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驸马夜访

    还真是讨厌什么来什么,瑛华皱起眉宇,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外面夜色渐浓,这个时候江伯爻来求见,葫芦里卖什么药呢?她心生纳罕,思忖须臾将茶杯放下,曼声道:“让他进来吧。”

    “是,奴婢这就去领。”

    话音落下,就听翠羽急促的步伐声朝前厅那边远去。

    按大晋的规矩来说,驸马想要见公主,必须先通报,获得允许后才能进入公主的寝殿与之相聚。通报期间,驸马只能在前厅静静等待。

    很快,翠羽就带着人过来了。

    “驸马,里面请。”

    她打开寝殿沉重的大门,抬手比了一个请,在江伯爻跨进门槛后,又小心翼翼的把门关上。

    寝殿内,瑛华闲适的坐在正厅的太师椅上,面含笑意,可眉眼里的审度不加掩饰,“真是稀客,太阳打西边出来么,驸马今日怎么有空来我公主府了?”

    江伯爻本就心情不好,听到奚落更是面色一沉。本以为瑛华会像以往欢呼雀跃的迎接他,没想到却是如此漠然,言语带刺,听起来极不顺耳。

    他负手而立,“公主可是去给皇上告状了?”

    瑛华捏着袖阑,听出了话里的端倪。

    想必是她父皇给江伯爻开了小灶,迫于龙威,这是来兴师问罪了。

    她心下了明,皮笑肉不笑道:“驸马此言差矣,我不过是把我们之间的事,一五一十的给父皇说了一遍。父女谈心而已,何来告状之说?”

    “……”

    江伯爻哑然,心头纳闷得很。

    下午宣昭帝招他觐见,有意无意提到了瑛华来过。言语间不时敲打,让他谨记身份,要对瑛华好一些。

    以往瑛华为了维护公主的颜面,从不跟任何人提及他们不睦。逢人问起,一律是举案齐眉,怎么今天突然跑到皇帝那里诉苦了?

    他傲慢的抬起下巴,“公主莫非以为有皇上劝我,我就会回心转意?”

    “驸马多心了,不过是我父皇会错意而已。”

    江伯爻一哂,“公主要明白,今天我过来也只是看在万岁的面子上,跟你没有半点关系。我早就说过与你无缘,你就莫要纠缠了。你这般女子,终究是不合我心意。”

    话落,只听外面刮起了一阵夜风,微薄的窗户纸被吹的簌簌作响。

    有寒意从窗棂缝隙中透进来,吹的宫灯火烛轻摇。

    影影绰绰下,瑛华微眯眼眸,意味深长的打量着江伯爻。唇畔似笑非笑,一股鄙夷的意态就这么不知不觉的流露出来,让江伯爻极为不适。

    “你看我作甚?”

    “当然是看你比别人多了一只眼,还是多了一张嘴,能让你如此大言不惭。”瑛华瞧着对方愈发阴沉的面色,扬声道:“我这般女子的确不合你心意,金枝玉叶,国色天香,岂是你这种凡夫俗子所能欣赏的?”

    言罢,她兰花指一翘,捏了捏耳畔的红宝坠子。

    面前的女人咄咄逼人,处处带着敌意,不再是以前低眉顺首的模样。江伯爻心生厌烦,嘴上也不服输,“样貌好看就能如何?你任性善妒,只知寻欢作乐,肆意挥霍,实则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再美丽的面容,也掩盖不了你内心的污浊。”

    “我是内心污浊,但我污浊的直白坦荡,而你呢?”瑛华冷然勾唇,有内敛的光从瞳中闪过,“江伯爻,收起你的冠冕堂皇吧,你就是一个虚伪而不自知的小人。”

    她一反常态,非但没有哭哭啼啼,反而出口相讥,江伯爻有些难以置信的瞪大眼,气的抬手一指,“你——怎么能如此出言不逊!”

    “是你以下犯上在前,我还不能反击了?”瑛华傲然挑眉,“你若不是小人,又怎会屈于权势与我成婚?你若不是小人,又怎会在外面对我虚情假意?你若不是小人,现在又怎会在我的寝殿僭越忤逆?”

    若不是小人,又怎会联合他人逼宫篡位?

    一连串的反问如山一般压过来,江伯爻一时有些招架不住,清俊的脸蒙上了一层暗灰的红。

    只见瑛华骤然起身,罗裙软纱垂地,腰肢袅袅,“江伯爻,这些年间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她放缓了语调,徐徐走到江伯爻身前,仰起头正正看着他。

    凝着那双秀美的凤眸,江伯爻阴沉道:“忘了什么?”

    “忘了你我的,君臣之礼。”瑛华面无异色,纤纤玉手轻抬,比量了一番,“这种高度似乎不太对,还不快给本宫跪下说话。”

    江伯爻一怔,“……你说什么?”

    “既然没听见,那本宫就重复最后一遍,倘若你再听不到,就要治你的罪了。”瑛华脸色顿沉,威严悄然浮现,“本宫让你,跪下!”

