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黎长长的睫毛一颤,淡色的猫瞳看向对面的秦灼,里面闪过一丝类似于‘复杂’的情绪——这男人给她这些东西干什么?户口本银行卡存折......他这是要跟她交代家底的意思?可他们现在算什么关系啊?秦灼这么正经的一个男人,应该不会不懂他们现在的关系是‘不正经’的吧?
而秦灼似乎犹嫌温黎的震惊还不够一样,继续补充道:“如果你有意向的话,我们还可以去房产局把你的名字也加上。”
这是连房产证都要分她一半了?温黎哭笑不得,终于绷不住问:“等会儿,秦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心里朦朦胧胧的有了一个想法,却嘴硬的曲解:“是想跟我清算家产?”
秦灼顿了一下,黑眸定定的看着她:“你不想要一个家吗?我可以给你,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结婚就是为了想要一个家。”
感情这男人以为家里的所有财产就等于‘家’了?温黎想笑,却事与愿违。她的心尖一颤,放在膝盖上的手指不自觉的蜷缩了一下。
秦灼的话像一根带着勾的针,轻而易举的就挑开了她之前一直遮遮掩掩不愿意面对的事情,让她避无可避的想起来,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刺的生疼。她的确曾经说过那种听起来很‘天真’的话,而这些东西,也不是秦灼第一次给她了。
五年前的时候,他们在回国领完证,秦灼在结婚的第二天就曾把这些东西给过她一次,这次已经是原封不动的第二次了。温黎的记忆一下子被牵扯回几年前,眼前秦灼的脸似乎渐渐和当初巴黎街头的那个救了她的少年渐渐重叠......
当时的秦灼还远远没有现如今这么冷漠,虽然全身也是带着青春气的刻意严肃,但身上那种蓬勃的,健康的少年感似乎能把她也感染了一样。温黎正被几个人高马大的外国青年嬉皮笑脸的围着,心烦意乱的要命,他就不知道在哪里从天而降的一样,帮她打跑那些‘坏人’,带他狂奔在巴黎街头又宽又长却很清冷的街道上。
她从小到大遇到的男生大多是斯文且彬彬有礼的,要不然就是仗着家里有点钱飞扬跋扈无法无天的富二代,像是秦灼这样的还是第一次见。
那天的黑夜似乎是无边无际的,温黎被他扯着跑的时候,不自觉的就有些怔怔的瞧着秦灼飞扬在风中的短头发,还有他线条精致而瘦削的侧脸。黑夜里异国街头的秦灼终于停了下来,他打了好几个人,跑了那么久,却连粗气都没喘一下,黑色的眸子像是最坚固冰冷的沉铁,望着她问:“你家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中国女孩这么晚独自一个人在乱糟糟的酒吧区,实在太危险了。
温黎只是摇了摇头,声音又轻又飘:“我没有家。”
秦灼困惑的皱了皱眉。
“我是去酒吧找男人的。”温黎喝了一杯酒,但是她清晰的知道自己没醉,只是在看着秦灼的时候,她说出来的话比醉话还要放肆:“先生,你对一百米外的那个酒店有兴趣么?”
温黎现在想想,觉得当时的秦灼可能也在某个酒吧喝了几杯,也醉了——要不然他那么冷静的一个人,怎么会依着她做这种荒唐事呢?
更好笑的是,第二天他居然还答应了自己的‘求婚’,虽然现在这个婚姻对于温黎来说是非常想摆脱的禁锢,但对于当时犹如丧家之犬的她,做出那些发疯的事情几乎是她唯一的支撑,唯一的......精神支柱?
可秦灼为什么会陪她一起发疯?
服务生上甜品的杯盘碰撞声让温黎从回忆中抽身,一抬眼,她发现秦灼居然还在定定的瞧着她。那目光炽热,执拗,似乎非要朝她要一个答案不可。有一个瞬间,温黎觉得自己被那种目光看的无处遁形,颇为狼狈。
“秦灼。”她艰难的开口问他:“你当时为什么要跟我结婚?”
