
到底要不要让宴怀雀先停下，等到明天再做呢？毕竟明天……
药药原本是不打算说的，想让这个成为一个惊喜，如果现在就说出来，会不会破坏了人类的“惊喜感”？
但要是不说，雀雀努力一天都做不好花球的话，会不会难过？
不过宴怀雀和宋惊屹显然都没有什么不耐和急躁的情绪，宋惊屹更是全身心的投入在了其中，盯着她走神了好几次。
于梨园推着小推车过来，感觉自己也明白了小雀要折纸的意思，便说道：“我看这折纸挺好。”
“今天早上刚开始的时候，好长时间才摸索明白第一个脚该怎么折，现在居然已经有模有样了，我感觉小雀的手指头灵活了不少呢。”
宋惊屹把自己的视线艰难的从宴怀雀认真又可爱的模样上硬扯下来，也赞同的点了点头。
宴怀雀听不清，便接着摸索那张小纸。
药药则是看着她手里面只折了三个角，重叠了两次的小纸陷入了沉思。
虽然它也认为雀雀一上午能折这么多已经是非常厉害、非常值得表扬了，但是听他们这么说，怎么心里面还是感觉怪怪的。
这两个人类的滤镜是不是太厚了？
“不过老这么样也不是个事儿，得劳逸结合嘛，不能总是费精力，伤着手可怎么办。正好到了中午，也该吃饭了，快让她休息一下吧。”
药药看了看宴怀雀手里面的那张小纸，思索了一会儿于梨园说的“总是费精力”，又看了一眼满脸赞同的宋惊屹，再次陷入了沉思。
“今天中午是玉米排骨山药汤，我已经把硬一些的脆骨和骨头全都抽掉了，玉米全都剥粒下的锅，吃起来也方便。炖了大半上午呢，山药糯了，排骨也酥烂。”
“不过玉米粒还是有点太小了，我总觉得不放心，你喂她的时候千万要注意，千万别让这个东西呛到她，实在不行就把玉米全挑出来，打成汁再给她喝……”
于梨园一边絮絮叨叨的，一边把小桌支了起来，往上放小不锈钢盒。
“再有就是一小份烤鸡翅，骨头也拆了，按照标准腌料2/3来加的，我觉得小雀现在可以试着吃盐了。要不然时间长了，盐的摄入量不足，对身体也是有很大危害的。”
“哦哦对了，还有一份火烧。上锅蒸了以后软了不少，但还是比馒头硬一些。我全都切成了小块，想趁这个机会，看看能不能锻炼锻炼小雀的牙口。毕竟她之前吃的基本是流食，我想也得慢慢恢复咬合力之类的……小宋啊，你觉得呢？”
宋惊屹：“按你说的做。”
于梨园这才放心的继续往上端。
宋惊屹在旁边安静看着。
今天上午跟小雀互动了一上午，中午还能给她喂饭，说不定下午还能够继续一起做些什么事……想到这里，他便感觉自己仿佛从里到外都被一种温柔、平和且甜蜜的东西浸透了一般。
那些一直以来萦绕在脑海里面的痛苦、压抑、绝望和疯狂，全都化为了平静和清浅的暖。
于梨园摆完了餐，非常自觉的退后了两步，看着宋惊屹起身喂饭。
宴怀雀之前基本上就是营养针、营养剂。
即便是要定时摄入食物，也多半是通过鼻饲食管“喂入”，都是一些非常适合消化的流食、浓缩的营养片化成的水、半流食以及维生素等等。
而就算是在反应敏感期，没有办法鼻饲，她被通过嘴些流食，也往往是没有任何知觉的。
自己吃块状食物这种事情，其实也已经阔别有些时间了，也是一件要适应的事情。
虽然说因为缓和剂的原因，不会出现任何的排斥反应以及胃肠部分过激，但咀嚼以及吞咽，仍旧算是个小难题。
过去了七八天，现在基本不会呛到自己，但宴怀雀心里还是紧张，速度下意识放慢，每一口都认真吃，细嚼慢咽。
宋惊屹和于梨园喂饭的时候，没有一个会着急催促的。旁边一直看着的于梨园还紧张了两次，希望宴怀雀吃的再慢一点。
“笃笃——”
敲门声响起来的时候，于梨园顿了两秒才看了过去，而宋惊屹则是全然忽略，注意力一直都在宴怀雀的身上，拿着汤勺的手，稳的连抖都不抖。
进来的医生往这边看了一眼，然后笑了笑：“吃午饭呢？”
宋惊屹在喂饭，自然就是于梨园来谈话了，她站起身来，客气的说道：“这也不算太早了，您这还没有下班吃饭吗？”
“我今天值班，晚点吃饭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准备先过来转一圈儿看看情况。”
医生说道：“今天过来是有点事情要跟你们商量……目前病人状态已经一天好过一天了，我们也已经观察了差不多一个周，所以明天想要你们再去检验科做个全项检查，如果这次的体征仍旧稳定，那么就可以考虑转到普通加护病房的事情了。”
于梨园有些着急：“这怎么能行呢？要是小雀病情突然反复了，那普通病房怎么能来得及呢？”
医生停顿了一下。
在他们那边，都快因为宴怀雀而愁白了头，对于她也是一点儿数都没有，甚至都不太能确认到底该怎么对待，现在还要不要开什么药。
