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一时间安静下来，好在女鬼也只是程序化地打了声招呼，没有等黎堼回应，俯身又继续奋力刷洗着浴缸。
黎堼看着女鬼在浴缸里放满水，把干净的水草小心地又放了进去，一阵沉默。
身侧的周靖昀面上矜持不显，心中却在疯狂刷屏求表扬。
黎堼嘴角抽了抽，违心的夸奖道：
“嗯，你做得真棒。”
周靖昀悄悄地弯了弯唇。
。
由于别墅附近没有餐饮店，原身在家里囤了不少速食食物。
好在有了上一个世界的经验，黎堼熟稔地按照包装上的步骤烧上水准备泡面。
黎堼倚靠在墙上，漫不经心地听着热水壶中渐渐发出细微的震动嗡鸣声。
他的感觉没错，别墅里阴冷气息的确弱了些。
女鬼除了外形的变化，身上的鬼气也紊乱削弱了不少。
但他家小孩除了在某些方面霸道了些，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并不）。
所以即便是挑了女鬼立威，也肯定是有什么原因。
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女鬼的试探，黎堼眸光闪了闪。
两个世界以来，这是第一个一见面就能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改变并试探的人。
可惜执念太深入了歧途。
厉鬼为何最让除鬼师头疼？
不单是增长极快的鬼气，更是因为厉鬼的怨气太重。
无论生前多么理智的人，怨气太重都无法避免被催生的戾气影响到心智。
最终自己走向消亡。
是盛极必衰，也是法则压制。
就像是鬼和除鬼师之间的互相压制，厉鬼因为怨念太重，一出现较一般的鬼而言就更为强大，相对应的，也会因为怨念太重而最终走向消亡。
“水开了！”
黎堼收回思绪，闻声看了过去，一片片的白色雾气顺着热水壶蒸腾而上。
黎堼抬手按下开关笑着夸奖道：
“我家小朋友真厉害。”
羞耻是不可能羞耻的，不过周靖昀的表情还是有些不自在，一本正经的认真道：
“我的名字是周靖昀，不是小朋友了。”
说着思考了一会儿，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黎堼道，
“娘说我已经十八岁，再过两年就可以行冠礼了。”
所以不是小朋友，是可以成亲的男子汉了。
黎堼听到了周靖昀的心底的补充，勾唇笑了笑，幽深的眸底却暗藏冷意。
才十八岁，就算再怎么天才那时也不过是个孩子。
虽然心知周靖昀也不是任人欺负的主，心里还是难免升起怒火。
“现在要怎么做？把水放进去就可以了吗？”
周靖昀凑近好奇地看着桶装泡面。
黎堼看着毫无防备凑近的某鬼，眸底的冷意霎时间消散，换上更深的无奈。
还真是，蠢得让人心疼。
没有回答周靖昀的问题，黎堼转而嗓音低缓柔和的讲述着这个世界千年来令人惊叹的种种变化。
手上则趁着周靖昀被吸引了注意力，拆调料包、倒水、封口一气呵成。
嗯，垃圾食品什么的还是不要让自家小孩了解太多的好。
黎堼看着周靖昀忽然想起什么，话音一顿。
没听到黎堼的声音，周靖昀疑惑的抬眼望去，只见黎堼比划着笑问道：
“想不想要一件像我这样的衣服？”
黎堼侧头从窗户里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他是凌晨回到家的，这一觉睡到了暮色四合。
现在刚过九点，Z市的夜间的繁华才刚刚开始。
尤其是一些习惯了在黑暗中行动的人。
。
一人一鬼去了z市有名的夜市。
有些小贩才刚刚开始摆摊，在桌子上摊开一块黑布，一边往上摆放东西一边向着过路的行人热情的吆喝，
“平安符，护身符，百解消灾符，都是大师开过光的不灵不要钱啊！”
“八卦镜，桃木剑，阴阳幡，驱邪避祸必备良品！”
“祖传的算命手法，一天只接五单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
在这种光怪陆离的世界，鬼见得多了总还是有人信神信佛，哪怕明知没什么用，左不过是图个安心。
黎堼慢悠悠地吊在后面，看着周靖昀上窜下跳的一会儿摸摸这个一会儿碰碰那个，唇角微勾有些散漫地想着，
就算周靖昀的心智回到孩童时期，也肯定是个熊孩子。
周靖昀在一个写着“算命”两个大字的摊位处停下，摊主是一个清瘦的白胡子老头，正在积极地向着过路的行人推销。
周靖昀停在摊位前的时候，黎堼清晰的看到这个老头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后看似吆喝的更加卖力了，但眼神闪烁着时不时小心的觑周靖昀一眼。
。
赵奕舒简直欲哭无泪，最近这半个月z市的恶鬼横行，他好不容易等到今天附近的鬼气不再那么浓郁了才敢出来摆摊，谁知道第一天就会遇到这么一个大鬼！
