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这日糜荏与何进相谈甚欢。等到离开时,何进亲自将他送到门口,目送他离去。

    翌日当值,与天子的赌局继续。

    这几日刘宏手气不佳,输的很惨。原本的一百二十个时辰时辰又增加到了二百一十个。

    输输赢赢,赢赢输输——他那该死的亲政又何时是个尽头啊!

    刘宏无数次后悔当时的他,为何要手贱与糜荏打赌。若不是那个赌,他先前也不至于赢了这么多天,却还要偿还赌约。更不至于如今一直输,使得好不容易缩减的时间再度延长!

    刘宏沉沉叹了口气。

    他看着手中略显凄惨的牌,忽然灵机一动,“啪”地将牌拍在桌面上笑道:“爱卿,这局是朕赢了!”

    糜荏看了牌一眼,才抬头瞧着刘宏:“陛下?”

    刘宏瞧着他脸上的疑惑神色,指着牌振振有词道:“爱卿,朕的牌面凑四种花色,还有不同的点数,理应是朕最大!”

    糜荏修长有力的指尖轻点桌面:“陛下的意思是,您的这幅不成对、不连贯的散牌,赢了微臣的红桃同花顺?”

    “对!”刘宏笑着点头,“朕就是这个意思!”

    “微臣明白了,”糜荏恍然,“陛下是想更改赢牌的规则,先前的规则全部作废,陛下说什么便是什么,对吗?”

    刘宏飞快点头:“不错不错,爱卿觉得怎样?”

    糜荏笑了一下。

    然后在刘宏期待的神色里道:“不怎样,陛下。”

    刘宏的微笑僵在嘴角:“……嗯?”

    “微臣以为规矩就是规矩,陛下。”他一点点隐去面上微笑,淡道,“既然订立规矩,那便要遵守才好。否则朝令夕改,又有何益?”

    “陛下现在因为要输了便随意更改规则,那微臣与陛下的赌约也可以不作数,对吗。”

    刘宏再也挂不住脸上的笑容。

    糜荏站起身来:“若是如此,那这牌局又有什么继续进行的必要么?”

    刘宏讪讪摸了摸鼻子:“额……朕也就是随口一说嘛,嘿嘿,随口一说!”

    至于原本想要顺势同糜荏说的一些偷懒耍赖的话,这会也不敢再提了。

    糜荏却没有顺着台阶给天子递梯子。

    他漫不经心躬身行了一礼:“陛下是天子,天子做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陛下若是不想履行赌约,不履行也便是。横竖都是天子一言九鼎,微臣不敢有异议。”

    “爱卿所言十分有道理,”刘宏尴尬笑。他走过来扯了扯糜荏的袖子,“欸,爱卿站的累不累,快坐下罢,咱们继续打牌吧……”

    他的声音渐渐隐去,只目不转睛地盯着糜荏的侧首,一时似是被迷了眼。

    他早就觉得糜荏很合他的胃口,这会近瞧着又觉得眼前之人似雪顶青松,又似皎皎明月,比他新得的王美人都要钟灵毓秀。

    糜荏没有理会。

    他维持着行礼的姿势:“陛下,微臣忽然想起还有要事需要处理,不能再陪陛下打牌,恕微臣无礼告退。”

    语罢,竟真的干脆利落退出房中。

    刘宏瞠目结舌地瞧着空荡荡的位置。

    他呆了许久,完全不敢置信糜荏居然就这么大胆地离开了!

    一旁替他们发牌的内侍观察着刘宏的神色,半晌凑过来轻声附在他耳边道:“陛下,您这般看重糜长史,糜长史却未免太过恃宠而骄了吧,以老奴之见,您不如直接下旨降罪……”

    他的话没有说完。

    因为原本还在发呆的天子回了神,忽然抽手狠狠给了他一个巴掌,把他打的摔倒在地。

    “你放屁!”刘宏指着他怒道,“什么恃宠而骄,糜爱卿可是朕唯一的知己好友!怎能将他比作佞幸?!你还要朕怪罪他,居心何在!”

    内侍闻言冷汗簌簌落下。

    他的嘴角被天子打出了血,却不敢轻易擦拭,忙手脚并用爬到天子脚边连连讨饶。等天子看的烦了让他滚出去,他便依言爬出房间。而后在炎热的院落里,龇牙咧嘴地轻轻触碰发麻的嘴唇。

    而后腹诽,那糜荏究竟给天子下了什么蛊,使得天子竟这般看中于他?

    据说会下蛊的糜荏这会已回到少府。

    他倒不怕刘宏降罪于他。

    据说刘宏如今将他视作知己好友,系统面板上他的好感度是独树一帜的72,比荀彧的60高上不少。以刘宏的心性,他这师出有名的怒气只能算是友人间的乐趣。

    当今天子万人之上,被人捧着惯着却从未得过如此友情,正是稀罕的时候。再说这世上大多男人都是犯/贱的生物,小作怡情正得他们的喜欢。

    套路一下,也好知道刘宏对他的底线在哪里,好叫他做出下一步部署。

    群臣们这会都在处理政务,瞧见糜荏才从殿外归来,不屑地撇嘴翻了个白眼。

    这些日子他们每日都能见到糜荏在午后离开少府,晚膳时才回来。据说是又给天子整了什么乐子,很得天子欢心。

    嗤。他们嗤笑一声,心道:这糜荏看着倒是衣冠楚楚,可惜却是佞幸之徒。而今天子亲政,要不了多久就能收回政权,看他与十常侍还能得意多久?

