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来报名的学生实在太多, 学院很快纷发了号码牌,上午、下午各考五十名学生。至于后来的那些,只能安排到明后日。
那父子三人出自琅琊阳都的诸葛氏,与朐县不算远。他们来的不算晚, 排在第一日下午十五、十六号。领过号码牌, 又等了会, 见上午进去考试的孩子出来时一半喜气洋洋,一半垂头丧气的,知道这考试可能会有点难度。
诸葛珪皱了眉头。他的大儿子诸葛瑾见状,微笑着安慰道“父亲安心,亮儿聪颖, 一定能进蒙学。”
十三岁的少年,通身已有文质彬彬、从容泰然的好气度。
他身旁不远处, 随意坐在树下的一个老人家,注意着瞧了他们好一会。
这会前来报名的学生越来越多, 场面哄吵异常, 无数大人正在安慰自家孩子莫要害怕。
这父子三人倒好,两个年幼的孩子一个赛一个的镇定, 还反过来安慰他们的父亲。
心性不错。
老人家便提高了声音唤道“三位, 三位。”
诸葛珪听得对方的声音“老先生可是在唤在下”
老人颔首“正是。”
诸葛珪便带着儿子们走到老人身边, 行了一礼“老先生可是一同报考学院的长辈您有要事吩咐吗。”
“并无要事,”老者微笑道, “看你们想要报考儒经学院,想要问你们几个问题。”
这老人正是水镜先生。
自来到儒经书院,水镜先生的日子过得别提有多舒爽。
暂且不提不用再起早贪黑耕地种田, 可以每夜与郑玄谈经论道。就说这书院的茶水与膳食吧, 他这辈子还真没吃过这么美味的
什么红烧羊肉啦, 糖醋鱼啦,冬瓜炒蛋啦明明就是一模一样的食材,居然除了蒸煮脍炙,还能做出这么多花样
好吃的司马徽根本停不下来,非但整个人气色好了不少,一起住员工宅院的家人都跟着胖了好几斤
人舒服了,也跟着得干点事了。今日学院招生,司马徽自然也要来参加面试。
他就搬着个小木凳坐在人群外,一手捧着白瓷杯,偶尔浅啜一口温茶,慈眉善目的模样令无数人以为也是来参加考试的学子家长。
暗中观察好一会儿,才挑中这家人。
诸葛珪恭敬道“您请。”
司马徽道“你的大儿子年龄还好些,小儿子未免太小了吧你把这么小的孩子送来读书,是因为知道这儒经学院是当朝国师糜荏的老师所开,想要借此与他搭上关系吗”
这话说的实在太不过刁钻,普通人若是听了怕得觉得被侮辱,怒骂司马徽“你这老匹夫,说的什么混账话”
但诸葛珪只是愣了一下,而后微笑道“并非如此,老先生。”
“在下并不期望他们都当大官,只是希望他们能从书中明白做人的道理。”他道,“世人都知郑玄先生与水镜先生的文采,钦佩他们的为人,在下亦是如此。若是想要避嫌就放弃这难得的机会,岂非就是本末倒置,得不偿失”
司马徽点点头,问了诸葛瑾几个问题,全都对答如流。
对着诸葛亮,司马徽问道“若是你被录取了,你的兄长却没有呢”
诸葛亮瞧着水镜先生,歪了歪自己的小脑袋。
虽然觉得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但他还是答道“那亮便留下来读书,等兄长明年再考进来便是。”
司马徽摇头“哎呀,你还这么小,不怕被人欺负吗要知道这蒙学里头可有好几个十岁以上的学子啊。”
“老先生多虑,”诸葛亮用乌黑明亮的眼睛看着他,脆生生道,“书院既然招收六岁以上的孩子,一定有规章制度保证这些。大家都是来读书的,经过学校删选才能入学,有人故意欺负同学的话,岂不是说学校的考核和没有一个样呢”
司马徽闻言,颔首微笑。
诸葛亮瞧见他的笑容,鼓了鼓腮帮子道“其实您是书院里的老师吧”
司马徽愣了一下。
他抬首见诸葛珪面上也怔了一下,方知这是这孩子自己的想法,施施然捋了把胡子“如何见得”
诸葛亮稚嫩的声音响起来“亮觉得,怎会有人打算把孩子送来,却不好好看学校的规章制度呢”
再联想到这人开口考校他们,身份也就呼之欲出。
这下轮到司马徽哑然失笑。
“啊呀,被你们识破啦,”司马徽笑眯眯的,“两位不必再参加下午的考试了,跟着老夫进去入学吧。”
诸葛珪愣了一下。他与诸葛瑾对视一眼,眼中很快有了喜悦之色,忙躬身行了一礼“多谢先生”
跟着司马徽进入书院后,十三岁的诸葛瑾与六岁的诸葛亮登记入学。一个进了蒙学,另一个进了中学。
儒经学院与普通学院有一点差别,分为蒙学、中学,大学三个等级。蒙学主要是启蒙,里头的学生大多不识字,抑或刚识字。中学则需要学过今文经书,有一定的积累。
至于大学,目前还没有开。需要等一年后从中学中挑选,单独升上去。
五日之后,书院结束本次招生。蒙学录取一百十五名学子,中学录取一百四十七人,其中诸葛亮是整个书院最小的学生。
因为学校还在扩建中,目前设置三十人左右为一个班、十人一个寝室。应诸葛瑾要求,他与弟弟诸葛亮被安排在同一个寝室。
