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出来的影子和一号男人的影子紧紧黏在一起，仿若一个巨大的连体婴儿。
秦阎搭在曲星辰肩膀的手臂微微抬起，大手扣住曲星辰的后颈，压着他回头，修长的食指轻轻蹭过后颈的皮肤。
“不要乱看，看我。”
曲星辰：“……”
回到宿舍楼，三个女人沉默着回到自己的宿舍。
一号男人低垂着头，推开男生宿舍的门步伐僵硬的走进去。
曲星辰低头，一号男人的影子不知何时恢复了正常。
秦阎揽着曲星辰走上去四楼的台阶，头也不回的留下一句话：“明天的课，你们自己去。”
两人回到教职工宿舍时，时间不过晚上九点半。
门一关上，曲星辰立刻一缩肩膀躲开秦阎的手臂。
秦阎收回手臂，并未阻止，而是从大衣内侧掏出了两本《贞德日记》。
他拉过放在屋子正中央的木桌子靠在床边，煤油灯摆在桌子边上。
秦阎坐在床边将书摊开，说：“我们来看看这个。”
曲星辰站在桌子旁边，秦阎肩宽腿长，手臂也不短，撑在桌边，几乎占据了大半个桌子。
如果曲星辰想要去和秦阎共同看一本书，势必要紧紧挨着他。
曲星辰指尖扣了扣口袋里的圆润石头，拿起放在桌子上的《贞德日记·下》转身回到自己的床边坐下，翻开来看。
煤油灯能够照亮的可见范围很低，曲星辰坐在另一侧眯着眼睛仔细辨认书本上的字迹。
奈何光线实在太暗，写这本书的人用的又是花体字，实在不好辨别。
曲星辰看了两眼就放弃了，他哗啦啦的翻着书页，一片树叶从书本里掉落下来。
他捏起树叶，仔细查看。
这树叶不知夹在书本里多久，居然仍旧保持着最新鲜的模样。
树叶上如水墨般浮现一行红字，字体诡异，停顿片刻后如烟雾般消散。
“贞德的树叶：强制绑定他人共同进入三次梦世界，赠与即可生效。”
曲星辰双眸倏地眯起，抬眸看了眼认真看书的秦阎后将树叶小心翼翼的塞进了口袋里，将它和秦阎送他的透明石头放在一起。
曲星辰合上手里的书，起身走到了秦阎身边，直截了当的坐下，垂眸共同看面前的《贞德日记·上》，两人肩膀紧紧挨在一起。
秦阎侧目，暗黄的光线打在曲星辰的侧脸，留下好看的阴影，浓密微卷的睫毛遮在眼眸上，霎是好看。
“心情很好？”
两人青梅竹马，被猜出心思曲星辰毫不意外。
他抬手推开秦阎放在桌案上的左手臂，右手拽着书角往自己的方向挪了挪。
秦阎收回目光，被推开的手臂高高抬起，缓缓搭在了曲星辰的肩膀，曲星辰没动。
两人借着煤油灯微微晃动的光线，看着摊开在桌案上破旧的手写书。
这本书残破不堪，许多页面的字迹已经晕染难辨，多是些零散的心情记录，正如它的名字一般，当真是一个人的日记。
日记的前半部分非常甜蜜，记录了两个人之间从恋爱到婚后的幸福小事。
“他向我求婚了，我要做一名美丽合格的太太！独属于他的太太！”
“结婚十周年纪念日，他送了我一条红色的裙子，我很喜欢，我爱他，非常非常爱他。”
然而《贞德日记·上》翻到一半，情况却急转直下，日记主人似乎遇到了什么麻烦。
“我发现了他的秘密，结婚十年，我好像从来都没有真正的了解过他。”
“他最近总是很奇怪，总是避着我用尽各种理由出门。”
“我怀孕了。”
“我们吵架了，他并不期待我们的孩子，我的腹部剧痛，可他却头也不回的走了。”
到这里《贞德日记·上》的大概内容就结束了，秦阎与曲星辰对视一眼，曲星辰伸手按在了《贞德日记·下》的书上，秦阎也伸手，大手覆盖在了曲星辰的手背上。
静默片刻，秦阎并未把手拿开，掌心炙热的温度传递到了曲星辰的手背，顺着手背活络的血脉淌进了心口。
曲星辰手臂一动，想要缩回手，秦阎猛地收紧手指，将曲星辰的手整个包拢在手中。
蜷缩在秦阎手中的指尖动了动，曲星辰微凉的指尖逐渐被秦阎捂的温暖。
曲星辰盯着两人交握的手，半响才说：“松手。”
秦阎留恋的捏了捏，才缓缓放开力度。
力度一松，曲星辰立刻缩回手去，被握过的右手缩进了衣服口袋里，指尖轻轻扣着圆润石头光滑的表皮。
秦阎拿过《贞德日记·下》翻开，两人继续看了下去。
“他为什么一次又一次的把我锁在房间里？房间好黑，我好害怕，谁能……谁能来救救我！”
“我跟踪了他……不敢置信……我居然看到他和新老师安娜在一起！他背叛了我！”
“我的红裙子不见了，孩子也没了……”
到这里，一切戛然而止。
秦阎往后翻，后面的日记都是一片空白，他直接翻到最后一页，最后一页只写了一行字，一直好看的花体字变得凌乱不堪，字尾划破纸页。
“我看见了，安娜穿着我的红裙子，在和他接吻。”
曲星辰轻轻读完这句话，两本书突然从边角开始快速燃烧，秦阎拉着曲星辰后退，一手将两本书挥到了地上。
两本书落到了一起，燃烧成更加耀眼的火焰，时不时发出空气的爆破声响。
火苗照亮了曲星辰的眼眸，他说：“日记是贞德写的，贞德的丈夫和新老师安娜出轨了。”
穿着红裙子的老师……
曲星辰印象中有一位，正是教室里第一节课那名看不见的老师。
然而……
他转头看秦阎，秦阎恰巧也在看他。
