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秀云觉得自己已经认怂了,王文芳却仍旧不依不饶,实在是有些过分了,只是这事儿到底是她理亏,现在生产队长又在这里,她哪里还敢像是刚刚一样嚣张?只能憋着气儿向王文芳道歉。
“侄媳妇儿,既然你不愿意,那这事儿就算了,你犯得着去公安局吗?我又没做啥事儿,你这样也太过分了吧?”
虽然是道歉的话,但她说出来仍旧是夹枪带棒的,抵死也要刺王文芳一番。
王文芳才不惯她这臭毛病,她看也不看田秀云,只是对着陈福生说话。
“陈队长,我家这啥情况你也知道,今儿我二姑就是趁着我们不在闯进家里来的 ,我们天天都要下地干活,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在家陪着孩子,今天她是没得手了,下次,下下次呢?这人有了坏心,可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抹消了的。”
王文芳快人快语,她噼里啪啦说了这么一大堆的话,把陈福生也都给绕晕了,不过仔细想想,王文芳说的这番话确实也有道理。
眼看着就要开始夏收了,等真正忙起来,他们泡在地里一天都不回来也是正常的,甜甜也就只是个五岁的小丫头,哪里能下田去干活儿?小姑年一个人呆在家里面,别人若是起了坏心肠,哪里能防得住?
就算是锁了门,也能翻墙进去。
到时候真把孩子卖了,想找都找不回来,到那个时候他们可是哭都没地儿哭了。
田广坤和王文芳是本生产队的人,田秀云嫁到外头去了,那就是外面生产队的人,他堂堂一个大队长,不护着自家人,还能护着外人不成?
陈福生看了一眼虽然认了怂,但还是满脸不服的田秀云一眼,略微思考了一会儿后,便开口说道:“广坤家的,你看这样可成?这介绍信我是能给你开,但是咱们生产队到县里面一来一回得三四天呢,你跑这一趟耽误不少事儿呢,也不划算,更何况你二姑只是有那意思,孩子不是没事儿么?你就算去报公安,公安局的同志也未必会受理。”
见陈福生帮着自己说话,田秀云悬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她扫了一眼王文芳,心中有些得意。
自己好歹也在这南坪生产队生活了二十来年,不比王文芳这个外嫁女有底气?说起来她当年还差点儿跟陈福生结了亲呢,要不是觉得陈福生家穷,她哪里会嫁到外村儿去?
要是早知道陈福生能做大队长,她当初肯定咬咬牙嫁给陈福生了。
就在田秀云在想着这些有的没时候,她却听到陈福生继续说了下去。
“广坤媳妇儿,要是你不放心,赶明儿我去刘家湾生产队走一遭,把田秀云做的事情跟他们生产队长好好唠一唠,田秀云是刘家湾的社员,生产队长就能管住她。”
听到这话后,田秀云的脸色刷得一下变了,尖声说道:“陈福生,你不能这么做!”
在吃大锅饭的年代,各个生产队的生产队长权利可是想当大的,毕竟计工分,分配粮食都是生产队长做主的,大队长管着整个生产队的大事小情,从某些方面来说,对他们这些社员们来说,大队长的权利比县长都大。
田秀云慌了神,急赤白脸地开始讨饶,然而陈福生却不惜得搭理她。
“田秀云,你要是继续闹下去,我就再跟你们生产队长好好唠一唠你干的事儿,不信的话你就试一试。”
田秀云不敢说话了。
围观的人见生产队长都站出来教训田秀云了,大家立马又一面倒地指责起了田秀云,直把她给说了个没脸。
田秀云可是丢了大丑,哪里还好意思继续待下去?她捂着脸,甩着大屁股跑了出去。
跟着田秀云来找茬的三个大男人见自家老娘跑了,便也没有继续待下去了,跟着一起跑了出去。
这次丢了这么大的人,田秀云估计有好一段时间不敢来南坪生产队了。
人都跑了,陈福生自然也不会追上去继续数落人,他将目光转向了王文芳,又问了一句:“广坤媳妇儿,你看这样子的处理你满意不?”
