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根铁柱

    这几天蒋蛟完全进入了搬运工的角色,每天搬搬抬抬。

    反正哪里有卖力气的活儿, 哪里就有他的身影。

    他个高块头大, 力气又足, 一个人顶俩。除了没事干的时候, 老是爱围在明连身边,没有其他的缺点。

    当然,后面一条在其他人看来根本算不得什么不好。

    明连这个编剧真的当得十分轻松,人家演员上戏的时候,他就拿个躺椅坐在场外。

    玩游戏也好, 看书也好,反正常阎对明连的要求是

    人不要经常不在就行。

    这意思是,你偶尔出去溜达一下也没什么。

    蒋蛟有样学样,但是他只是一个搬运工,拿不到躺椅, 到手的只有小马扎。

    在没有搬运工作时, 蒋蛟就拿了一张小马扎坐在明连旁边,像一条蜷缩起来的大狗, 絮絮叨叨地说着通常不会被回应的话。

    知道蒋蛟是追求者身份的束白双,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保持了沉默。

    皇陵秘密核心围绕着前朝的两尊黑白小玉麒麟展开。

    传说白小玉麒麟里藏有前朝国师从蓬莱仙岛求回来的、能解世间万毒的丹药。

    后来这枚丹药被暴戾昏庸的前朝帝王没收,与自己的金库钥匙一同为那位独宠六宫的妃子殉葬。

    之所以是金库钥匙, 完全是这位妃子生有一子, 只不过此子尚且年幼, 而且当时大国将倾, 帝王不得不把金库钥匙藏起来。

    等身上纹有皇陵地图的小皇子长大了, 再回来寻得金库钥匙开启藏宝库,以此复国。

    而金库钥匙与标记金库具体位置的地图,则藏于黑麒麟中。

    一时之间,对丹药感兴趣的江湖中人,以及迫不及待找到一笔巨款、以此养活军队的枭雄皆是蠢蠢欲动。

    前朝帝王的皇陵位置逐渐曝光,世人惊愕地发现

    凡是进入皇陵者,竟没有一个能活着出来。

    仿佛这座沉睡在山里深处的皇陵带着恶毒的诅咒,无声吞噬着每一个企图入侵它的人。

    观众们看的电视剧是一集一集播放的,但其实影视拍摄的时候,是按场地拍的。

    这个场地有多少幕戏,一次性拍完。

    拍完之后转场。

    前朝的皇陵在山里,等剧组拍完现在的宫殿部分,就得进山了。

    而现在,宫殿的戏份接近尾声,剧组准备转移上山。

    聂熏是在明阳辉来后的第七天来的,她来的时候,蒋蛟正在搬东西。

    “蒋蛟,等一下把这里的椅子收一收,放到车里。”场务说。

    蒋蛟应道“好。”

    搬上东西就往货车那边去。

    在蒋蛟上货车后,一个穿着名牌衣服、但面容苍白憔悴的女人从另一边往这边来。

    “请问,这里是皇陵秘密的剧组吗”聂熏紧紧捏着手上的游客证。

    “是,但是我们现在在拍摄,不接受任何参观与打扰。”场务看见了聂熏手上的游客证。

    他见多了这种稍微有点钱、能追到影视城里的追星族。

    好吧,虽说这个追星族年纪有些大。

    “我是来找人的,我找蒋蛟。”聂熏连忙说。

    场务一愣。

    蒋蛟

    原来这不是追星族啊

    刚好,那辆用于搬运东西的货车就在不远,场务拿起挂在腰侧的小喇叭,对着那边喊,“蒋蛟,有人找你,过来一下”

    大概是几秒后,那边探出一个脑袋。

    聂熏不由屏息,紧张极了。

    她不由将来时路上想好的说辞又在心中过几遍,想着待会儿见到蒋蛟,要怎么跟他谈。

    然而

    似乎只看了一眼,那个脑袋又缩回去了。

    场务“”

    这是啥意思啊

    聂熏懵了一下。

    她也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蒋蛟视力好,将聂熏看了个清楚。这一看到人,他首先打了个激灵,想起之前明连跟他说过的