夜市里的也不都是无能之辈，单看这位隐匿了身形后，在场的其他人竟然都察觉不到就知道一定是个大佬。而且，
赵奕舒小心翼翼地瞟了眼那身格格不入的花纹繁复的红衣长袍，胆战心惊地想：
看这衣着，这祖宗不会是那个时代的鬼吧？
怎么可能，那个时代距离如今少说也有千年之久，就算能“活”到今天也绝不可能看起来这么正常……
正胡思乱想间赵奕舒看着有客人远远走过来，下意识地露出热情的笑容殷勤道，
“客人要看点什么？我这里可是祖传的算命手法，往上数几代人都靠这个吃饭的，保管一算一个准。”
黎堼闻言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睁着眼睛说瞎话道，
“最近我的身体经常无端开始发冷，胸口沉闷喘不过气，朋友都说我这是被什么东西给缠上了，”
说着黎堼看了眼木桌上的几个字，意味深长地笑道：
“赵天师，能不能帮我算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奕舒莫名后脊一凉，感觉一旁的大佬把视线锁定在了他的身上。
咬了咬牙，想到家里已经穷的揭不开锅了，赵奕舒毅然决然的在饿死和被大佬整死之间选择了后者。
心里凄凄惨惨地想着他们老赵家世代单传，绝不能到了他这里因为穷断了香火！！！
吸了吸鼻子，赵奕舒收起心中涌起的悲凉，神色肃穆的把东西一一摆开。
黎堼取下原身常带在脖子上的一条红绳递了过去，自觉的报上名字：
“黎堼，黎明的黎，封疆拓土的堼。”
这个世界的原身也叫黎堼，这是原身名字的含义。
在这种世界，每一个名字都带有一定的法则力量，系统选择这个身份时未必没有这层考量。
看着这个清瘦的“老头”沉眸无声的快速张阖着唇，黎堼和周靖昀交换了一个眼神。
周靖昀的黑眸亮了亮，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黎堼勾唇露出一抹赞许的笑。
对这一人一鬼的眉来眼去毫不知情，赵奕舒念咒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神色凝重的睁开眼。
黎堼忧心忡忡的看着赵奕舒的神色道，
“赵天师，算出是怎么回事了吗？”
赵奕舒摇了摇头，看着黎堼眼神带上了几分锋利的探寻，
“我只看出你的命中带煞，应该在几天前遭逢大难，”
赵奕舒直直的看着黎堼的脸不放过丝毫表情变化，一字一顿的道，
“最终，死，于，非，命。”
说着瞳孔猛地一缩，一阵剧烈的疼痛夹杂着阴冷的鬼气在脑海中炸开，还没来得及反应意识就沉入一片黑暗。
黎堼看着浑身散发着森寒气息的周靖昀挑眉，也不提之前只是说的让赵奕舒失去意识，道：
“先回家？”
周靖昀周身紊乱的气息因为这一句话平复下来，抿紧了唇点了点头。
待黎堼转身后，艳丽的红色长袍衣摆翻飞，周靖昀黑沉的眸扫向赵奕舒时不自觉泄露出杀气。
眼见着赵奕舒的脸色由白转青，表情也痛苦狰狞起来。
一只手横亘过来，阻隔了周靖昀的视线。
黎堼嗓音含笑的无奈道：
“十八岁的周靖昀小朋友？”
还说自己是男子汉，怎么跟小朋友一样斤斤计较。
周靖昀对上黎堼的视线，眸中的冷意散去只余几分执拗。
他不该这样说。
他怎么能这样说？
想到这双看着他时才会带上清浅笑意的眸子有一天会失去神采，周靖昀垂在身侧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哪怕想过让黎堼死后变成他的同类，可是一想到亲吻过他的唇会失去温度变得冰冷，烦躁阴郁的感觉就如同藤蔓一般在他的心底疯长，所以他宁愿触碰不到。
而这个人，
他怎么能，他怎么敢！
不知是气的还是被脑海中的画面刺激到了，紊乱的阴冷鬼气不受控制的倾泻而出。
黎堼感觉到数道若有若无的视线向这边逡巡，眸光暗了暗。下一秒脸色渐渐苍白，捂住胸口就狠狠咳嗽起来：
“咳咳咳！！”
周靖昀心底里翻腾的戾气瞬间消散无踪，慌乱无措的道：
“怎，怎么了，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黎堼见周靖昀眼中的神色恢复清明，心下一松，脸色苍白的笑了笑，
“我没事……咳咳。”
。
不远处的男人看着黎堼状似和赵奕舒交谈甚欢的模样眯了眯眼。
难怪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两个废物竟然凑到一起了？
不过……
那个废物手中的厉鬼，他可也是眼馋的很哪。
想起什么，男人阴鸷的眼中流露出愉悦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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