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启仁的神色让魏颜有些意外,蓝涣说蓝启仁与她父母乃是故交,怎么这神态倒似是什么仇家?
这想法不过一闪而过,魏颜相信蓝涣没必要骗他们。许是母亲藏色散人爱玩爱笑,捉弄过人家。以她父母的性子,大约也不会结下什么血海深仇。蓝启仁的性子便是不喜她父母,也不至于迁怒,不过对他们姐弟心存偏见却有些可能的。
迂腐、固执这样的标签已经标注了蓝启仁是一个容易先入为主,固执己见的人。人都是有偏见,只看这个偏见深浅罢了。比如魏颜听了聂怀桑的介绍会下意识觉得这位老先生不好打交道,何尝不是一种偏见。
蓝启仁和藏色散人还真是故人,损友的那种,所谓损友基本是藏色散人单方面捉弄蓝启仁。魏颜容色有几分肖母,难怪蓝启仁面有怪色。亏得弟弟魏婴不在这里,魏婴无论是容貌还是不拘小节的性子都比魏颜更肖似母亲。
蓝启仁身上尚有诸多宗务,不便久留,不过简单的交谈后,倒是确定了一件事。魏颜性情更肖似稳重的魏长泽,并不像藏色散人一般顽皮。略松了一口气的蓝启仁并不知道自己放心太早了。
自从见到魏颜后,那抹没道理的眼熟让蓝湛颇为苦恼,这天晚上,蓝湛又做了那个梦,不同于前几次笑笑闹闹,这次的梦内容发生了变化,梦中的少年模样大变,他们的关系也变得恶劣起来。
原本是少年总是围绕着他转,现在却变成蓝湛眼巴巴追着少年,却被拒之门外。新的梦境让蓝湛颇为苦恼,因此决定闭关。听到弟弟要闭关,蓝涣有些遗憾不能带弟弟去交新朋友,不过修行为重,到底没有反对。
热闹的清谈会,蓝二公子却选择闭关,众人也没有太在意。蓝湛本就是寡言之人,若非身上冷气太足,不出声都会被遗忘。以他的年纪进不了老年组,少年组都怕极了蓝二公子,巴不得他不出现。
清谈会上,跟着聂怀桑到处玩的魏婴却出尽风头,还交到了新朋友兰陵金氏的小公子金子轩。这位金公子素性骄傲,对作风纨绔的聂怀桑有些看不上眼,双方相遇时态度便不太好。魏婴最好打不平,为聂怀桑出头,双方决议比斗一番。
从剑术到骑射,魏婴将金小公子都赢了一遍,没想到这位骄傲的小公子也颇为有趣。输时,脸色不太好,摔袖离开,再度相见,却别别扭扭与魏婴、聂怀桑搭话。若非聂怀桑玲珑心思,观人细微都不知道人家是想道歉,而非找茬。
金子轩前番态度不甚好,毕竟没有说什么恶语。魏婴与聂怀桑都是爱玩大度之人,见金子轩别别扭扭的模样实在有趣,故意约他一同去参加蓝涣、魏婴等年轻一辈的论道会。本是为难金子轩,没想到金子轩竟然答应了。
年长一辈交流玄门大事,年轻一辈便一道交流下其他东西。蓝涣、魏颜都是体贴之人,少不得给年少的表现机会,基本是两人轮流提问出题,少年们作答,然后他们给予指正或建议。
论道会上魏婴年少却实践经验丰富多奇思妙想固然引人注意,金子轩和聂怀桑同样出彩。这个修为不高,附学成绩一塌糊涂,却意外的博闻。许多奇闻异事,聂怀桑皆能信手拈来,一地风俗即便没到过也知道五六分。
聂怀桑出人意料的表现就连金子轩都吃了一惊,再不敢将聂二公子视为纨绔。论道会后一群参与讨论的少年又在魏婴和聂怀桑的带领下下山喝酒玩乐一番,就连骄矜的金子轩都因为发现许多同辈与传闻不符,欣然同往。
聂怀桑与魏婴勾肩搭背道:“幸而如今蓝二公子闭关,我们才能去彩衣镇喝酒!”
“那位蓝二公子真的这么可怕么?”魏婴好奇道,“他与我们一般大,怎么这么爱闭关?”
“蓝二公子自小便是如此并不奇怪,我倒是听闻云梦的江晚吟这几年也是整日闭关,勤奋的不行。”与聂怀桑一道附学的欧阳新道,“以前阿爹都拿蓝氏双璧说我,如今还多了一个江晚吟,晦气!”
魏婴听到江澄的名字,下意识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江澄这般勤奋,该不会因三年前输给他的缘故吧?
