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决定【见,闲来无事,那就见一面】。
宫人领命带来傅正青,他正直的眉宇萦绕一股急色,见了你后便俯身向你行礼。
你坐在大槐树下,把一方绣布压入绣棚中。
你笨拙地拈着绣针,拿拾音做好的香囊绣品做比对,蹙眉在绣布上走线。
你聚精会神于绣品上,没抬头,只是随意回应傅正青一声,‘嗯,起身吧。’
傅正青抬头,见你拈着绣花针,哑然半晌。
你倒不介意,悠悠然问他,‘傅大人急着求见本宫,所为何事?’
傅正青掩饰地低咳一声,收回面上的惊诧之色。
他神态严肃,一本正经地说道,‘回禀娘娘,臣是为了宁泰县一案前来。’
你侧头看傅正青,微挑眉说道,‘本宫若没记错,此事与你已并无瓜葛。’
傅正青稍犹豫,扬起官袍跪在你面前,‘皇后娘娘,臣近来有闻,自刑部接管宁泰县案宗后,有心之人私下煽动言论,传娘娘越权乱职。现已有不少、不知情的国学学子被煽动。只怕不久后,朝堂上会有人趁势起折,诉娘娘于不利。’
你漫不经心地对傅正青说道,‘无妨。随他们去……’
过几日便是大周的菖蒲节,按照惯例,礼部要举行一次小祭典。
你身为皇后,需以一国之母的身份,绣制一个象征祥瑞的麒麟香囊,塞入菖蒲献上祭台。
每年菖蒲节的这个时候,对你而言都是一个灾难。
你回忆拾音教过的方法,在绣布上走出麒麟轮廓。
你小心翼翼,绣品举得极近,半眯着眼睛整个人都陷了进去。
傅正青来见你,已是多番思虑。
他见你不重视,俊眉收拢、蹙得极深。
傅正青语气多了几分强硬,‘皇后娘娘是不信臣所言……’
‘嘶!’你陡然倒吸一口凉气,打断了傅正青的话。
傅正青诧异地抬头望你。
你缩着手指,一张脸邹巴巴的,看向绣针的表情如临大敌一般。
你察觉到傅正青的视线,觉得有损颜面。
你脸色铁青,愤而将绣棚丢进竹篮里,还捡了两块破布,将它埋得严严实实。
傅正青虽不知为何,但仍是敏锐察觉到了你的怒意,连忙低下头避开你的视线。
今日于你,诸多不顺。
你端正坐姿,将刚刚丢脸的事甩在了一边。
你故意刁难傅正青,笑说道,‘傅大人这是在关心本宫?’
傅正青为人刚直,非但没有领会你的调侃,还认真与你说道,‘皇后娘娘曾说过,您想要一个持刀的人,臣以为,宁泰县一案便是皇后娘娘交予臣的招贤状。’
你头疼地揉了揉额头,许久未与傅正青交谈,你都忘了他这一根筋的老古板性子。
你只能细细与傅正青解释道,‘不过就是一些无用书生,有心之人稍一挑拨,他们便蠢得争相为人打头阵,集会、写诗作赋、联名……本宫何时怕过他们?’
傅正青疑惑不解地问道,‘皇后娘娘既知,为何……’
你抬手制止傅正青的话。
你在读书人里名声本就不好,于他们而言、女子本就该安居后宅相夫教子。
如今他们也只是小打小闹,上辈子有康王和大臣挑拨,反对你的阵仗、那才叫真厉害。
你眸光微敛,一股傅正青看不懂的愠怒在眉眼里散化开。
你自信的勾起一抹浅笑,漠然说道,‘本宫自有定夺,杀人者、人恒杀之。本宫还怕他们不闹呢。’
傅正青绷紧脸色,他觉得你待他还不够信任,故有些事并没有全部告知他。
傅正青是一个很爱较劲的人,你越是如此,他越是想做些什么证明自己。
傅正青心有困惑,问话倒也直接,‘皇后娘娘是觉得臣不可信?’
一如既往,你拿固执刚正、不懂变通的傅正青一点办法没有。
你长叹一口气,托腮倚靠在石桌上,用探究的眼神盯着傅正青。
傅正青这次非但不躲,反而挺直腰板,与你四目相对较量。
你没好气地说道,‘傅大人,你可曾想过,宁泰县一案后,世人怎么想你?’
傅正青神色坦然,‘臣不惧……’
你扬声截下傅正青的话,‘本宫惧。’
你调整坐姿,俯身看跪在地上的傅正青。
你说话的语气看似温和、实则不容拒绝,‘傅大人,本宫绕开大理寺找上刑部,所做都是为了你。你想跟着本宫,至少要领悟本宫所为意图。’
傅正青愣怔片刻,一向执拗的他,难得有被你说得哑口无言的时候。
你嘴角微微翘起,想着上辈子傅正青对你、一次又一次的喝言,总有种报仇了的感觉。
你假意宽慰傅正青,语气里皆是戏笑,‘傅大人,你知道本宫此刻、最需要你做什么吗?你从长泰宫离开后,最好表现得沮丧不得志些。让你的那些同僚,以为你在本宫这、为人求了一些情。’
傅正青骤然反问道,‘为何?’