王文芳说去县里告状其实也是吓唬田秀云的,既然大队长都给她撑腰了,她也就借坡下驴,顺着大队长递来的梯子下来了。
“成,陈队长,我听你的话,不去县里了。”
陈福生松了一口气,又随便说了两句后,也就没有继续留在这里了。
看完了这热闹后,围观的社员们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回去的路上他们还在讨论着今儿的事儿。
“过去还真没看出来,广坤媳妇儿的嘴巴居然这么厉害。”
“啧啧啧,是啊,果然这兔子急了还咬人呢,跟何况是人呢?也是他们逼得太狠了,要不然也不会闹成这样子。”
“不过这田广坤和王文芳两个还真是疼孩子,要是谁给我一百块……”
“咋?给你一百块你就把闺女卖掉了?你也不想想,什么样子的人家会花一百块买个五岁大的小姑娘回去,要是城里人,那还有点儿可能,孩子送去是享福的,庄户人家掏一百块出来,你自己个儿想想吧。”
热闹都看完了,这些人都还是讨论的热火朝天,说什么的都有,有想当一部分的人,注意力都在一个丫头值一百块这事儿上。
大部分的人都觉得事情不简单,虽然行心动,但却还是忍着可惜,啥都没做。
然而有些人却动了心思。
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疼闺女的,有些人家里五六个闺女,压根儿就不值钱,原本是想着养大了换彩礼钱,不过现在就能得一百块,他们哪里能不愿意?
一个不值钱的赔钱货和一百块钱之间,这些人自然会选一百块了。
因此从田广坤家看热闹离开后,不少人偷偷摸摸地溜出生产队,紧赶慢赶地追上了田秀云和她那三个儿子。
“田大姐,田大姐,你慢一点。”
张老三是村子里有名的赖汉,他娶了媳妇儿后就憋着劲儿地想要生儿子,然而他一连生了六个闺女,家里是越生越穷,可儿子影都没瞧见,眼瞅着自家婆娘又坏了胎,人家都说她肚儿圆圆,这胎肯定是个儿子,张老三也一门心思地认定了自己这一次就能得个儿子。
然而之前生的太多,家里穷的都揭不开锅了,他婆娘没得东西吃,瘦得都脱了相,浑身上下只剩下肚皮上还能看见点儿肉。
张老三不心疼自己婆娘,他心疼自己没出生的儿子,这段时间他一直都寻摸着想弄点儿钱来。
结果这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过来,一个丫头片子能值一百块钱,自家那个要是卖了,家里可不就宽裕了?
因此张老三紧赶慢赶地追了过来,低声下气地来讨田秀云欢心,想把这个机会给弄到手了。
“田大姐,我知道你是个厚道人,你这心肠可是天底下顶顶热的。”
“是是是,我知道是你那侄媳妇儿不识好歹,她不识好歹,我识好歹啊,你就把这个机会给我吧。”
张老三也是豁出去脸面了,低三下四地求了田秀云好一会儿,总算是把田秀云给求得松了口。
“行吧,你就把你家那丫头带来给我看看,咱们可先说好了,是你要把孩子送去给人家当闺女养的,可不是我拿着去卖的,以后要有什么,跟我可没关系。”
田秀云来之前已经跟人拍胸脯打包票,一定会把孩子给弄回去的,结果孩子没弄到,自己又吃了这么大一亏,她还没想好要这么弥补呢,这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来了。
这张老三虽然长得癞头巴脑的,但是他那媳妇儿的样貌可不丑,丫头片子都随妈长,就算没甜甜那么出挑,也差不到哪儿去的。
总之先弄个丫头过去再说,反正那人也没指定了说一定要甜甜,只要是个平头整脸差不离的就成了。
见田秀云答应下来,张老三乐疯了,他颠颠儿地朝着家里头跑去,趁着没人注意,抱着五丫就往门外面跑。
现在他怀里这个可不是丫头片子,那可是一百块钱,金贵得很呐。
张老三家距离甜甜家并没有多远的距离,甜甜正好出来关门,结果就看到张老三抱着个小姑娘朝着生产队外面跑。
看到这一幕之后,甜甜的眉头皱了起来,她看了看张老三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看不远处张家大敞四开的门,白净的小脸上写满了大大的疑惑。
他抱着孩子跑那么快干嘛?不怕摔着了吗?
“甜甜,你是咋啦?怎么还不回来?”
见甜甜半天都没回来,王文芳有些担心,她从灶房里探出头来,见甜甜站在大门口那发呆,便扬声喊了一句。
甜甜回过神来,关上了门后便迈着小短腿朝着王文芳跑了过来。
“甜甜,你慢点跑,小心摔了,告诉妈妈,你看到啥了?”
甜甜仰着头看着王文芳,细声细气地说道:“我看到五丫的爹抱着她往生产队外面跑了。”
五丫跟甜甜年岁相当,两人经常一块玩,因此甜甜认得她。
王文芳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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