秦阎：“校长，就是贞德的丈夫。”
曲星辰问：“校长的目的是什么？”
秦阎高大的身形压低，突然将头靠在了曲星辰的肩膀上，双臂环上曲星辰的后背，用力收紧。
他给了曲星辰一个大力的拥抱：“星辰，这些你不必知道，你只需要活到最后，参加欢迎会，然后离开这里。”
曲星辰耸了耸鼻尖，呼吸间是久别了三年的熟悉味道。
他伸出双手抵在了秦阎的胸膛，一手按在了心脏上面，仔细感受着秦阎心脏的跳动。
下一秒，曲星辰双手用力，将秦阎推开。
他面色冷凝，唇角讥诮的勾起：“你怕我死？”
秦阎深邃的五官在此时显得分外柔和，他喉结滚动：“怕。”
曲星辰单膝跪在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秦阎，伸手用力掐着他的下巴，逼迫秦阎抬头望向他。
“那么，你带我一起去之后的梦世界如何？你不是新玩家了吧？你应该知道怎么才能组队。”
秦阎看着曲星辰，眸中思绪波动，最终归于平静。
他说：“不行。”
曲星辰唇边讽刺笑容加大，他低头弯腰，和秦阎面对面，极为亲密的距离却如此剑拔弩张。
“秦阎，1090天，你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秦阎垂下眼帘：“对不起。”
曲星辰咬紧牙关，面部绷紧，他松开捏紧秦阎下巴的手，从床边站起来，后退到了阴影里。
两本书已经燃烧殆尽，空气里漂浮着纸张燃烧过后的味道和淡淡的霉味。
曲星辰的声音恢复了平静：“秦阎，无论你打算怎么做，我都会等你一起离开这里。”
身份特殊的秦阎，又怎么会是简单的离开学校这样的任务。
既然问不出，他就不问。
做，便是了。
两人之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一声凄厉的尖叫几乎掀翻房顶。
曲星辰从阴影中走出来，秦阎抬腕看表：“十一点半，可以出去。”
两人对视一眼，提上煤油灯，打开房门从四楼下去。
尖叫声就从三楼传来，一到三楼就见三个女人抱做一团，沉默男人蹲在地上，不知在做什么。
微弱的亮光在三个女人身边晃动，曲星辰眯眼，看到了沉默女人手中拿着的手机，正开着闪光灯。
袁雪转过头来，露出一脸的粉笔印子。
看到秦阎和曲星辰下来，袁雪立刻走出来指着蹲在地上的男人说：“他疯了！”
曲星辰走向那男人，被秦阎伸手拉住，他用力甩开秦阎的手，固执的走过去，蹲下仔细观察。
只见这个人蹲在地上，盯着地上一滩被踩碎的粉笔末，不时的用双手去收拢，好似要将这些细碎的粉末从地上拿起来。
他口中喃喃自语，不同于白天时的没有声响，现在倒是能听到些细碎的话。
曲星辰侧耳仔细辨别，只听男人不断重复着：“答题……答题……没有粉笔了……没有粉笔了……”
曲星辰站起来，转头面向袁雪探究的视线，脸上的冷静立刻松懈，眼睛瞪圆，下垂的眼尾楚楚可怜，嘴唇轻抿，嘴角向下，害怕又委屈。
袁雪：“……”演戏能不能走点心？当她是傻子哦。
曲星辰被秦阎影响，一时忘记隐藏，不过倒也无所谓。
袁雪瞪了曲星辰一眼，说：“十一点多的时候，门口突然响起奇怪的声音，动静越来越大，严淑带了手机，我们商量许久，又看时间没到十二点，就决定打开门看看。谁知道一开门就看到这个人举着粉笔乱写乱画，见门开了也没反应，粉笔全画我脸上了。”
严淑就是那个惯常沉默的女人，秦雅芝躲在严淑身后瑟瑟发抖，刚刚的尖叫就是她发出来的。
只见秦雅芝探出头来，指尖颤颤巍巍的指着地上的粉笔碎末说：“他……他一直不停，袁雪就抢了他的粉笔扔地上踩碎了。”
秦阎已经站在了曲星辰身后，对这些事情不发表任何言语。
他的身份是新来的老师，没必要插手转学生之间的事情。
这时，蹲在地上的男人突然站了起来，大喊：“我要粉笔！粉笔！答题！必须答题！”
随后他就步伐踉跄着跑下了楼，消失在了几人的视野中。
曲星辰盯着延伸出光源外的漆黑楼道，随后收回视线，翻过女生宿舍的门板，看向那些凌乱的粉笔字。
“鸡兔同笼，共17个头，42条腿。问：鸡有几只，兔有几只……答：鸡13只，兔4只……”
整个门板上都重复写着这个问题和答案，一遍又一遍，字迹潦草又混乱。
这个男人，是搞错了上黑板前答题顺序的一号。
漆黑的楼梯又响起了脚步声，几人屏息看去。
许峰和仲刚并肩走了上来，见到几人，仲刚问：“怎么都站在这里？”
袁雪看了看两人身后：“你们没碰到跑出去的人？”
许峰不解回头：“谁跑出去了？”
这时，沉重悠长的钟声响起，十二点到了。
秦阎和曲星辰大步跨上楼梯，许峰和仲刚踩着时间进门，女生们也立刻进屋关门。
被秦阎拉着，曲星辰回头，看着身后漆黑的楼梯。
明天，这些人是不是就会忘记一号男人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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