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美人颤巍巍的走上前,耐住心头的急切,对着瑛华福礼,声线有些发抖:“见过固安公主,不知焱儿可是犯了什么错?”
瑛华回以一礼,直言道:“娘娘不用惊慌,焱儿并未犯错,头上的伤是被这个痴傻的宫人给打的。”她指向夏泽身前扣着的太监,“正巧我从门口路过,碰到焱儿呼救,便让手下将此人制服了。”
姜美人顺势一看,先是被那人满嘴的血污吓了一跳,继而放下心来,还好不是惹怒了固安公主。
她深吸一口气,赶紧将赵焱拉到身边,带着他跪在地上,“嫔妾多谢固安公主相救!”
“娘娘客气了,无需行此大礼。”瑛华将二人搀起,“这是我皇弟,救他是应该的。”
她说话温和,如若清风细雨,姜美人听后感激涕零,“萧寒宫地处偏僻,又没个守卫,我更是手无缚鸡之力,若不是公主相救,不知焱儿会被打成什么样。”
“门口的守卫呢?”
“都撤了。”姜美人略微抬眼,看了下她的脸色,“以前倒是有,后来皇后娘娘没再分……就算了。”
“想来是这里太偏,母后忘记了。”瑛华尴尬的扯了扯嘴角,“没关系,改日我会向母后提及此事,为你们增派护卫。”
听她愿意美言,姜美人沉寂的眼眸登时鲜活起来,原本并不抱希望。
“多谢公主!”她热情相邀,“公主能来萧寒宫,真是让这里蓬荜生辉,不如进殿一坐,嫔妾给您泡盏茶。”
“我本就是闲逛到此,就不劳烦了。”瑛华审度的目光打量一圈儿,萧寒宫的真是冷僻,只有两个宫女瑟瑟叩拜在不远处,“娘娘这边看来人手不足呢。”
姜美人自惭形愧的低下头,“我宫里只有两个丫头,不过好在宫里事少,倒也算忙的过来。”
“那可怎么行,大人无妨,怎能委屈了皇子。”瑛华扬手一指道:“这是水桃和春杏,生的机灵又贴心,以后就供娘娘差遣吧。”
话音一落,默默跟在后面的水桃和春杏站了出来。
“奴婢见过娘娘,见过殿下。”
姜美人有些难以置信,“这……这怎么敢当。”
“无妨,人多了才能照顾好皇弟,不是么?”瑛华凤眸清和,细看之下却略显锐利,让人难以推辞。
姜美人倒是听话,也不悖她的美意,“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今日公主的相助嫔妾一定谨记在心,没齿难忘。”
言罢,她又要拉赵焱行礼。
瑛华赶忙打住她,“皇弟头上还有伤,赶紧去找太医过来吧。”
“不……不用了。”她蓦然摇头,“宫里有药,我自己给他处理一下就好了。若是传出去,不知又是什么风言风语。”
堂堂皇子被一个疯太监打了,如此有损皇家颜面的事,传过去铁定让皇上心烦。
她跟赵焱在宫里本就不受欢迎,恐怕到时候娘俩的处境会更为艰难。
“这怎么行,伤在头部,若是不小心护理,留下病根就麻烦了。”瑛华看透了她的心事,“娘娘尽管差人去请,我会传令下去,今日之事若谁敢外传,定不饶他。”
姜美人一看她如此贴心,面上顿时阴转晴,有哪个当娘的不疼孩儿?
为显亲近,便使唤水桃去请了太医。
“时辰也不早了,我还有事,就不叨扰娘娘了。”
瑛华看向躲在姜美人身边的赵焱,人畜无害的样子让人心生可怜。
她拍拍赵焱的肩膀,明灿灿的笑道:“好好养伤,这几日就别乱跑了。等你好了,欢迎来公主府找我玩。”
这种邀约让赵焱瞪大了眼睛,有光从暗哑的瞳子里漾出来,“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瑛华笑意更浓,倘若能住在她府上更好,她恨不得天天盯着这小子。
“那……太好了!”
赵焱好像忘记了头上的疼痛,笑开了花。
这宫中从没有一个人愿意跟他做朋友,就连从小服侍在他身边的小德子也不怎么喜欢他,原来被人邀请竟然是这种感受。
幸福来得太突然,瑛华仿佛就是从天而降的活菩萨,打破了这对母子死一般沉寂的生活。
姜美人也感激的望着她,一双细长的丹凤眼似乎噙着些许泪花。
瑛华不以为意,淡然自若地跟母子俩道别,率人离开了萧寒宫。
没走多远,她又一回头。
以后水桃和春杏会将这里盯得死死的,守卫那边她也会让母后派几个心腹。
这对母子的一举一动,休想逃过她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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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后,瑛华坐在妆台前,翠羽正替她卸着妆面。
硕大的落地香炉里燃着她最喜欢的罗湖香,嗅一嗅,混乱如麻的心才能获得片刻宁静。
“公主,好端端的,您把那疯太监带回府邸干嘛?”翠羽恶心的直咂嘴,“奴婢现在想着,都有点慎得慌。”
“有什么可怕的,一个疯子而已。”瑛华敛住眼眸,气定神闲道:“我就是觉得蹊跷,这种人应该关在庚子所,而萧寒宫离那里很远,这疯子是怎么在大庭广众之下避开守卫,跑到萧寒宫附近的花园里去的。”
翠羽转了转漆黑的眼珠,一想还真是那么个道理。
庚子所是大晋皇宫照顾病老宫人的地方,与其说照顾,到还不如说是关押,等着他们哪天一死,破席一卷就扔到了乱葬岗。
就是因为这种特殊性,庚子所守卫重重,平常连个苍蝇都难飞出去,更别说是一个大活人了。
“您说,会不会是被什么人故意放过去的?”
