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当值,糜荏收到刘宏的召唤。等进大殿,方才发现张让与赵忠也在等他。
糜荏躬身行了一礼:“微臣拜见陛下,拜见张常侍、赵常侍。”
刘宏眼尖地看到他用白纱布包起的手,关切地将人扶起“ 爱卿手怎么了”
糜荏似笑非笑地瞥了张让一眼,顶着对方吃人的眼神道“回陛下,微臣昨夜在府中遇到五只不知何处钻出的大鼠,不小心受了点伤,不碍事。”
虽然很清楚这是张让与赵忠下的死手,但他没有证据,就是拎着那五具尸体告到
刘宏面前也没有用。不如先按捺不表,将来一并算总账。
张让的脸色陡然阴沉了下来。
昨夜前去暗杀糜荏的人没有回去复命,他就知道这任务八成是失败了。他培养的死士他很清楚,不管是谁都绝对查不到他头上。
但这并不妨碍他心中大恨那些死士的能力远超于普通士兵,这些年不管他暗中要对谁下死手,都成功完成任务。想不到区区糜荏,居然失败了
这糜府还能是什么龙潭虎穴不成
张让表情狰狞,被气得说不出一个字来。赵忠见状阴阳怪气道“五只大鼠都能吓得糜长史受伤糜长史还是小心些,免得夜里再见着什么东西,摔了残了可就不好了”
糜荏泰然自若道“多谢张常侍、赵常侍提点,微臣定会小心谨慎。”
“无碍便好,”任凭三人之间波涛汹涌,刘宏反正是半点也没觉查出来。他傻乎乎地拉着糜荏的手,欣慰地对张让与赵忠笑道,“阿父,阿母,你们乃是朕的至亲,糜爱卿则是朕的好友。你们能这般友爱相处,朕心甚慰。”
这架势,像极了民间流传的那种“娶了媳妇忘了娘”的地主家傻儿子。
糜荏终于控制不住地笑出声来。
“陛下说的是,”他抽出自己的手,慢悠悠说出了一句气死人不偿命的台词,“微臣不是来破坏这个家的,而是来加入这个家的。张常侍,赵常侍,两位可愿接纳微臣”
他真的太喜欢这个朝堂了。这里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在这里的感觉,就和回家一样。
刘宏哈哈笑出声“爱卿说得好啊,这话真是说到朕心坎里了”
赵忠面上表情扭曲了一下,勉强应和道“陛下说的是,呵呵呵呵”
一旁张让的笑容更为扭曲。
他忍了又忍,拳头攥的咯咯作响,真的很怕自己当着刘宏的面跳起来打糜荏。
见大家都没有反驳自己的意见,刘宏自觉完美解决这点小龃龉,令三人各自回去办公,又约好午后过来一起打牌。
等玩上几局,张让与赵忠一定会为糜荏的牌技折服,愈加喜爱他的
天子幻想着,愉快的决定午膳要用至少五个胡饼
三人退出大殿。
在殿中还能保持相对和平,等到人烟稀少之处,两方泾渭分明。
张让恨声道“糜长史,识相点把本常侍的人放了,免得本常侍翻脸无情。”
糜荏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可惜啊,张常侍说的太晚了。”
他迤迤然道,“天生万虫,鼠最不良。食人五谷,啖人蚕桑。跳高三尺,自称土公之王1鼠害如此猖獗,在下只能捕而杀之。”
张让知道糜荏分明是在借此辱骂他,登时怒发冲冠“竖子尔敢”
“天气炎热,还请两位常侍心平气和,保重身子。”糜荏见他整个人都被气得颤抖,好心提醒道,“微臣告退。”
语罢漫不经心一拱手,转身离去。
他生的好看,背影潇洒。但看在张让与赵忠眼中,却与恶鬼无异。
等人走的看不见了,赵忠寒声道“晚些我便让人将准备好的东西送入宫中。至于这个糜荏,先交由张常侍你来对付了。”
他等了片刻,身旁之人都没有回答。
转头却见张让抬手捂着胸口,表情极为难看“我、我有一点,喘”
他说着,整个人都站立不住地摇晃起来,下意识胡乱地伸手扯了赵忠的衣袖,轰然向前摔倒在地。
赵忠惊呼“张常侍你怎么了来人,快来人”
张让病了。
据太医说是受了刺激,被气病的。需要卧床静养一段时间,方能康复归朝。
糜荏听到这个消息,忍不住挑了眉头。
他的老师若是听说此事,一定非常开心,忘记他气晕前两个人的黑历史。