他们有跟院长和主任反应过这边的情况，但是院长自己本身就在发愁，一听到宴怀雀好像已经有了要恢复的苗头，别的一概不管，就要病人赶紧转到普通病房里面。
如果不是因为事情做的太明显会被人看出来，外国不少专家也还有着病人的病例，院长都想在下一次检验中，如果结果不错，就直接让她出院呢。
出了院，那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跟医院就没有什么关系了。
如果病情加重，也有可能是他们这段时间在院外接触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而就算是因为其中的一些问题，家属过来闹，但两边一起施加压力，最后变成一笔糊涂账，也总比病人直接死在他们医院，砸烂他们“夏国第一疑难杂症医院”的牌子要强。
两位医生的确是据理力争过，但是再怎么刚也刚不过院长，只能回到医生办再接着想办法。
但是他们又有什么办法呢？
医生一时间没有出声，于梨园也不知道接下来具体该怎么反驳，这个空档中，宋惊屹舀了一勺山药的同时，漠然开口：“可以。”
医生简直如蒙大赦，又说了两句流程化套话，以及明天检查的时间和注意事项便走了。
等他走后，于梨园有些焦急的走了过来，顿了顿，又放缓了语气：“小宋，你是有什么想法吗？”
宋惊屹直到喂完午饭，细致且温柔的给宴怀雀擦了嘴角以后才说道：“于梨园，你忘记我之前说过的话了？”
他给足了于梨园思考的时间，于梨园自然也有了些意识：“你的确说过如果下一次检查后发现确实好转了，就不能长时间待在医院，要赶紧离开……我还记得。可、可小雀现在真的能够离开医院吗？她真的好了吗？”
宋惊屹冷淡抬眼，眼眸沉郁，“说她好了要复健的是你。现在说她不好还要住院的也是你，你到底是想怎么样？”
于梨园噎了一下，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说，黯然的坐在板凳上。
宋惊屹看了她一眼，没作声，只是转过头去，接着照看宴怀雀。
在一开始的时候，于梨园心里面紧张到了极点，就期盼着宴怀雀能好，但又怕是自己多想。
毕竟一直绝望、永不见天日也就罢了，给了希望又绝望才是最痛苦的。
因为这份自我拉扯，所以才做出一些反复的举动，比如说复健的问题，比如说想要推宴怀雀去公园里面玩等等，来证实她所说的、所想的都是没有错误的。
她迫切的想要通过一个强有力的方式，来证明宴怀雀确实是“好了”。
要不然到最后给了短暂的希望后又把宴怀雀收回，于梨园怎么可能接受得了？
但是这些举动被宋惊屹阻止，又没有办法从别人身上以及医生的身上得到确定的回答，便一直像是在悬崖上走钢丝，精神几乎处于崩溃边缘。
跟社会脱节太长时间了，加上宴怀雀的情况一直危险，她已经变得敏感、神经质又闭塞。
也可以说，在宋惊屹的心里面，宴怀雀的这个姨姨没有丝毫的价值，浑身都是缺点。
但是她唯一的优点，便能够掩盖所有的缺点——
她足够爱小雀。
宋惊屹垂了垂眼睫。
而且，不谈其他方面，如果他以后还想要跟小雀更进一步的话，于梨园本身的存在也是切不可少的。
小雀本就因为父母以及哥哥的离去，以及这近乎20年的独自扛着病痛和手术的痛苦，从而产生了感情游离和情感淡漠。
如果在这种情况下，照顾了她十几年的、如同母亲一般的亲姨姨于梨园还因为“各种原因”离开了她，那么宋惊屹就再也不要想着能够走进她的心房了。
万事开头难，那个“头”能开，之后反而能够好办一些。
小雀的心里面有一个于梨园，她就还能有爱人的能力，自然也能更相对容易的接受另外一个人。
虽然非常的令人不甘心，但事实就是这样。而且于梨园严格来讲是“岳母”，也算不上什么威胁。
这么想着，宋惊屹总算是缓和了一些，也有了心情解释，“之前我说‘下一次检查’，就是一直在等今天这个机会。小雀在医学界受到的关注太多，不能私下离开，就必须要经过正规的申请，现在医院这边主动露出了苗头，自然要顺着来。”
“而要这么做的原因也很简单。之前我没有办法确定，所以其实一直在观察。但现如今，我已经有感觉，小雀恐怕是真的要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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