“有这个可能。”瑛华凝眉,“或许这个人根本就没疯。”
翠羽一惊,“装的?”
“还不能断定,等夏泽回来再说。”
翠羽点点头,为瑛华解散发髻,如瀑一般的黑发瞬间垂到腰际。她拿起梳子,慢慢梳理,直到没有一根毛燥地发丝,这才满意的收工。
瑛华动了动僵硬的脖子,起身走到软榻前,又慵懒地扑在上面。
今天的所见所闻简直让她嗔目结舌,没想到这对母子的境遇竟然如此之差。单看姜美人的表现,也不像是那种浪荡之人,儿子头破了都不敢找太医,如此惧怕流言的人,怎么会有那个胆子偷人呢?
这里头想来也不会是那么简单,究竟是碍了谁的脚?
她把头埋在软垫里,越想越乱,直到有人叩门,这才抬起头来。
“公主,夏侍卫来了。”翠羽将人领进来,随后识趣的离开,只留二人在屋里。
自从宫里回来,夏泽一直忙的像个陀螺,衣服都还没换,前襟口还有赵焱的血迹。
此时瑛华只穿了一身中衣坐在榻上,乌发随意披散着,整个人显得慵懒随意。
他的眼神晃了晃,最后安放在榻前的地毯上。
瑛华并不在意,正色道:“怎么样,吐口了没?”
“没有,嘴硬得很,一直装疯卖傻。”夏泽顿了顿,“而且这人早就中毒了,方才……已经毒发身亡了。”
“死了?!”瑛华一愣,愤然地锤了一下身侧的小几。如此一看铁定有鬼,没能敲开他的嘴,委实让人泄气。
夏泽见她懊丧,从衣襟里掏出来一块令牌,“不过我在他身上搜到了这个,上面的有图腾,应该是家徽之类的,不像是宫中之物。”
“给我看看。”瑛华接过来,只见褐色令牌上勾勒着不少祥云,还有有一只三头三脚的怪鸟,脚踏巨浪。材质是一种不知名的木材,散发着奇怪的香味。
她不自主的抬起令牌,放在鼻前闻了闻,立马有些头昏脑胀。
夏泽一看,连忙制止,“别闻,这个香气不正常。”
瑛华蹙起眉头,将令牌拿远了一点,“你打听到了没,庚子所丢人了吗?”
这件事不能大张旗鼓地调查,但她又没有特别信得过的人,只能先让夏泽想办法打探。
“打听到了。”夏泽眉宇一沉,“庚子所的确丢了人,是以前在皇后身边服侍的桂安。”
“桂安?”瑛华怔然,她记得以前母后宫中的确有个叫桂安的小太监,不过没多久疯病发作,被送到了庚子所。好多年过去了,竟然还没死,但她已经记不清这人的模样了。
她意味不明的看向手中的令牌,思绪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桂安怎么会出现在萧寒宫附近,他身上的这块令牌又是谁的,他意在袭击赵焱吗,到底是何居心?
如果今日不是她将桂安拿下,若被禁军擒去,她的母后恐怕也难辞其咎,毕竟是她宫里出去的人。
“公主,人怎么处理?”
沉稳的嗓音将瑛华思绪揪回来,她思忖片刻道:“先把他的尸首藏起来,不要让旁人看到。”
她得想办法让母后过来认一认,眼前这个人,未必就是桂安。
“是,我这就去处理。”
夏泽正色颔首,正要退出去,瑛华又喊住他。
“不着急。”她指着不远处茶几上的白瓷小盘问:“这是你买的?”
瞧见那仅剩几个的红枣糕,夏泽点头道了个是。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瑛华将令牌放在小几上,双手抱胸,“说吧,你有什么事想跟我谈。”
她眸光清洌,好像一下子就能看到人心底。夏泽顿了顿,轻声道:“那日是我冲动了,冒犯了公主,还请公主赎罪。”
“恩?那一日?”她故作糊涂的想了想,“哦,我想起来,你是说……强吻我的那天?”
夏泽不言,面上显出一丝难堪。
“原来这红枣酥是赔礼用的。”瑛华释然一笑,见他强作镇定压住羞赧,方才的阴霾顿时一扫而光,起身朝他走了几步。
然而这区区几步仿佛是猛兽出山,慑的夏泽连连后退。
“你躲什么,那天不是很勇猛吗?”她一脸坏笑,微微垫脚,攀住夏泽的脖子,朝他徐徐吹了口气,“何必道歉呢,其实我就喜欢这样的男人……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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