    这事不要管,如果聂熏真的找来了,当做不认识。

    现在蒋蛟严格执行这话,一看到人就立马把头缩回来。

    但后面他觉得这还不够,万一她过来了怎么办

    于是二话不说,蒋蛟把东西一放,再从货车上利落跳下,头也不回地往场子里撒丫子跑。

    他个高腿长,平时又有锻炼,跑起来跟一头猎豹似的,一下子就没影了。

    场务“”

    难道说,这女人其实是来追债的

    “哎,他怎么走了”聂熏十分着急,“我找他有要事,你能帮我把蒋蛟喊出来吗”

    场务更怀疑面前这女人是来追债的。

    如果蒋蛟不是来躲避债务,他干嘛连工钱都不要,只要求在剧组里呆着

    场务纠结了一下,最后说“你自己打电话给他。”

    意思是这事他不管了。

    聂熏“那我自己进去找他总行了吧”

    场务却有些犹豫。

    谁知道这女人到底是不是还干着路透的活儿,要知道,现在圈子里就有这么一类专门以卖照片为生的路透。

    “我是明连的母亲”聂熏见场务一直在沉默,最后咬牙说。

    这下轮到场务懵了。

    蒋蛟一阵风似的往里头跑,精准找到明连,但这会儿明连却少见的有工作。

    屠魏有一个点老卡着,情绪不到位,ng了四次还没过,常导跟明连正一起给他讲戏。

    蒋蛟脚步不由慢下来,他也没靠近,就在不远处徘徊,一直抓耳挠腮。

    着急啊。

    但不敢过去打扰明连工作。

    不过蒋蛟并没有等多久,讲戏已经进入了尾声。

    “好的,我明白了”屠魏醍醐灌顶,一直皱着的眉头松开了,“明老师厉害,下次我卡住了,我还来找你。”

    一向严厉的常导少见地笑了笑,“明连很专业啊,天赋型的编剧就是不一样。”

    “混口饭吃而已,抬举我了。”明连笑道。

    屠魏把思路与情绪一同理顺后,拍摄继续进行。

    这时候明连也闲下来了。

    蒋蛟看准时机的上前去,他也不废话,开门见山,“明连,聂熏找来了,我刚刚搬东西的时候看见她,她好像还跟场务说了些什么”

    本来明连以为,蒋蛟又是过来废话的。

    没想到

    “她肯定是想过来找你麻烦,聂家的人不是什么好东西。”蒋蛟直接开地图炮。

    蒋蛟对于聂熏的印象,还停留在对方拿走了他岳母的项链上,并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一系列事情。