她后来想过,秦灼可能是觉得她漂亮,身材好,或者是床上合拍,但温黎明白这都是她麻痹自己的说辞,因为她看人的本事还是有点的——秦灼不是这样的一个人。
温黎觉得他答应跟自己结婚,或许是因为......自己脆弱。
纵然温黎不想承认,但当时的她在事后的第二天早上,不知道是疼还是慌,莫名其妙的就哭了。她不理秦灼,只知道看着窗外怔怔的流泪,然后跟秦灼求婚——
她说:“你给我一个家吧,我想要。”
当时的温黎不明白为什么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有家,偏偏就她没有,她执拗的想要一个。
她没有什么偏偏就追寻什么——男人,家,都用最偏激的手段追求到了。
秦灼和她结了婚,也在五年前给了她这么一份一模一样的‘家产’,只是温黎没有要,她甚至看都没看,忙不迭的就逃了。这些东西她追寻到了,偏偏又不想好好的珍惜了......
“你应该学会‘负责任’三个字怎么写了。”秦灼没有回答温黎的问题,反而知道她内心所思所想,把东西推到她面前淡淡道:“婚姻是既定事实,不会变,与其逃避耍赖不如好好的收下这些。温黎,这毕竟是你当初求来的。”
这话听着刺耳又棒槌,但秦灼知道温言软语这种东西对温黎没有用,她在一个类似于象牙塔里的地方逃避了四年了,到了该清醒的时候了。
温黎第一次没辩驳什么,也没用轻佻的态度戏谑秦灼,她沉默着收下了那份五年前就应该收下的东西,只是强调道:“我还没做好同居的准备。”
“随你。”
秦灼顿了一下,想了想还是没问温黎打算在别人家里住多久,硬生生的压了下来——温黎就像一只猫咪,就算平日里装的在听话也只是甜蜜麻痹别人的假象,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亮出来爪子挠你一下。他刚刚已经逼的温黎暂退一步,不太适合继续问。
停在这个时候,就是恰到好处的实行‘丈夫’的权利,可再多的话就是‘蹬鼻子上脸’了。秦灼最会的就是拿捏人心,没有他掌控不了的人,只有他想不想掌控的人而已。
温黎在秦灼的注视下,心不甘情不愿的叉了两口甜品抿着吃了,到底还是不太喜欢的抱怨:“难吃,以后别来了。”
“嗯。”她口中‘以后’这个词汇让秦灼满意,点了点头:“你还想去哪儿?”
“......”温黎多少有些无语:“是你带我出来的!”
怎么秦灼还问她想去哪儿?
“不好意思。”秦灼道歉,一本正经的说:“我没有和女孩子约会的经验,不知道去哪儿比较好。”
“你管这叫约会?”温黎愣了,随后看着秦灼严肃的点头忍不住笑了出声:“我就没约过这么奇怪的会,队长,你真是一点浪漫细胞都没有啊。”
秦灼抓住重点,皱眉问:“你还跟谁约过会?”
“呵,那可多了。”刚刚的事情翻了个篇,温黎也重拾了惯常的游刃有余,挑起嘴角笑,竟是充满‘同情’的看着秦灼:“你不知道跟女孩子出来约会要是先邀请,经过人家同意的嘛?像你这种一大早二话不说把我‘绑架’出来的,就是审问啊。啧啧,你这德行的要不是吃定了我,这辈子估计找不到老婆了。”
试问,当今社会小姑娘都喜欢甜言蜜语会来事的男生,有哪个愿意嫁给这种毫无情趣的木头的?温黎突然不要脸的觉得她做了大好事了。
秦灼眼神一黯:“我下次会注意。”
“下次?”温黎挑眉,饶有兴致的问:“秦先生,你这是在学着追求我么?”
“你上次说,我们接触不够。”秦灼大抵是从来没说过情话的钢铁直男,他回忆着上次温黎那番要找其他男人,戳他心窝子的话,‘艰难’的说出一定意义上的追求宣言:“那就多多接触,我会经常来找你,让你适应我......喜欢我。”
温黎一愣,她看着秦灼不自在的神色,知道这向来一本正经的男人不知道下了多大的决心才会同她说这些,现在约莫是不好意思了。只是他的不好意思也是那种不显山不露水,若不是温黎一直盯着他,也是看不出来的。
按照一心想要离婚的道理来说,温黎觉得自己现在应该不屑的嘲讽一声,拒绝秦灼的一切示好,但是......她做不到。温黎清晰的听到自己心里‘咯噔’一声,然后竟然从秦灼脸上品出了几分可爱来。
还有该死的心动感。温黎掩饰性的一低头,只轻哼了一声:“看你表现吧。”
*
温黎的工作室开门那天,S市时尚圈内大半的媒体都扛着摄像机来了——温黎在巴黎的时候名声就已经出圈,是她大四设计展那年一举成名的。她为那年的当红模特lisa在展会上设计的‘流金羽毛裙’在那年的时尚秀是压轴出场,造成了国内外的时尚界的极大轰动。
美轮美奂的设计,天马行空的想法,那一年的展会过后,所有媒体笔下讨论的焦点都是‘流金羽毛裙’和‘横空出世的鬼才设计师温黎’两个关键字。
但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温黎这个没背景,没经验,就像是撞了彩票一样火爆业内的设计师居然在那之后拒绝了成百上千份的设计邀约,offer面试,其中不乏有高官人士,名流贵胄,还有五光十色的娱乐圈邀约的,但她从来不为所动,甚至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温黎只是继续踏踏实实的研究着学业,直等到毕业,毫不留恋的回国。她不给任何人打工,只时不时的惊才绝艳的展示一个设计稿,然后再任由各大品牌竞价拍卖,用堪称‘添加’的交易额把成品权交付出去。
所有人都知道她不缺钱,但仍然免不了的觉得这位鬼才可惜了——因为在世俗的眼光看来,温黎没有一份光鲜的职业,就是不够体面。
有不少人明里暗里都问过温黎是怎么想的,但温黎的回答从没变过:“我干什么要给资本家打工?自己开工作室不香么?我缺排队跪着求爸爸给他们设计衣服的顾客么?”
