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傍晚,苏苒之从成衣铺里出来,首先入目的就是拐角柿子树下站着的一身玄衣的男人。
眉目清冷,唇线勾勒出薄情却又好看的弧度。
正是秦无。
苏苒之提起裙摆跑过去,抬手轻轻掸去他肩膀上不知何时落下的水珠。
“书院的课这么早结束吗?”
“嗯。”
秦无应声,两人往家走。
苏苒之顿了顿,又问:“来接我?”
“……”沉默。
苏苒之抬眸看了他一眼,只见这人没任何表示,脸上表情都跟之前一模一样。
怎么说呢,她习惯了。
秦无就是在她眼睛好的时候,话分外的少。
能耐着性子听她说话、还专程来接她已经不错了,回不回应都是小事。
知道秦无在担心什么,路途中,苏苒之买了几颗土豆,主动解释说:“今儿下午那场雨就下了一小会儿,不碍事。”
随即,她主动说起了小狐狸:“下雨时,成衣铺里还来了只很小的狐狸,最后跳窗跑了。”
苏苒之絮絮叨叨的说了一下经过,本不指望秦无有反应。
没想到他却点了点头。
苏苒之:“嗯?”
“味道。”
苏苒之愕然:“我身上有狐狸的味道?”
那不是传说中的狐臭吗?
秦无垂眸瞥了她一眼,眼底有微不可查的笑意一闪而过。
顿了顿才说:“不是,柿子林中有狐妖追踪符的味道。”
苏苒之松了口气。
那个追踪符应该就是老者手中那枚,幸好小狐狸够机灵,不然她恐怕就要被迫早七天跟女主产生交集了。
苏苒之倒是不怕女主。
毕竟就算是仙人,也不能随意杀死凡人,不然会形成业障;
更何况女主还未踏入仙途,论实力,她可能还不如秦无。
但女主身份尊贵,从小就拜在负责诛妖的李长老门下,身份地位比一些已经成功踏仙途的内门弟子还高。
苏苒之现在绝对不能和她硬碰硬,不然,绝对跟原著结局一样,下场凄凉。
可她也不会把如此珍贵的凤钗拱手相让。
——必须要尽早把火灵之气导出来。
秦无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见在下雨天她依然无恙,送她回家吃完饭后,说要再去书院一趟。
苏苒之站在门口送他:“晚上早点回家。”
秦无点点头,从苏苒之的角度能看到他清隽的下颌线,当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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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苒之不由得想到了她昨日望到的秦无的气,确实跟沈姑姑的很不一样。
论色泽,秦无青中带紫,沈姑姑青的发白。
沈姑姑道心有损后,已经算半个凡人。
苏苒之心中隐隐有感觉,白气应当是凡人的气,青气则是修士的气。
青中带紫或者白中带紫,都是指此人有贵人命。
只余‘气’的稀薄或者浓郁程度,那应该是指其修为。
想通这一点后,苏苒之倏地瞪大双眸——秦无的修为居然比沈姑姑的强!
不过仔细一想,沈姑姑已经算半个凡人,秦无比她强也是正常。
但苏苒之还是挺开心的,她打心眼儿里希望秦无越来越强。
至于飞升之后被封印的事情,苏苒之觉得自己现在说了秦无也不信。
毕竟,整个大安国已经几百年没人飞升了,秦无恐怕会以为她在痴人说梦。
等后续时机成熟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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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刚烧过饭,有些闷热。
苏苒之换上短打、提了剑去菜园子那边的空地练。
现在过了上工时间,菜园子里没什么人,只剩下看园子的管事在摇椅上闭目养神。
天问长的外门负责门派内外所有杂事。
除了律堂、力堂、演武场和书院的管事必须是对门派有贡献的内门弟子外,其他比如成衣铺、菜园、洗衣房等的管事一般都是曾经的外门弟子。
菜园管事听到脚步声,眼皮都没抬,直接说:“练吧,接连荒废了两日,可不行。”
苏苒之赶紧应声:“是!”
虽然前两天都是因为下雨她才没来,但想要成为某方面的大能,那必须得用风雨无阻的勤奋来夯实根基的。
拔剑、出剑,刺、挽剑花、横劈、侧挡……
她接连练了三遍,身上出了不少汗。
这不练不知道,一练吓一跳,苏苒之赫然发现,原本她觉得已经臻至完美的剑招,居然又出现了疏漏。
苏苒之目露惊喜!
她知道,这纯粹跟个人的眼力和心境有关。
当心境提升到一个更高的层次,自然会发现自己多年前以为的完美中,其实还有诸多差错。
苏苒之小声告诉自己:“发现疏漏不可怕,只有发现了,才能进一步改进。”
最可怕的是自认为天下第一,实际上漏洞百出。
苏苒之索性放弃那些花里胡哨的剑花,站在原地只练习‘出剑’一个动作。
出剑这个原本她觉得自己完全不会出现问题的剑招,如今在她看来太慢了,有她这个出剑的功夫,别人已经一个符咒甩过来了。
“慢——”
“太慢——”
“还是慢!”
