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苏苒之这话, 秦无除了起初有些微微惊讶外,很快就释然。
毕竟,对于妻子的天赋, 他从来不抱任何怀疑。
此前, 炎火诀苒苒一学就会,凝水诀她虽然最开始释放不出来,但自己尝试一晚上后,便找到了适合自己体质释放灵诀的脉络图。
而且苏苒之凝出来的水, 与普通水的差距真的很大。
因此, 秦无觉得, 苒苒这会儿被风一吹, 冒出来创造除尘诀的灵光。虽在意料之外, 却又在情理之中。
苏苒之见秦无的眼神中没有丝毫‘我觉得你在异想天开’的神色, 她信心大增, 眉梢眼角都泛着笑。
“晚上歇息的时候我来试试。”
“好。”
对于除尘诀,秦无此前在天问长书院听课时, 记得先生们有讲:“法诀一途, 非术法大成者不可改、不可创;我等修士,大多借助符咒、法器来沟通天地, 强化自身。”
意思就是说,已有的法诀不能随意修改, 术法修行不精的修士也没机会创造出新的法诀。
当时有人问:“先生, 那怎么才算术法大成,您……”
“术法大成, 少说也得真仙境界以上。那都是传说中的境界了, 我自然不算。”
“可我们也都学过凝水诀与炎火诀啊……”这都是烂大街的术法了。
先生说:“此术法由来已久,如何流传出来已不为人所知。应当是上天给予我们普通修士的恩赐。”
他们修行中人, 经常要游历在外,捉妖擒鬼。
有了这两个法诀,自身安危就有了一个最基本的保障。
秦无一直对书院先生讲的课保持仔细听,但却不全信的态度。
因此,他并没有以先生所讲的内容来反驳苒苒的想法。
再说,此前苒苒自己修改凝水诀,不也成功了么?
更别提,先生对于修行教导时说过,灵力积累到‘灵满则溢’的地步,就可以突破踏仙途境界,进入内门。
但秦无在十七岁那年即将突破时,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告诉他――‘灵力修为与心境修为不等的突破是没有意义的’。
这样突破踏仙途的话,实力只能提升很小一部分,甚至有时候还打不过没有踏仙途的弟子。
这才有了秦无在外历练五年,寻求心境突破契机的事情。
一个多月前,秦无在淮明府,心境修行到位,水到渠成的突破踏仙途,实力翻了一倍不止。
要是把他放到天问长内门,单论武力,绝对比那些突破了十几年的弟子们还要强。
想到这里,秦无提了下缰绳,让马儿速度降下来,跟着苒苒的身影,去官道旁有水洼的地方让马儿歇一歇。
休整片刻后,两人再次出发,往府城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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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过午时,苏苒之和秦无就到了长川府。
把马匹归还到马市后,两人拿回了二两银子,准备找家店吃饭。
不得不说,长川府这边因为方言就是官话,语言条件优渥。
再加上地势平坦,山水绕城,苏苒之走在街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和小贩,感觉这里比淮明府还要更繁华些。
她和秦无都没有什么忌口的,恰逢饭点,便进了附近一家生意最为兴隆的酒楼。
“状元楼,这名字够吉利。”
小二热情的招待着:“咱们雅间已经没了,两位客官可要堂食?”
“可。”
正巧有一桌人刚吃完走了,小二手脚麻利的擦干净桌子,给两人倒茶。
“最近刚科考完,咱们长川府还有一阵子热闹呢。旁边大半都是秀才老爷,听他们说话,我自己现在都能背两句诗了。”
话音刚落,小二也收拾好了,笑着上报了自家菜单,“二位客官,想吃些什么?”
苏苒之看向秦无,道:“你刚说的那两个招牌菜,松鼠桂鱼和黄金狮子头都来一份,再来两碗饭,一份时蔬。”
“好嘞!客官稍等。”
他这边声音一停,旁边吃饭人的说话声便直接涌了过来。
大半都在讨论此次乡试的策论该如何立意,有人直接摇头叹息:“三年后我再来!”