你挑起秀眉,傅正青微抿嘴,稍垂眸,不再追问。
他面露难色,踌躇良久,低声开口问道,‘怎么做?’
你眨眨眼,怀疑自己听错了。‘嗯?’
傅正青暗吸一口气,像是下了什么决心。
他抬眸、用清明的眉宇直视着你,语气万分正直地说着,‘臣不懂、要怎么装?’
……
此时傅正青已然入坐。
你让宫人沏茶,两人隔着石桌,在老槐树下交谈着。
你心里憋着一股笑意,对傅正青的疑问,不假思索,随口胡说。
直至傅正青脸上怀疑渐深,你才意犹未尽地结束这个话题。
傅正青盯着你的眸子,险些看穿你的不怀好意,‘皇后娘娘当真觉得,臣应该如此……在同僚面前表现出、憋屈?’
‘那是自然。’你果断给出肯定。
你深知这时候不能慌,一慌、你戏弄傅正青可就露馅了。
傅正青起身向你行礼,‘臣明白了,臣会依娘娘的意思行事。只是……’
傅正青抬眸看你,正色道,‘也望娘娘所为,信赖不相负。’
你随意摆摆手,控制嘴角弧度,努力憋着笑意。
傅正青眸子里溢满疑惑,但他与你、毕竟尚未熟悉到上辈子那个程度。
傅正青犹豫半晌,最终半信半疑地请辞离开。
你抿着清茶,无意间瞥见傅正青离去的背影。
他踏上离开长泰宫的台阶,身形清瘦孤孤单单,恍惚让你回忆起上辈子。
那时,拾音撞柱而死,傅正青求见你。
他不大会安慰人,每一句话都显得极其刻意。
傅正青反复念叨了许多朝堂的事,想必希望借此转移你的视线。
你心情正是阴郁不佳的时候,嘴上没把门,将他骂出了长泰宫。
当时他走出长泰宫的宫门,夕阳余光铺洒在他身上,显得独立无依,犹如浮萍。
彼时你还在难过,虽心头闪过一丝愧疚,却终究没有叫住他。
此刻,你稍抬首,大声叫住傅正青。
‘傅正青!’
傅正青停下脚步,回身看你。
傅正青此人,读圣贤书、习一身傲骨。
在尚未遭遇世间浊污险恶之时,便已于竹林雅苑中修得了本心。
他执意朝野清正公肃,悟不透复杂人心,不知不觉间、竟将自己逼得满身寂寥。
上辈子,傅正青与你在朝堂上携手共进,你待他终究有些不忍心。
你起身走到傅正青面前,低声问他,‘你喜欢葛大学士之女吗?’
‘啊?’傅正青后退半步侧身避开你,两耳竟稀奇地染上一抹绯色。
你抬眸瞥一眼傅正青,认真劝说道,‘你可有想过,宁泰县一案若有其他牵连,你们该如何自处?’
傅正青显然不愿意跟你交谈如此私密的话题。
他神色尴尬,僵硬地说道,‘皇后娘娘,葛小姐与臣有婚约在身,无论发生什么事,臣理当对葛小姐负责……’
你抬手,‘停!’
你叫停傅正青,语气冷然道,‘怕的就是你这么想。’
傅正青神色惊诧,满是震惊不解地看着你。
毕竟眼下宁泰县一案尚未定论,你也懒得与傅正青拆解分明。
你无奈嘱咐道,‘傅正青,你听着,你若是真心喜欢葛家小姐,便多听听她的意见。你要知道,感情与朝野不同,没有绝对的是非对错。你坚持的,不一定就是对的。’
上辈子葛家落败,傅正青仍旧愿意履行两家婚约。
旁人一开始也觉得傅正青重诺,殊不知,葛家女儿誓死不嫁,最终吊死在家中。
你不希望傅正青重蹈覆辙,望能为他保全对葛家女儿的这一份心。
你说完话,没等傅正青发问,便差人送他退下。
你摆摆手,本着仁至义尽的心情,又回去绣起了礼部要求的祭品香囊。
……
几日后,逢菖蒲节。
你交给礼部一个针脚错乱,如牛似马、类狮形的麒麟香囊。
以筹办菖蒲节累病为由,第一次缺席了宫中大宴。
你私下连夜出宫,赶去殷氏别院的议事堂。
此时,在京的殷氏宗亲们,齐聚满堂,正为你二堂伯公商路走私一事做族内裁断。
你出乎意料的现身,引起满堂肃静。
适才还与宗亲们唇枪舌战的三管事靳安见你到来,连忙挂上满脸嬉笑。
他小跑到你身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
靳安端着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像是有人撑腰了,很是狂妄嚣张。
你看着靳安,不免被他逗得嘴角上扬。
你望着脸色铁青的二堂伯公。
你决定:
A、信任靳安,默默坐着旁听,把一切交给他。
B、和靳安一唱一和,让老家伙们气黑脸。
C、出面主持,装作为靳安做主讨公道。
D、不和宗亲商量,直接宣布你的裁断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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