苏苒之不知道拔了多少字剑,眼看着天色就要发暗,自己得回去了。
她咬咬牙,把束袖口的绑带解下来,蒙住双眼。
她模仿着下雨时自己什么都看不到,只有风声会告诉她周围的动静。
一旦摒弃了视力,苏苒之感觉自己的一呼一吸都清楚许多,就连远处有菜虫在啃食菜叶子,她都听得一清二楚。
在这种情况下,苏苒之感觉这剑——如臂使指!
虽然还是慢,但苏苒之却能感受到自己的进步。
“果然,这样才是适合我的练法!”
这里若是自家院子,苏苒之真能练到明天去。
但她身为外门弟子家眷,晚上就不能随便乱跑。只得在打更第一声响起的时候,对不远处依然闭目养神的菜园管事鞠了一躬,然后迅速往外门弟子的联排土屋那里跑。
-
到了土屋地界,出们散散步、唠唠嗑就不算违背规矩了。
最近天儿很热,几排土屋中间的柿子树下坐了一堆玩线绳、打络子的女眷们。
她们嫁人之前不乏家里有钱的,现在上山来必须自己赚评分,做完工后一般都是聚在一起玩耍聊天。
“你们说秦仙长家里现在还没人吗?苏苒之不是跟我们一起下工回家的吗?”
“这谁知道?人家关了门指不定在做好事。”
“没没没,我做饭那会儿亲眼看到秦仙长出去了,应该是往书院方向走了。”
“所以秦仙长今儿是专程去成衣铺接她的?”
“真叫人羡慕,我回去教训教训我家男人,成天不知道心疼人。”
“妹妹,你怎么知道秦仙长在心疼她?我今天顺路跟他们一起回来,一路上都是苏苒之在说话,秦仙长好些时候连回应都不回应的。她啊,我看就是脸皮厚,死缠着秦仙长。”
此话一出,良久的寂静。
说话的女人感觉到不对劲,转头一看,才发现苏苒之刚从她身边经过。
她手里提着剑,额际的发丝湿漉漉的。
这些话苏苒之自然是全听到了的,但她懒得计较。
不是因为她道德高尚,主要是一个个斗嘴过来太麻烦,有这时间还不如赶紧洗个澡再研究研究凤钗。
兴许是因为天黑的缘故,说话女人居然感觉这刚嫁过来才三个月的小姑娘眉目间带了一种……不好形容的,出尘的气质。
但她之所以能感觉出来,是因为她在去年外门弟子演武比赛时看到了天问长掌门。
那位也给人感觉十分出尘,简直就是话本子中描写的‘仙气飘飘’仙人的原型。
这种仙气飘飘,是普通人模仿不来的,看透世间万物的一种出尘。
女人惊讶到呼吸都暂停了,她揉了揉眼睛再看过去,只能看到苏苒之的背影。
她说:“兴许是我看错了。”
天太黑、眼花了也说不定。
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有那种气质,更何况,还只局限在眉眼间。
然而她这么想,身边却有人在说:“我突然觉得……自己在苏、苏面前好像矮了一头。”
以至于她没有再随口叫出苏苒之的名字。
“她是去练剑了吗?”有人转移话题,“怎么不在咱们院子里练,要不是舒玉妹妹说,我还不知道她居然会使剑。”
那日,舒玉带着一个甩鞭的姑娘去找苏苒之麻烦,原本就是抱着不好的想法——打伤苏苒之的脸。
事后就算秦无问罪,也怪不到她舒玉身上。
舒玉喜欢秦无很久了,她对苏苒之的敌意是最大的。
哪想到,苏苒之居然会武功,剑还使的一等一的好!
其他人原本还有人想说什么“她就是为人阴险藏着掖着呗”。
但很快就被另外一个姑娘打断:“苏苒之多好看?年纪小皮肤白,身段也是没得挑,如果她在咱们院里舞剑,你们能管好自家男人吗?”
其他人登时全都不吭声了。
当然,苏苒之压根没想这些,她只是单纯不喜欢被人围观。
受爹爹教育的影响,她从来都喜欢闷声发大财。
在人前暴露自己的所有实力,这种做法真的太蠢了。
只有自己有足够的底牌,才能明哲保身。
-
接下来三天,苏苒之每天吃完饭都会去练剑。
当然,她都是遮住双目来练习的,这样效率会更高一点。
几天下来,苏苒之的拔剑、出剑已经可以做到快、准、狠。
第三天她出剑的时候,那边胖乎乎的菜园管事震撼的直接坐起身。
他看着一身深色短打、剑在手中如臂使指的姑娘,小声自言自语:“这天赋、这用剑的能力,早该被破格收为内门弟子了吧!”
以剑入道也是一种成仙机缘啊,没道理不收内门的。
然而苏苒之不知道这些,练完剑她都会回家洗澡,之后就抱着凤钗研究,顺道在心里祈求下雨。
‘玩凤钗’这一幕被秦无看到了,他思考良久,说:“下月我休沐,咱们再去逛集市。”
这回他一定带够钱。
苏苒之:“……?”不是,您快醒醒,未来仙君不要老想着玩!
然而苏苒之飞快的转念一想,秦无是七岁就来了天问长,每日的生活就是修炼和吃饭。
这才练就一张没多少表情的脸。
他应当对集市还蛮好奇的吧。
这么一想,苏苒之立马点头如擂鼓:“好好好,去!”
但现在最主要的是赶紧下雨,把火灵之气想办法导出来。
只剩下不到五天的时间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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