乡试三年一次,这次名落孙山后,确实得等三年了。
旁边有人宽慰他:“兄台不必如此丧气,咱们是科考大府,录取人数会更多一些。”
“这话没错,我听说隔壁康宁府每次只有两三位举人。咱们一年少说也有三十多呢!”
“康宁府才那么点?我家先生此前是兴阳府的,他说他们那里有一年只出了四位举人,他都觉得少了。”
苏苒之也没有刻意去听,但秀才们的说话声实在太大,情绪也都颇为激动。她等餐无聊时便听了几句。
听到‘兴阳府’三字,苏苒之稍微来了些兴致。
根据她和秦无估计,从这里去兴阳府,直接跨过了一个大州,少说还有二十日的路要赶。
当然,这是建立在他俩脚程快的情况下。
之前他们刚成亲,苏苒之因为丧父难过,一路都是走官道坐马车。
秦无也颇为照顾她,遇到驿站必停下来休息。
结果,从兴阳府到天问长,他俩足足走了三个月的时间。
到最后就算苏苒之有习武底子在身,赶路到最后也是蔫儿哒哒的。
苏苒之想到了什么,笑着给秦无说:“我们兴阳府前些年出的举人确实少。但可能因为地方比较偏,秀才老爷们对之后要赶路去皇城参加贡试和殿试也没多少执念,考一两次不中,就回各自的县城写话本或者教书谋生。”
那些话本,简直都是她童年的乐趣。
苏苒之眼睛里像是粹了光:“小时候因为看话本,疏于练剑,爹爹没少罚我。”
秦无小时候是被苒苒亲爹收养过一段时间的,在他记忆中,岳丈大人外冷内热,为人严肃,确实是会动手教育孩子的样子。
但苏苒之话锋一转,道:“但他又很好,把我罚哭后,又会搜寻一堆新的话本来哄我。”
之前她说的那些妖死时的煞气、河伯被杀、土地神没有信仰会慢慢神性消散、仙长出行缩地成寸等故事,都是亲爹找来的话本里写的。
苏苒之自己拿钱偷偷跑出去买的话本大多都是偏儿女情长、家长里短的。
前者让苏苒之对神仙的世界有一个大概框架和认知,知晓神仙虽然很强,但也不是永远不会死的。
后者则丰富了她的人伦、是非观念。
毕竟有些书生觉得妖就该杀,有的却觉得妖也分善恶。
苏苒之多相对比下,自己的是非观也在渐渐成型。
正好这会儿饭菜都上来了,两人吃完结账时,小二看着他们的行囊,笑着问:“客官可还要住店?咱们家还有几间空房,就在酒楼后面。近日不少举人老爷们退房,屋子里安静着呢。”
苏苒之跟秦无确实有住一晚的想法。
秦无需要打坐修炼来稳固境界,苏苒之则想尝试着怎么凝出除尘诀来。
他们俩从来没想过走符咒一脉,毕竟大多符咒都得用指尖精血为引才能用。
而且还得把符咒保存完好,不能沾染污秽或者稍有破损,不然符咒就算是毁了。
更别提画符时必须沐浴焚香,凝神静气,不然无法沟通天地法则。
苏苒之个人觉得符咒比较鸡肋,在真正的搏命时刻很难发挥出用场。
不过,这也是因为术法基本上没人能凝出来。
除了一些祖上曾出过真仙的仙道门派,其他门派基本上没有术法传承。
所以大多数钻研此道之人才退而求其次,研究起了符咒来。
既然小二态度如此热情,苏苒之和秦无也懒得再找其他客栈,就下榻在了状元客栈中。
这里的价位与淮明府颇为接近,但房子却比淮明府要大了三分。
掌柜的应该也是不愁客源,所以才降低了价格。
不得不说,长川府上行下效,从知府大人到小老百姓,都很有生意头脑。
苏苒之和秦无把行李放下,只带着装了地图和银票的竹筒。
他们打算在府城走走,毕竟来一趟也不容易。
“长川府这么多卖东西的店铺,真能叫人看花了眼。”
苏苒之说着,脚下步伐不停,沿街缓缓走过,看到有合适的东西都会买一点。
走完一条街下来,秦无这边得到了一个颜色偏深的玉质发冠,苏苒之也给自己买了两条束袖的绑带。
正要去第二条街,苏苒之看到百姓们匆匆往一个地方涌。
他们嘴上还不断说:“城隍老爷那边好像出事了啊……”
苏苒之和秦无:“???”
