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嶷山风景秀丽,建在其上的屋舍,自然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那些搭建于山顶的房屋,全是于晚秋亲自动手,根据云倾的喜好,用术法建造而成。
其实何止是居所?就连云倾的衣食用行,都俱是由于晚秋亲自打理。
若是放在外头,这般全心全意的妥帖照料,根本不似一位师尊该做出来的事情。
可偏偏被照顾的人,是第一次当人徒弟,而那个照顾别人的人,也是第一回当人师尊。
两个都没有经验的人,成功让这不合理的一切,变得合理起来。
至少,在云倾看来,再合理不过了。
原著《成仙》里,他这副壳子,身为师尊的“云倾”对待男主裴映岫,不就是于晚秋对他的翻版吗?
两人对待徒弟的态度,都是一样的温柔细心,一样的掏心掏肺。
他们当师长的,不过是单纯的,想要对自己的徒弟好罢了。
拳拳之心,云倾表示理解。
他对自己很有信心,绝计不会重现像原文中,“云倾”和裴映岫那种复杂的男男师徒关系。
虽然于晚秋跟“云倾”相似,都是生的精致绝伦,貌美如花。
但他肯定能坚守本心,不受他外表所迷,像原文主角那样,因为自己师尊长的异常惑人,又对自己柔情百倍而“欺师灭祖”的。
对于于晚秋,云倾还是管得住自己。
因此,他在于晚秋身上毫无顾忌,还很放心。
等压下心里那股子难受后,云倾跟于晚秋一起回了住所。他们师徒一直住在一起,各种意义上的住在一起。
原本以云倾的性子,这是万万不可能的。
不管是他在下界,自五岁起就被父母养于曦园的独居经历,还是修真界诸修士都得学会独立的第一信条,都让他不可能从七岁伊始,延续至今都和别人住在一起,即便那个“别人”是他的师尊。
这没道理的。
可那个让人觉得没道理的人,恰巧就是云倾。
——那个不仅有着令人相当羞耻的体质,还修习着致命缺陷功法的,云倾。
这种体质,在宿主没有到达元婴期时,简直无时无刻不再散播着自己的独特“魅力”。
对于众多修者来说,云倾美味诱人的好比灵芝药草,无上仙丹。是让人一口吃下去,就能一步飞升的绝世良药。
更别提这良药还生了副奇诡容貌,外人光是瞧了,也能从他身上生生扒下一层皮来。
放任云倾一人居住,于晚秋委实不放心。再加上他修炼《轮转》,每进一转便会功法全失,危险异常。
于晚秋害怕自己徒儿出现什么岔子,总是要陪着他的。
久而久之,云倾已经习惯了于晚秋的存在,这么些年,他俩也一直住在一起。
云倾进了卧房也没去床边,反而走到置于窗前的软塌前,一撩衣摆坐了上去。
修仙之人无需睡眠,通常都是彻夜打坐冥想,进行修炼。
他虽然与于晚秋住在一处,但睡床的时间极少,往往都是在这张榻上静坐,修习功法的。至于床榻,出于尊师重道,理应是于晚秋的。
云倾把灵力顺着经脉运行了九个循环,《轮转》过了整整六转以后,方才结束修炼,睁开双眼。
有橘红色的光打下来,斜映在他玉白的脸上。
云倾侧了侧眸,见着窗外朝阳初升,天光破晓。东边升起的太阳,正小心翼翼的,从一大片云朵中探出头来,似是个害羞脸红的小姑娘,令原本刺目的光线变得倏地柔和。
云倾细细的瞧了瞧天色,只能知道这是新的一天,并不能知道现在到了几时,他索性收回目光,一拂宽袖,下榻站了起来。
刚要出去,屋门登时传来一声轻响,于晚秋进来了。
他一进卧室,便见到站在窗边,面色红润的青年,含笑道:“忱儿今日气色不错。”
云倾:“嗯。”
“最近灵力运转期间,身子可好?”于晚秋进一步走近云倾,伸手握了他的手腕,感受着他的紫府,出声询问。
因为不知他七转何时会到,于晚秋免不得挂念云倾,时时都要来关心他的身体。
“不太好,但也算不得差。”
在这上面,云倾不会对师尊隐瞒,他能察觉到他灵力的波动,不似平素那般稳定。
于晚秋闻言蹙了蹙眉,“你紫府内灵气躁动,在经脉里流转的速度,也比以往要快上些许。”
他下意识的收紧了指尖,“忱儿,我估摸着一年之内,你就会突破七转。”
仙宗大会就在七月后举办。
云倾抿了抿唇,说,“师尊放心,要是临近七转,徒儿是不会去参加仙宗大会的。”
可于晚秋还是不放心,补上一句,“不但不能去参加仙宗大会,你还必须得留在九嶷山。”
云倾点了点头,“徒儿知道。”
如果那时他真的突破七转,说明帝器揽阙与他无缘,合该不是他的。
于晚秋得到了肯定答复,温和的笑笑,他顺着握着云倾的姿势,拉了云倾去桌子旁站定。
这时云倾才发现,桌面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木制的托盘。
里面整齐叠放着一套月白色的衣裳。
因为被放在乌木雕花漆盘上,使得本就洁白温润的色泽,显得尤为纯净。
于晚秋伸手拿过衣衫,抬起虚虚一抖,随着男子的动作,雪白色的料子自然展开,隐约可见绣在上面的精致纹案,“忱儿你试试,看喜不喜欢。”
“师尊——”云倾瞧着那件展开的衣裳,根本不用细看,他也能知道它绣制的多么精致,呐呐道:“我衣服还有许多,用不着再添新衣。”
“那些个哪儿够你穿的?”于晚秋挑了挑眉,意有所指,“你有几身衣服,我还是知道的。”
就是因为于晚秋知道,云倾才会觉得无奈。
他衣服真的已经很多了,只是没全放在衣柜里,收了大半起来罢了。
云倾肯定道:“那些衣服,徒儿真的够穿的。”他想了想,还是加上句以前说了无数次的话,“所以,还请师尊以后别再为徒儿制衣了。”
他如今穿的一件件衣物,都是于晚秋亲自绣的。
准确来说,是从云倾七岁起,拜于晚秋为师后,他的衣物,就是由于晚秋一针一线给他绣制出来的。
说来可能不信,修真界第一上宗,玄灵道宗的宗主,万年难遇的修道天才。
——于晚秋,居然会刺绣。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不论是在上界还是下界,都很少会有男子会女子的活计,在刺绣这一行上,更是如此。
可于晚秋不仅会,他还绣技超群。
能在针线游走间,绣出一件件巧夺天工的成品。
这个男人,不管是术法还是技能都精通很多,每每在云倾以为,这已经是人类极限的时候,他又会向云倾展露出新的一面。
他强大的,几乎无所不能。
不愧是《成仙》一文中的第一大能,绝世天骄。
云倾忍不住胡思乱想,也不知要如何惊才艳艳的人物,才配得上他的师尊?