    众人幻想着将来那番场景,像是闷热的夏日里,一口饮下一碗清凉的梅子汤般舒爽。

    一时之间,少府上下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糜荏回到当值的房中提起笔,门便被敲响了。他打开门,站在外头的正是三公。

    将三人引入房中,糜荏给他们倒上温茶:“三位大人前来在下之处,有何贵干?”

    三人捧着茶杯相视一眼。荀爽轻咳一声道:“我等前来,其实是有一事想要询问糜长史。”

    “敢问劝谏陛下亲政之人,可是糜长史?”

    糜荏自然承认:“确实是在下。”

    他见眼前三人都激动起来了,甚至还放下茶杯给他行了一个大礼,不由叹了口气扶起三人道:“三位何至于此?”

    “糜长史当得,”陈耽道,“长史劝说陛下亲政,正是我辈楷模,无论怎样的礼节糜长史都当得!”

    “若是知道在下如何劝说陛下亲政,”糜荏道,“恐怕诸位不会再敬佩在下。”

    荀爽道:“长史如此高风亮节,我等又岂是善恶不分之人?”

    其余两人也纷纷附和。

    糜荏摇头道:“倘若这只是一个赌约呢?”

    他不等三人发问,一五一十就将他与天子之间的赌约告知几人。以及天子今日还试图耍赖不愿继续亲政,而他甩袖离开。

    三人面面相觑,都被这真相震得说不出话来。

    许久许久,三人才回过神来。

    本有千言万语想要叙说,却全都堵在喉头,终究化作怅然一叹。

    ——其实也是猜得到的。

    当今天子自登基起,无时无刻不在寻欢作乐。进谏的群臣来了一批又一批,结果死的死,散的散。若非糜荏剑走偏锋,今日又如何能叫天子亲政?

    可笑他们却连这都看不清楚,以为这是天子改过自新之举。

    陈耽闻言哈哈大笑起来。但笑着笑着便是满目清泪,悲愤之情难以再表!

    荀爽与张延也是满心苦涩,到底还是控制着自己,拍着老友的肩膀安慰他。

    陈耽悲伤片刻,终于恢复如常。他擦去泪水,叹息道:“抱歉,在下方才没忍住,叫糜长史笑话了。”

    糜荏恭敬道:“此乃大人真性情也,子苏敬佩万分。”

    “子苏,我这样唤你可以罢?”见糜荏点头,陈耽又道,“下个休沐日清流文士将举办一场宴会,我等想将子苏引荐给他们,子苏可愿意随我等前往?”

    “荀司空,陈司马,张司徒,”糜荏敬重地看着三人,“三位德高望重,子苏能得诸位引荐,正是子苏三生有幸。”语罢俯身行了一个大礼。

    ……

    三人又与糜荏说了会话,便回去办公了。

    许是习惯了,三人即便心灰意冷,离开的身影并没有太过颓丧。他们似乎还在幻想,能借此机会劝说天子将心思放回政务上,引导他走入正途。

    离开的时候,荀爽留下了一份请柬,邀请他于下个休沐日参加他们的清流聚会。

    这个宴会与糜荏先前参加过的文贤聚会不大一样,是清流名仕们组织的宴会。参加这个宴会的人都是成名多年的士族大夫,因天子亲政而聚集在一起,打算商讨劝诫天子。

    糜荏以往是没有资格参与这种宴会的,但现在,谁也不如他有资格。

    荀爽便是因为这个原因,想要郑重地将他介绍给名仕们。

    糜荏翻看请柬。

    自慷慨解囊赠送香露,文士们对他的好感度便在缓缓上涨。等劝说天子亲政一事曝光,他在文士们之间的名声便会迎来一个新的峰值。

    欲速则不达,文士们的好感度在目前看来已刷的恰到好处。

    接下来是该想办法换个地图,刷刷那些武将了。

    这日晚膳后,糜荏收到了天子的赏赐。因为糜氏能烧制琉璃,天子便赏赐了一套文房四宝,一台名琴。

    不出意外,那文房四宝正是蔡氏出品。至于名琴,正是汉时司马相如用过的“绿绮”。

    天子这般示好,糜荏自然不再拿乔,当晚赋字一篇赠与天子。

    于是两人握手言和,继续赌局。

    至于系统中刘宏比先前增加的3点,达到惊人的75好感度……呵,狗男人。

    又三日,休沐日终于到来。

    糜荏沐浴焚香,前往宴会之地。

    那是司空荀爽的府邸,看起来这场宴会正是他举办的。

    宴会尚未开始,糜荏入宴客厅瞧见众人三五成群坐在一起商议着事,便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

    便在此时,有一个声音忽然阴阳怪气地大叫起来。

    “糜荏?!你怎会在此处?”

    这声音不大不小,仿佛石子投入湖中激起一阵阵涟漪,正好够周边的人听个清楚。

    “糜荏?莫非是那个糜荏?”

    “嘶——还真是他!”

    “怎会如此,这糜荏又怎配进来我等宴会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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