    明连眉头皱起。

    没想到对方来的那么快,本以为聂熏还需要些时间才会摸过来。

    所以能不能这么理解,聂家现在已经火烧眉毛了。

    这么一想,明连眉间松开了些。

    “明老师,你妈妈找你。”不了解内情的场务把聂熏带了进来。

    一路跟着,防止她拍照。

    聂熏一眼就看到明连与蒋蛟站在一起。

    夕阳把两人的身影拉得两老长,因为两人站得比较近,拉长的身影相互依靠,有种一致对外的气势。

    金芒在他们身上仿佛形成了铠甲,披上一层无坚不摧。

    不过这什么气势啊,什么铠甲啊,全是聂熏一个人的幻想。

    她踌躇了一下,想起家里的状况,最后硬着头皮上去。

    随着距离拉近,聂熏心如擂鼓,耳边好像又出现了家里人责备的声音。

    责备她以前不懂事,胡作非为,责备为了个男人居然把整个家族都拉进水,责备她太让大家失望了。

    这一句句责备,是此前从未有过的。

    明明,这些事情她之前早就做了,家人也不是不知道,怎么现在来说她。

    聂熏心里一万个委屈。

    聂家那一辈就聂熏一个女孩子,父母兄长大小就宠她,以前重话都没多说一句。

    现在连番质问,巨大的心理落差让聂熏差点崩溃。

    食欲不振,头发大把大把的掉。

    更糟糕的还在后面,父亲与大哥被带走调查了,她自己也进过警局一次。

    当时虽然只是询问,却足够让聂熏吓出一身冷汗。

    她有预感,如果这事继续查下去,用不了多久以前的事情就会被翻出来。

    家里人说,现在这种局面只有蒋家有可能救得回来。

    蒋家

    他们哪来认识蒋家的人啊

    这时聂熏想到了蒋蛟。

    明连跟蒋蛟结婚了,算起来她就是蒋蛟的岳母。

    帮岳母办点事,这不过分吧。

    于是聂熏就找人去了,然而让她震惊的是

    蒋蛟不见了。

    他人没在南海城

    不仅蒋蛟,明连也是。

    经过一番打听,聂熏总算是打听清楚。

    明连进了剧组,去了红月影视基地工作,蒋蛟跟着过去了。

    本来聂熏想等人回来的,但左等右等,就是没等到。

    再一打听,好家伙,好像暂时不回来了。

    要不然蒋蛟也不会将公司暂时交给蒋文轩打理。

    不得已,聂熏只能自己来西省。

    聂熏走到明连跟前,这一刻她早已没了当初的傲气与雍容华贵。

    头发乱,衣服起了褶子没展平,脸色苍白,眼下青影很重。

    大概是没睡好,聂熏的皮肤状态很糟糕,眼角的细纹明显了不少。

    “你爸妈看起来都很年轻。”场务由衷感叹了一句。

    “抱歉,你可以误会了,我妈在我四岁的时候就没了。”明连也不管某些人会不会尴尬。

    场务一愣,当下看聂熏的眼神就不一样了。

    做影视这一行,接触过的剧本不少。

    有文艺的,更有狗血的。

    家庭纷争啊,真假继承人,继母与继子不得不说的故事。

    反正要多狗血,就有多狗血。

    明连先前那一句并没有将音量降低,周围又有不少人。

    有些人看得过来。

    聂熏呼吸微紧,但很快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小连,自认为这么多年来从没亏待过你,你上学的学费都是我出的,读的都是顶好的私立学校,十几年如一日,生恩不如养恩大,你这孩子怎么就不能跟我亲近一些”

    说到最后,语气调侃又有点哀怨,好似一个为孩子操劳的母亲。

    显然,聂熏至今仍不知道她家会陷入如今的局面,是明连亲手点燃了导火索。

    如果这话放在其他地方,或许旁人会改变对她的印象。

    但偏不巧,这里是影视基地。

    这里打造过最狗血、最离奇的剧本,工作人员见的演员海了去。

    哪些人在演戏,哪些人是真情实感,要是分不出来,那就白瞎了多年的工作经验。

    更别说,聂熏并不是演员出身,也没有蒋蛟那种得天独厚的天赋。

    有工作人员交换了个眼神,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同一个意思

    极品

    活的极品

    “我并不认为如果我念公立学校,我就考不上高中。当时你给我选的那一家私立初中是什么样,你自己心里也有数。”明连突然往另一个方向走,远离剧组。

    蒋蛟毫不犹豫地跟上。

    聂熏见目标走了,没办法,也只能跟上。

    在稍微远离剧组人群后,明连停一下脚步。

    他比聂熏要高一个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漂亮的桃花眼里尽是嘲笑,“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找到这里来。因为我要真想帮你,就不会多此一举将王翠俪她弟撞死人的事情翻出来。”