要不要多去张让面前晃晃呢,他想。没准就能直接把人气死
张让这一病让刘宏十分头疼。
他听侍从大概说了他们三人相处时说的话,即便听起来没什么大问题,他还是怀疑张让是被糜荏气病的。
可他的糜爱卿也没说什么啊,不就是灭鼠和提醒人注意身子么,怎么张让就突然生气了
幻想的家和万事兴没能实现,刘宏倍感遗憾。但随之而来的是如高山般繁重的政务,压得刘宏差点喘不过气来。
毕竟张让身兼重职,与空闲的荀爽截然不同,朝廷可以没有司空却不能缺少十常侍。张让干脆让人将自己的政务全部交由天子处理,逼他来请自己回去。
与天子的想念不同,清流朝臣们却都盼望张让一病不起,最好还能一命呜呼,免得他再回朝堂祸害黎民苍生。
便在这般情况之下,众人迎来休沐日。
是日,糜荏宴请何进。
何进喜欢喝酒,他便命侍从取了十瓶葡萄酒出来。一字摆开,看的何进眼睛都直了。
何进震惊道“这么多酒子苏竟这般豪爽”
糜荏笑道“请何大哥这样的英雄豪杰喝酒怎能小气大哥随意,不够我这儿还有”
何进被这马屁拍的很舒畅“好,有子苏这句话打底,为兄我便不客气了”
两人就着几个精美的凉菜对饮而酌。
各自两瓶葡萄美酒下肚,酒酣人畅,两人都好像有些醉了。
“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宴请何大哥,”糜荏满上酒,与何进碰杯,“我干了,大哥随意”
何进愣了一下“子苏何出此言”
酒醉让他有些微的迟钝,但他没有觉察出来,反而觉得自己思维清晰明朗。
糜荏又满上一杯酒“不瞒大哥,我打算再过几日便上书陛下辞官,自请归乡。”
何进下意识叫道“使不得啊,这司空长史可是你花了五百万钱买的官”
五百万钱啊,才做了三个月官,就这么打水漂了
“可这又能如何呢,”糜荏又灌了一杯酒,失落笑道,“何大哥一定听说过,我得罪了十常侍,接下来在京雒中的日子”
他没有明说,但何进完全可以猜测他的遭遇,不禁同情道“子苏不必如此悲观,这事总有解决的办法。”
糜荏笑了一下。
他没有再说什么,继续豪迈地给何进满上葡萄酒“不说这些不愉快的事了来来来,大哥喝酒能交到何大哥这样的朋友,纵是五百万亦不枉此行啊”
杯中美酒依旧香醇,何进却觉得满口不是滋味。
他虽与糜荏接触时间不多,但深觉糜荏是一个很好的年轻人。长相俊美,豁达大方,聪明机灵,进退有序
若是这样的年轻人能在他的麾下
“欸,”何进忽然灵光一闪,“子苏若不嫌弃,便来为兄麾下任职,如何”
糜荏怔忡道“何大哥此言何意”
何进道“为兄知道子苏你如今备受十常侍排挤,虽然我亦无法与十常侍对抗,但至少能护你周全。何况届时陛下若是想见到你,我也可以带你进宫面圣啊”
河南尹是个非常重要的官职。
汉以火德,忌水,故以洛为雒,定都于雒阳。而河南尹治雒阳,除与一般地方官权相同外,还有参与朝政、受任军事、随时进宫面圣等权利。
何进越想越觉得这不是个事儿,拍拍胸脯保证道“糜老弟,你就在此等候为兄好消息吧”
说罢便将酒盏美酒一饮而尽,又差仆从准备马车入宫面见何皇后,糜荏拦都拦不住。
但等人走后,他又醉态全无,淡然地令仆从收拾杯盘。
他的目的达到了。
当夜,何皇后与天子温存片刻,提议可以将糜荏放到她的兄长何进身边。如此既能解决张常侍厌恶糜荏之举,陛下若是想要见糜荏,也能直接令何进带进宫来。
刘宏大悦。
于是光和五年八月二十三日,司空长史糜荏被调为河南丞,前往何进麾下任职。
作者有话要说 1节选自千金翼方,作者是药王孙思邈。
关于本文更新,其实是因为我9年前犯了错,和jj的合同出问题了,73弄到现在了qaq
目前已经重新签了,如果86合同好了就那天恢复更新,没好的话orz不乌鸦嘴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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