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鼎中之水的沸腾, 阵法不断加强,苏苒之和秦无面前景象变化的很快。
有时候他们一步还没来得及走出,面前的路就成了漆黑的山洞, 或者万丈悬崖。
秦无眼瞳中的魔气疏导不出来, 但用剑却可以使用一二。
他一路披荆斩棘的开路,带自己妻子狂奔在这不断变化的阵法中。
苏苒之的十根功德金线因为抵抗那灭顶的一击,这会儿暗淡不已,刚刚强撑着过来找黑影已经花费了她所有力气。
现在, 她甚至感觉自己眼睛视物都有些模糊。
同时, 她的体力和精力都在不断流逝。
“闭上眼睛, 剩下的交给我。”
秦无的声音响在耳边, 苏苒之感觉自己趴到了秦无背上。
接下来就是一片黑暗。
不过, 这次苏苒之并没有丧失所有意识。
她感觉自己的灵魂漂浮在一片汪洋大海上, 海浪滔天的呼啸声让她感觉有些失聪。
就在这聒噪到极致的情况下, 苏苒之听到了一些陌生中透着熟悉的话语。
“他啊……您怎么会喜欢他?”
“全天下的男人……不,男人女人都任您挑, 唯独他……他是……”
“您不能再见他了, 您会被他害死的!”
“他哪里有什么值得您喜欢的地方,他除了一张脸――”
“这样的脸放到全天下找, 就不信找不到第二个。”
“实在不行咱们给您捏一堆这样的,天天陪您玩。”
苏苒之:“……”
-
她再次醒来时, 喉咙里腥甜的感觉依然存在, 手脚是真的瘫软没力气。
苏苒之眼皮动了动,秦无在她看过来的时候立即说:“一个时辰。”
她只睡了一个时辰。
身体极度疲惫之下, 苏苒之完全没察觉到身边除了秦无, 还有一个被绑起来的‘长甲犬’。
苏苒之是听到他‘吱吱吱’的叫声,转过头才看到一个被人砍掉鼻梁, 鼻子上只留下两个黑漆漆空洞的长甲犬。
他两只手上的指甲都收起来,没有朝向苏苒之。
看起来很乖顺。
不过秦无为了妻子的安然,还是绑了他几圈。
苏苒之累极了,声音很轻。
她说:“这难道就是刚刚我们踢了块石头,撞出来的那位?”
然后他良心发现的过来答谢、报恩?
秦无也不明白情况,道:“好像不是。”
他只是来找苏苒之的。
苏苒之靠在秦无胸膛上,喝了点水,看着长甲犬,询问道:“你应该能听懂简单的人话吧?”
长甲犬眼瞳中的灰白色在不断蔓延,这颜色让苏苒之想到了一个词――‘死气沉沉’。
好像等灰白色爬满他的眼瞳,他就只有一条死路。
长甲犬只是直定定的看着苏苒之,没有答话。
好像是没听懂。
秦无则说:“他的两个同伴神志似乎恢复了一点,可能想到了自己身为人时候的事情,朝南边跑要出山。但他们的命似乎跟阵法关联。阵眼自爆,他们能感知到自己生命流逝,死期将至。”
长甲犬的舌头也是炼制过的,他呆呆的看着苏苒之一会儿。
突然想要凑近她。
秦无拔剑速度很快,直直戳在长甲犬右眼瞳前。
他若是再敢上前一步,眼球可能就被戳破了。
长甲犬‘呜咽呜咽’的比划,期间夹杂着一些苏苒之和秦无能听懂的词。
“娘……味……”
纵然苏苒之不愿意承认,这会儿也有些愣住。
她对秦无说:“他叫我娘?”
秦无:“……”他还没做好当爹的准备。
长甲犬说出一两个字后,接下来说话就流畅多了。
苏苒之根据他说的断断续续拼出来一个大概:“他说的是我身上有他娘的味道。”
苏苒之在腰间摸了摸,示意秦无从她腰带内侧抽出那一撮深色的……猴毛。
长甲犬更想扑上来了。
电光火石间,苏苒之将‘山魈’婆婆的故事跟长甲犬联系起来。
原来他就是‘山魈’婆婆口中那个大孝子。
只是面前这个长甲犬的骨骼分布看起来是人,而‘山魈’婆婆是猿猴,这也能是有血缘关系的吗?
但想不通这个也没关系,苏苒之问:“你想不想见你娘?”
长甲犬拼命点头。
“你知道抓你的人经常把人关在哪儿吗,找到我们要找的人后,就立刻动身去找你娘。”
长甲犬听懂了,他指甲一动,身上那棒了好些圈的麻绳立刻全断了。
他鼻孔里发出哼哧哼哧的吸气声,随机挑选了一个方向就往前爬。
苏苒之回头看了一眼秦无。
这就是为了安全绑住的长甲犬?