城隍爷不是七日前还好好的吗?
这么想着,两人也朝着那边走去。
城隍庙前已经有府衙官差围着了,不准任何人进入,“全都回去,回去,别在这堵着。”
苏苒之和秦无站在路边的树后,她碰了碰秦无手背,秦无立刻会意,抓住她的手。
然后苏苒之闭目,去‘看’城隍庙内的场景。
知府大人乌纱帽都没带,靴子好像也穿反了。
但他丝毫不觉,站在大殿中询问那看守城隍庙的道士:“你何时发现城隍爷手上沾了泥土?”
苏苒之闻言把视线投向神像的手指间,果然,上面有已经干涸了的土渍,指缝中尤为明显。
有匠人正爬高了去仔细擦拭这些泥土。
但因为泥土已经干涸,而且神像不能有丝毫损坏,匠人门擦的很是小心。
道士跪在地上,一脸的害怕,哭嚎:“小人今日午时在这里打扫功德箱,整理香灰,就感觉看到城隍爷的神像上往下掉东西。凑近了一看,才发现那是干掉的土啊!可小人一直都守在这里,白日里并无人赶做这等事。也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居然敢在大晚上对城隍爷不敬,请大人明察啊!”
那边同知大人也顺着梯子爬上去一看,凑在知府耳边小声说:“大人,城隍爷指缝、指甲盖缝隙上都有泥土,您看……”
这根本不像是人能做到,更像是城隍爷自己跑出去玩泥巴了。
知府赶紧把自己这个大胆的念头刨除到一边,说:“严查!近三日城隍庙先关门吧,待本官查出贼人再说。”
苏苒之视线回收的时候‘看’到了园中角落里那颗树桩。
树桩似乎也有所感应,发出一堆锯木、刨木花的声音来给苏苒之回应。不过这回它知道收敛了,声音很小。
苏苒之能从它的动作中感受到快乐。
现在刘木匠没事了,它自己也能在阴气十足的地方生长,树桩这是在感谢苏苒之。
苏苒之凝出一只看手拍拍它作为告别。
她心道,树桩最应该感谢的是城隍爷才对。
这位神仙当日看着她和秦无把树桩挖出来,抱在怀里带回城隍庙,又自己辛辛苦苦挖土埋下去……
现在指缝中还有泥土呢。
长川府城隍爷自然感知到了苏苒之的视线,他出现在苏苒之和秦无面前,面上还带着些尴尬与为难。
他那不是几百年都不用洗手,就把这茬子事儿给忘掉了么。
苏苒之这边本就是在树后,没多少人,突然多了一个人也没百姓察觉。
秦无从旁边借了个木盆,苏苒之给城隍爷凝水洗手。
毕竟那树也是从他们院子搬来的,城隍爷太不容易了。
随着这边城隍爷洗干净了手,那边匠人们突然惊呼:“干净了,干净了!”
同知大人刚上去看过,说:“怎么会这么快?仔细清理。”
匠人爬下来,连拜知府大人都顾不上,跪拜在城隍爷神像前:“城隍爷显灵了!”
知府和同知大人都不信邪的爬上去,果然看到干干净净的一双手,没有丝毫损毁。
“果然是显灵了!立刻开门让百姓进来祭拜!”
经此一役,长川府城隍庙的香火又鼎盛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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