从自己读了小半本内容的《成仙》里,仔细扒拉了下,云倾也没能找到,与于晚秋相匹配的人物来。
貌似《成仙》里的于晚秋,从头到尾就没有结侣,自始至终独自美丽着。
果然,这般完美到不真实的角色,即使是在书里,也得孤独终老。
得“孤独终老”的于晚秋,可不知道云倾的想法,他慢慢放下手中衣物,凝视着青年,疑问道:“怎么,你不喜欢?”
师尊的一番心意,云倾不可能说自己不喜的。他摇了摇头,否定道:“不是不喜,只是——”
“你喜欢就行。”极其自然的截了云倾的后半段,于晚秋含笑道:“而且能为你制衣,我也心中欢喜。”
他再次取过盘子里那套月白色的衣服,复又展开,给云倾看料子上绣制的花样。
只见展开的领口和袖口均用染成粉白色的天蚕丝,绣成了精致的海棠模样,朵朵小巧的花瓣纹理真实,鲜活可爱,乍眼望去,真是像极了挂在枝头的西府海棠,“这次我换了种花色,感觉它应该与你颇为相配。”
说着,于晚秋拿着衣服在云倾身侧比划了两下,可能是觉得合适,他凤眸微弯,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当然,若是忱儿日后有了什么心仪的图案花样,告诉为师,为师下回就为你做。”
“不用了。”
云倾快速的回复了一句,他似是觉得不妥,末了又补充道:“这个就很好。”
像是害怕于晚秋会问他喜欢什么花色,再给他做身衣服一样,云倾直接伸手接了衣服,抱在怀里,向于晚秋说,“多谢师尊。”
“师徒之间,何须言谢。”于晚秋视线凝在云倾面上,兀的语气一转,“不过你既然喜欢,那就去换上吧。”
云倾:“……”
“忱儿?”见青年迟迟没有动作,于晚秋温声催促,“你去换上衣服,我正好能看看,这身你穿着好不好看。”
云倾:“……”
又来了。
每次于晚秋做了新衣服,都会拿过来让云倾立即穿上,无一例外。
渐渐地,换衣的次数多了,这种穿上各种款式花样的衣物,让云倾不禁想到,他穿书前的那个时代,那些女孩子们惯爱玩的——换装游戏。
只不过这里是把游戏里的纸片人,转化成了他而已,可谓是相当的恶趣味了。
把于晚秋与这种恶趣味联系在一起,云倾觉得有点滑稽。
所以在听到男子熟悉的要求后,云倾脸上的表情都不自然的僵了僵,他捏着衣料的手指收紧,指尖顿时触到上面绣有的凹凸花纹,缓缓道:“师尊,徒儿现在不想穿。”
于晚秋也没在意,反而轻声笑了笑,道:“那忱儿以后再穿。”
话落,他稍稍倾了身子,替云倾理了理衣领,眼光扫过窗外,“哦,对了。今日是仙门下界大选,忱儿可别错过了时辰。”
“什么?”云倾神情终于有了点子惊讶,“就在今日?”
“就在今日。”
于晚秋确定的点点头,“所以我才会带了新衣来找你。想着忱儿你是要下界见父母的,总不能穿着身十日前的旧衣服,虽然修士衣物无需清洗,但你总是不习惯在上面施术的。”
他兀的叹息一声,语气中带着些无奈,又带着股说不上来的遗憾,“可惜了,忱儿你现在不想穿。”
云倾:“……”
怪不得这件衣衫上绣着凡花,原是他师尊为他看望父母所专门准备的。
云倾立刻忘了自己前头的拒绝,接上于晚秋的话,“我想穿的。”
男子似乎愣了下,像是没料到云倾主意能变的这般快,不确定道:“忱儿你又想穿了?”
“又”这个字虽然说的无意,却莫名戳的云倾面颊微红,他不好意思的垂下眸子,低声道:“嗯。”
于晚秋无声的笑了笑,“那就去换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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