见一群少年笑闹着出去玩,蓝涣不由叹道:“阿颜说的没错,怀桑果然很聪明。看来过去是明玦兄与叔父都不曾发现怀桑的优点。”
不知何时,蓝涣对魏颜的称呼已经从魏姑娘、转为袂歌,进一步变成了颇为亲昵的阿颜。
“怀桑在武道上天赋是差了一点,但那也不过是与阿婴、金公子他们比较。放在年轻弟子中,并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坏。”
魏颜很喜欢这位聂小公子,当下六艺俱全的世家子不少,然而都把六艺不当一回事。聂明玦崇尚武力,更是将琴棋书画视为小道。然魏颜暗中考校了一二,聂怀桑于琴棋书画颇有才华。
修仙若求得道长生,将琴棋书画视为小道便罢了。可此界也没多少人将得道长生当真,大多数人都在红尘名利中翻滚,既然如此,为何不能将琴棋书画做为所爱发扬光大呢?不过魏颜这般想法在这里过于出格,便不曾说出口。
蓝氏这次的清谈会最引人注目的无疑是魏氏姐弟,姐姐魏颜年少美貌,一身修为却不亚于许多宗主,弟弟魏婴年纪轻轻,剑术惊艳。姐弟二人引得无数家族争相招揽,不想魏颜不仅拒绝了招揽,还与清河聂宗主结拜成了异姓兄妹。
对于聂明玦与魏颜结拜这件事,众说风云,有人说聂宗主心机,想到这般方式招揽人才。有人诧异直男聂明玦竟然还能和女修做朋友,莫不是太阳从西方出了……
对此,聂怀桑只有一句话说:我勒个去,我哥有毛病!难得有个看上的女修,你想认妹妹?
直男聂宗主只有一个想法:义妹,可以放心比武,坐而论道不容易招惹闲话!
清谈会结束后,魏颜、魏婴私下拜见蓝启仁。知道姐弟二人探听魏长泽与藏色散人旧事,蓝启仁又扯断了几根胡子。蓝启仁虽不喜藏色散人,却感于姐弟二人一片孝心,挑选了自己直到的关于魏氏夫妇一些事迹来说。
魏颜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位迂腐的老先生能够得到仙门百家尊重。虽然与藏色散人有“旧仇”,论及魏氏夫妇的事迹,却不曾参加任何主观臆测,更不曾说过魏长泽和藏色散人只言片语的不是。
除了论及两人事迹,蓝启仁甚至翻出了关于魏长泽夫妻的一些记录及他们在蓝氏附学时的笔迹。得蓝启仁允许,魏颜与弟弟亲自抄录了一份,将抄本留下,带走了原本。
知道魏颜与魏婴此番回夷陵,欲为父母立衣冠冢,蓝涣当即表示会代叔父前往祭拜故人。
蓝启仁:……我不是,我没有,我才不拜藏色!
魏颜本没有打算告知他人,然蓝家既然要来祭拜,与魏长泽关系亲近的江枫眠及义兄聂明玦也不好略过。魏颜便送了消息去莲花坞和不净世。
待衣冠冢立,行礼之时,清河聂氏聂明玦亲自前来祭拜,聂怀桑因在云深读书,还送来了祭文;云梦江氏是江枫眠带着江厌离前来;蓝氏最意外,原以为是蓝涣前来,不想蓝启仁与侄儿一道来了;然后就是兰陵金氏,并非金氏的礼,而是金公子金子轩以魏婴友人身份前来。
衣冠冢已立,魏颜打算与弟弟在夷陵守孝三个月,过完年,再继续出发历练。玄门修士并没有那么都守孝的规矩,且魏长泽和藏色散人过世多年了。然魏颜前世家族以入学立世,对孝道和丧仪都有规矩,故此决议守孝三月全己心。
没有守完整三年是因父母亡故并非近年,入乡随俗,且了解父母为人之故。孝在心在行不拘泥形势。游历天下,承继父母遗志,夜猎护卫一方百姓亦是孝。
丧礼结束,客人相继离开,蓝涣却没有与蓝启仁一道离开:“阿颜,前番你提到度化之事,我在藏书阁查阅了不少资料,抄录了一些带来。”
“曦臣哥果然善解人意,你怎么知道我与姐姐需要这些啊?”魏婴从外面跳进来,将蓝涣吓了一跳。
“你又跑去哪里了?神出鬼没吓人一跳!”魏颜敲了敲顽皮弟弟道。
魏婴委屈巴巴地捂着脑门:“阿姐,我哪里乱跑了,只是刚才在院里,现在进来而已啊!”
“无羡真活泼!”想到又闭关的弟弟,蓝涣有些失落,他弟弟怎么就不会撒娇呢?
“曦臣哥还没说怎么知道我阿姐要找关于度化的资料呢!”魏婴眨了眨眼追问道。
“上次清谈会,阿颜提到过些许!”蓝涣微笑道。
“我阿姐连这个都告诉你?”魏婴惊讶道,“阿姐自己明明说度化乱葬岗在外人看来过于异想天开,在找到办法前不要对别人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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