至于同寝室的其他人
诸葛瑾看着床铺上贴着的“赵云”与“郭嘉”等名字,思索着这些人的性格与应对之法。
开学一周之后,诸葛瑾基本了解整个书院的情况,由衷地喜欢上了这个书院。
除去衣食有专人照料,诸葛亮兄弟最喜欢的是书院里那个巨大的图书馆。一排排三层高的书架,里头满满当当的都是昂贵的纸质书籍。据说这是由当今国师糜荏捐赠的,里头主要是当今流行的经文,也还有郑玄、司马徽注释的古文经书。
所有第一次看到这个图书馆的学子全部被震惊了,甚至不敢下手抚摸那些书籍
不过现在大多淡定了,遵循图书馆的借书规则借阅这些书籍。
书院开学半个月后,糜荏收到了全部新入学的学子档案。
他与荀彧粗略观看后,从中拿出几份崔琰,诸葛瑾,诸葛亮
这几人的档案全部被做过标记,显然是郑玄与司马徽很看好他们,觉得可以重点培养。
不过将来能养成怎样,还不好说。
糜荏看罢这些档案“书院老师依旧有些少,还是要多寻些大儒隐士才好。”
荀彧道“子苏可有人选”
糜荏思索道“避难江南的蔡邕,荆州襄阳的庞德公,黄承彦几人,都可以试试。”
荀彧“可要我前往拜访”
“不必,”糜荏捏捏他的手指,“昭先曾跟随蔡邕学习一段时间的琴艺,由他去比较好。庞德公与黄承彦,似乎与水镜先生交好,晚些问问他是否愿意写信推荐。”
隐士的脾气大多古怪,由熟人引荐才是比较好的办法。贸然前去,还不知会如何刁难文若。
更何况。
“凉州与幽州,还不知是什么光景。”
刘宏已采纳他的建议招安韩遂。凉州军虽然兵强马壮,但韩遂本是被逼反,性格上也没有成大事的气度与才能,他一定会选择投降。
至于乌桓,与北匈奴一起都是心腹大患。刘宏令八校尉之首的蹇硕领兵,似乎有些过于乐观。
荀彧沉吟片刻“或许再过不久,主公又要出征幽州。”
他说着这话,并不知道蹇硕正在长乐宫与董太后密谋争储。
刘宏命蹇硕领兵前往幽州平叛,但他这个人虽然表面上人高马大,趾高气昂,实则根本不敢前往幽州与乌桓相抗。
他没有读过兵书,也没有带过兵打过仗,首先不认为自己能打胜仗;其次更害怕糜荏趁着他不在京中时揽权,往他背后捅刀。
想到赵忠、夏恽等人的惨死,想到张让的下场,他心有余悸。
于是便在董太后面前,将如今朝中大部分朝臣支持立刘辩的局面,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通。
蹇硕脸上满是不忿“立储之声越发频繁,陛下曾私底下与微臣说过想要立协公子为储君。可他至今没有下达旨意,想来是顾忌那何家,还有与何家关系密切的糜荏。”
“何进与糜荏如今在朝中只手遮天,太后您想想,若当真立了刘辩为储君,皇后何氏与何家必当更加不可一世。届时协公子如何在朝中立足,这后宫中又哪里还有太后您的位置”
董太后迟疑道“我们为何不联合糜国师,与何进抗衡”
“哎呀太后,”蹇硕摇头,满面无奈,“您这有所不知啊”
“一则陛下如今设立西园八校尉,令微臣夺了他执金吾的部分权利;二则当年十常侍得罪那姓糜的,说他的秋稻是杂草,全靠何进替他伸了冤,他才能有当今的国师之位。”
“恩怨相抵,您觉得他会弃何进,转而帮助我们吗”
董太后皱了眉头“将军说的也是。”
可怜她的协儿,难道就要这样认命吗
蹇硕见董太后上钩,狞笑道“微臣倒有一计,不知太后意下如何。”
董太后闻之一振“将军请说。”
从长乐宫出来,蹇硕又马不停蹄地面见天子,祈求天子收回令他出征的命令。
他进言刘宏道“陛下,您设置西园八校尉的目的,本就是督查京中安危。如今袁绍、鲍鸿、曹操已被您派往凉州,又将末将派往幽州,那谁来守护您呢”
刘宏这会病的昏昏沉沉的,停顿了很久才问“你若是不去,朕又叫谁去”
蹇硕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陛下,您可以令糜国师前往啊。”
“糜国师有对付休屠各胡的经验,想来一定能轻易取胜。届时,末将在京中为糜国师调度粮草与军需,一定将这仗赢得顺利”
他说着,忐忑地望着刘宏,屏息凝神等待对方回答。
“这样啊,”刘宏有气无力道,“也可以。”
蹇硕埋头不让刘宏看清自己面上的表情“那末将这就差人拟旨。”
好一会,刘宏才若有若无地道了声“去吧。”
退出大殿后,蹇硕抬首遥望天际。
他面上的恭敬全部敛去,满面都是狰狞与狠戾。
糜荏啊糜荏。
你一定想不到,有朝一日我会成为你的军需官吧
如今你为鱼肉,我为刀俎。这一仗,我不仅要你输,更要你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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