如此狂傲恣意的态度让那帮自诩清高的‘业内人士’气急了,扬言温黎只不过是个持才自傲目中无人的毛孩子罢了,这种年轻而充满灵气的作品会时时刻刻都有么?等她摆架子摆到江郎才尽的那一天,还拿什么继续吹牛逼!
只不过现如今温黎的设计稿的确千金难求,明里暗里等着她工作室开启的人也数不清,几乎都掐着手指头算着呢。
温黎也没刻意瞒着任何人,工作室开业前夕,她就大大方方的在个人账号上宣布了——当然不是油管的分享小号,那是她独一无二的个人空间。温黎是在几年前就注册认证过。至今却从来没发过消息的‘官方’大号上宣布的这条重磅消息,时间地点说的明明白白,国外不少媒体连夜就赶过来了。
这些动作江溪全然不知,以至于她在开业那天捧着一束花急急忙忙的赶过来的时候,就被温黎这工作室门外吵吵嚷嚷,堵的水泄不通的各大媒体弄的惊呆了。
这......这是什么鬼?江溪回过神,也没幻想着自己这单薄的身板能挤过去冲进工作室内,怕是还没挤到一半,她手中新鲜的捧花就成了‘残花败柳’了。江溪连忙拿出手机给温黎拨了过去,在对面接通的那一刻就喊了起来:“黎黎,这怎么回事啊!你工作室外面都成蚂蚁街了,这都什么鬼!”
‘蚂蚁街’是S市一条独特的夜市街,基本上什么时间段都水泄不通人满为患,人流犹如密密麻麻的蚂蚁一样,特有此名。
温黎听了她的话后只短促的笑了一声,声音娇憨而甜软:“抬头看二楼的落地窗。”
江溪下意识的抬头看向窗子,只见那窗明几净中有一道‘鲜亮’的人影,轻而易举的就能抓住所有人的眼球——温黎穿着一袭墨绿色的长裙,漆黑如墨的黑发披散在嫩白的背后,只露出白皙如玉的肩头,手臂,正面看去,她骨感的锁骨上面深绿色的宝石项链闪闪发光——但却亮不过她本身。
温黎身上的裙子古典而繁复,腰身高高的收紧,几根设计巧妙的绳子缠的纤腰细细的,在身后精巧的打了结。裙摆大而宽松,缎面的材质犹如行云流水一样,伴随着她走下台阶的脚步一摇一曳,就像翩翩起舞的蝶,聘婷生姿。
而台阶下根本没有花丛,有的只是冰冷的机械和人心。
她从楼上踏下来的每一步,都像是魅惑人心的妖姬,吸人神髓一样的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几乎没办法呼吸。这......这条裙子就是温黎的最新设计么?这种惊才绝艳的设计是穿在谁身上都好看,还是只穿在她身上好看?
比起温黎今天的惊艳亮相,好像前几年穿着流金羽毛裙的lisa都不算什么了。
也不知道是谁先回的神,只听伴随着人群中‘温黎下来了!她身上的裙子是最新的设计!’这么一句话,所有人几乎都举起了手中的摄像机对着温黎拍了起来。
一片‘噼里啪啦’的闪光灯中,高高的站在楼梯上的温黎淡淡的笑了笑。
一切都像是设计好的一样,这是她回S市后踏出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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