    沉声厉呵将她掩藏的锋芒彻底释放,让人不禁敛声闭气。

    江伯爻一霎就被她慑住,那气势排山倒海,仿佛要将他击的粉身碎骨。

    眼见瑛华动了真格,不肯退让,江伯爻只得咬牙跪下,冰凉生硬的地面瞬间让他膝盖生疼。

    只听瑛华道:“抬起头来,看着本宫。”

    江伯爻一顿,微微抬起头,眸光寒凉,似乎想要将她射穿。

    瑛华不以为意,将他面上的心不甘情不愿尽收眼底,心里暗暗讥笑,报复的快感让她异常充实。

    她满意的勾起唇角,不疾不徐地说:“驸马,以后记住了,这才是你我之间正确的谈话方式。”

    江伯爻不言,身子不易察觉的微抖一下,宽袖掩住的手死死攥紧。

    曾经瑛华捧他上天,如今给他当头一棒,让他又懵又气。

    不过公主的威仪一出,纵使他有千般怒火也不敢再发泄,只得低眉顺首的跪着。

    瑛华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本宫看上你是你的福气,既然你不知好歹,那以后就不必再踏入公主府半步了。”

    江伯爻依旧垂头看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本宫现在明白了,两情之事不得勉强,父皇那边你不用顾忌,是他会错了意,本宫自然会给他一个交待。”说完,瑛华眼波一转,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玩味的看向江伯爻,“哎呦,都忘了驸马还跪着呢,赶紧平身吧。”

    江伯爻忿忿起身,宽袖一震,冷哼道:“臣还不知,公主如此口蜜腹剑。”

    “本宫也不知,驸马如此之渣。”

    “……”

    江伯爻浓眉紧锁,狠狠瞪她一眼,转身离开了寝殿。

    翠羽在门口惶惶而战,目送他怒火中烧的走了。

    方才二人的剑拔弩张她听得一清二楚,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公主跟驸马第一次正面争锋。

    她蹑手蹑脚的进了寝殿,颇为意外的是,瑛华正淡然的呷着茶,清秀面庞并无半点愠怒,反而看起来有那么一丝得意?

    “公主,您怎么让驸马走了?”翠羽小心翼翼的问。

    瑛华睇着茶盏里打旋的叶片,慢条斯理说:“不爱了,就让他走了,以后也不会让他再来。”

    “啊?”翠羽惊讶地张大嘴,好半晌才觉得反应不妥,赶紧抿起嘴巴。

    瑛华见她忽闪着眼睫,欲言又止,也不想跟她再继续探讨下去,掩唇打了个呵欠,嗡哝道:“我困了,赶紧去铺床吧,睡了睡了。”

    “唔。”翠羽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尽管心里迷雾重重,可这是公主的私事,公主不想说,她亦不能多问。

    她将床铺好了,又伺候瑛华更衣洗漱,随后退到外侧,“公主,有事您就叫奴婢。”

    瑛华浅浅的应了声,将白皙的脸蛋儿舒服地埋进赤金锦被中。

    她回身朝里,并无睡意,大张的眼瞳里光华旖旎。

    看来她先前的担忧是对的,父皇对她的婚事抱有先挽救的态度,她一时半会还和离不了。

    回想着方才的场景,二人现在算是彻底闹掰了,江伯爻更是留不得了。

    上一世江伯爻的狠厉深深烙在了她心底,让她寝食难安,就像扎在肉中的一根刺,若不管不顾,最终会溃烂发炎,要人性命。

    瑛华倏然阖眼,敛住瞳中锋芒。

    她要将这根刺,彻底拔除。

    不知过了多久,瑛华才渐渐坠入梦乡。

    翌日起身,点绛唇,画黛眉,绿沉烟纱拖地,上绣大朵牡丹,头戴蝴蝶珠钗,顾盼间栩栩如生。

    穿戴完毕,精气神儿十足地走出寝殿。

    又是一个秋高气爽的好天气,湛蓝天空万里无云,偶有鸟儿自空中飞过,落在院子里的枝梢上叽叽喳喳。

    回廊之下,夏泽目无旁骛地扶刀而立,身穿一身缁色常服,交领窄袖,缎面盈盈浅绣着八宝云纹,偶然闪起细微的华光。

    他本就眉目俊秀,配之华服,相得益彰。放眼望去,宛若贵公子一般清隽。

    瑛华默默打量一番,徐徐走到他身前,眉眼轻柔,温声道:“夏侍卫。”

    方才夏泽有些出神,闻言一怔,半跪行礼道:“属下见过公主。”

    “起来吧。”瑛华仰头示意,“以后在府里不必拘泥于礼节,也不用属下属下的自称,我不喜欢,听起来显得生分。”

    夏泽略一蹙眉,“属下不敢,尊卑有序,不得僭……”

    话还没说,就察觉到了对方寒凉的眼神。

    昨日他听到了瑛华跟江伯爻发生了口角,深知瑛华心情不妙,并不想招惹,便改口道:“我知道了,以后就按公主所说。”

    “这才对嘛。”瑛华面上阴转晴,考据的眼神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开口赞道:“今天这身衣裳格外衬你,穿起来真是让人赏心悦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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