秦无:“……”失策了。
不过这也不影响什么,长甲犬的神志正在逐渐恢复,不会再听从指示来杀人了。
秦无抱起苏苒之,跟在长甲犬身后。
就在刚刚那阵眼自爆的不远处,分开碎石和灌木,一个只容一人通过的地下通道出现在面前。
长甲犬回头看了苏苒之和秦无一眼,张大嘴巴叽里哇啦说了一些。
然后他尽速爬进去。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昏睡的肖隐元就被长甲犬拖了出来。
第二个是常星定。
紧接着,长甲犬又拖出来第三个……第四个……一共五个人。
苏苒之让秦无放她下来,她探了这些人的脉搏,只有最后一个已经没有生的迹象。
剩下包括两位书生在内的其他四个都还活着。
活着归活着,苏苒之迟疑地说:“他们的魂魄不见了,只留下最后一个人魂还在体内。”
如果剩下的魂魄被那黑影炼化,苏苒之和秦无也无力回天。
但……还有一个可能性。
苏苒之想到自己腰带中别着的那一撮猴毛,感觉肖隐元书生们还有希望。
-
不过,现在该考虑的是这么多人,该怎么出去。
要是苏苒之没有透支力气,那么她和秦无一个人拎两个就能走。
可现在秦无肯定得先背着妻子。
于是他挑了一块因阵眼自爆而拦腰折断的大树,做成架子车主体的样子,将四个活人放进去。
最后一个已经死绝了的,歪了个坑埋起来,也算让人不曝尸荒野。
秦无背着妻子,一手拖着她的腿,另一只手拉着这个没有轮子的‘车’,带长甲犬往外走。
现在阵法已破,路上除了翻山越岭有些伤体力之外,其他危险倒是没多少。
偶尔有虫蛇觊觎车内的昏迷的人,长甲犬直接就捞起来往嘴里塞。
苏苒之趴在秦无背上,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命运真是无常。
谁能想象,他之前是那‘山魈’婆婆口中很孝顺的儿子。
根据‘山魈’婆婆所言,他儿子不会处理媳妇儿和妈之间的关系,他两都爱,不敢说媳妇儿不对,更不忍心让娘吃不饱。最后更是想要出山给媳妇儿买些好东西,误入阵法,就再也没出来过。
苏苒之眼眸一凝,根据‘山魈’婆婆的说法,他儿子是人。
而根据长甲犬的说法,他娘也是人,至于为什么有这么长的‘猴毛’,他自己也不知道。
但他肯定,那就是他娘的气息。
苏苒之突然想起一则典故,悄悄给秦无说:“传闻,携带山魈心口毛发者,可以看穿任何鬼打墙。”
这撮毛,是苏苒之给‘山魈’婆婆说了最后一句话后,她悄悄塞给苏苒之的。
只不过那会儿苏苒之和秦无才刚走出来,就被阵法转移过来,还没来得及发现其功效。
不过,这撮毛发确实在最后苏苒之和秦无找到阵眼,发挥了很大作用。
那会儿苏苒之还奇怪,这阵眼就设置的如此粗糙,还真的是不怕被人破坏。
现在想想,跟这撮毛发脱不了关系。
而长甲犬则在最开始因为受人控制,所以不由自主的去攻击苏苒之和秦无。
但当阵眼作用消散后,他恢复神志,立马就去寻找苏苒之。
一行人穿过小庙,顺着路走到‘山魈’婆婆昨晚带他们来的地方。
不等他们走到山洞口,一阵破风声响起。
‘山魈’婆婆从几十米高的树梢上一跃而下,抱着那全身黑漆漆的长甲犬,怎么都不肯撒手。
苏苒之和秦无没有打扰他们相聚,自觉退到一边。
两位也没让他们久等,泪眼阑珊的穿过灌木丛走过来。
‘山魈’婆婆看了一眼秦无手拉那个车内的人,看到才四个后,她神色更加悲戚。
她说:“谢谢你们带我儿子回来……跟我来,他们的魂魄在我这儿。”
苏苒之松了口气,果然,这些百姓的魂魄并不是被炼化的。
她一直觉得肖隐元很熟悉,好像曾在哪儿见到过。
是真的不希望肖隐元死在这里。
‘山魈’婆婆将自己这三年来召的魂都关在一个地方。
虽然她偶尔会控制不住本能的想要吃生魂……她说,“但我时时刻刻记得我曾经是一个人啊,我怎么能吃人的魂魄,我只有特别饿的时候,才会嘬他们的脑袋……”
所以,好多生魂都秃了。
不过这真的无伤大雅。
肖隐元魂魄回到自己的身体里,脑袋顶不受控制的秃了一块;常星定还好点,‘山魈’婆婆当时为了抓苏苒之和秦无的生魂,还没来得及嘬他。
至于他堂哥,那个最早被抓来的书生,常目定。
脑袋上已经全秃了,魂魄归位后,头发一下子全掉了。
不过他还记得自己在‘山魈’婆婆这里的遭遇,对此不敢有丝毫抱怨。
只是难免有些怕这位红鼻梁的‘山魈’婆婆。
最后一位百姓醒来后,被吓得不轻,最后全被秦无用车子拖着送到了山下。
想着上次的教训,他们俩原本打算将这些人送得远一点,但没想到一出山,秦无就背着苏苒之出现在缈缈的云雾间。
木板车什么的全然消失,就好像两人经历过的一场梦一样。
只是那感觉比梦真实很多。
――现在,他们居然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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