    聂熏瞳仁猛地收紧。

    这些天在焦头烂额之际,聂熏也不是没想过

    当年的事怎么就被翻出来了,明明那么多年一直都好好的,怎么忽然就出事了

    但任凭她头发大把大把的掉的想,她都没能想明白。

    最后聂熏只能认为流年不利。

    现在一切都有了答案。

    去他的流年不利,分明就是人为

    “明连”聂熏睚眦欲裂,她像是发疯的雌狮,也不要什么仪态了,直接伸手。

    她想要去扇明连巴掌。

    明连立马就往后退一步。

    不过其实也用不着,因为蒋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稍微前一点的位置。

    也就是明连与聂熏之间。

    现在聂熏一动手,蒋蛟反应贼快,一把就抓住聂熏的手,把她的手腕扭了一下后,直接用力推开。

    男人的力道本来就比女人要大,更何况两人的年纪就不是一个阶层的。

    这一推,聂熏摔了个四脚朝天。

    往日不沾阳春水的双手,在水泥板的地面上狠狠摩擦了一下,刮掉了一大片皮,血丝立马就渗出来了。

    聂熏何曾受过这种待遇,腰痛手也痛。

    她正想叫喊,猝不及防对上一双野兽般凶狠的眼。

    眼白泛红,瞳仁微微收紧,眼里的恶意与敌意如有实质,好似恨不得直接把她的骨头掰碎成一段段。

    这一眼把聂熏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她随之也冷静下来了。

    她来这里是为了得到蒋家的帮助的,把蒋蛟得罪了不划算。

    明连往旁边挪了一步,不曾想,蒋蛟察觉到后跟着挪。

    他像一堵高墙一样把聂熏挡在外头。

    明连伸手把这碍事的推开,隔着衣服,能感觉到蒋蛟一身精壮的肌肉绷得紧紧的。

    迎敌状态。

    “一边去。”明连嫌弃地把人推开。

    蒋蛟迟疑了一下,到底是顺着明连的力,站到了旁边,但他依旧虎视眈眈地盯着聂熏,肌肉不曾放松。

    好像只要聂熏一有异动,他就会冲上去。

    “如果正义缺席了,我不觉得派人去喊它过来有什么错杀人偿命,不过你应该就坐几十年牢,不会被判死刑,不够对等,那就让你的家族来偿还好了。”明连桃花眼弯起,眸光潋滟生辉。

    聂熏脸色全白了,现在她哪里还有不明白。

    原来罪魁祸首在这里

    僵住片刻后,她忽然开始痛哭流涕,“明连我错了,你原谅我吧,我当时鬼迷了心窍才会做出那样的事。你爸已经跟我离婚了,我也得到了我应有的惩罚,放过我吧,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蒋蛟从明连说了一句“杀人偿命”后,他的大脑就处于当机状态。

    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浮现在脑海里。

    聂熏以为明连不知道她跟明阳辉的事。

    被戴了绿帽子,还帮人养了那么多年孩子的事情,聂熏觉得明阳辉不会说出口。

    “放过你”明连语气不明,一双眼幽深如冬日寒潭,冰块飘浮在其上,被潭水冲刷成了刀刃的形状。

    “明连,这十几年我都对你不错,你放过我吧,我已经知道错了。这件事过去之后,我会让家里人搬离南海城,到其他地方去生活,永远不回来。”聂熏扶着摔得疼痛的腰子站起来,语气哀求。

    明连沉默。

    就在聂熏以为这事有希望时,她听见明连低低地笑了声,“明朗不是他的孩子的事,也是我告诉他的。”

    聂熏松弛的脸部肌肉猛地抖了抖。

    “以前你把家破人亡这四个字给了我,现在我还你一个不得善终。”

    明连眼里有真切的笑意。

    他低声说着,“聂家会完,过惯了挥金如土生活的明朗会极度不适应。他的母亲是杀人凶手,养了他十几年的养父将不会再见他,他会变得无心学业,酗酒斗殴,最后把自己折腾进局子。”

    明连放低了声音,染上情绪,这话说出来像魔咒一样,流入聂熏的耳朵。

    “不,不会这样的”聂熏眼神开始涣散。

    “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把求人的时间浪费在点火者身上。”明连不再看他,转身回去。

    蒋蛟死死盯着聂熏,好似要上去咬下他一块血肉,“雪中送炭我不会,但落井下石我擅长,你聂家给我等着。”

    放完狠话的蒋蛟也转身,长腿迈开几大步跟上明连,然后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

    聂熏双眼无神的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周边一切场景的色度仿佛一寸寸地暗了下去。

    所有代表希望的光,都集中在那两道背影上,随着他们走远,光芒逐渐暗淡。

    希望泯灭了。

    浑身狼狈的女人面如死灰。

    她后悔了。

    如果当年没有被爱情蒙蔽了眼睛,今时今日一切都会不同。

    但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网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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