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贞德全封闭学校

    曲星辰微微睁大眼睛,问秦阎:“你什么意思?都到了这里了你还要丢下我?”

    秦阎五官深邃,面无表情时周身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

    他将煤油灯放在了空桌子上,拉过椅子示意曲星辰坐下,曲星辰不为所动。

    秦阎几不可闻的叹气:“校长室在十三楼,秦雅芝忙着解决剩下的几个转学生,丁宣琪忙着找秦雅芝,你在这里是安全的,我去校长室找找,很快就下来接你。”

    曲星辰一脚踢开秦阎为他拉开的椅子,脸上露出乖张的笑容来:“你早就发现了档案室有密道才带我进去的对不对?”

    秦阎上前想要摸一摸曲星辰的头,被曲星辰挥手打开,他用的力道不小,两个人同时感受到了疼痛。

    “秦阎,我二十四岁了,不再是一直躲在你身后的小孩……况且,我从来就不需要什么人保护。你离开三年,我早就变了。”

    秦阎被曲星辰挥开的手臂缓缓滑落,只重复了一句:“等我。”

    曲星辰看着秦阎打开门,走进了黑暗中消失不见,他站在原地许久,室内传来一声自嘲的轻笑。

    他走到窗边,看着黑暗的操场,随后转身提上煤油灯和消防斧,毫不犹豫的打开了门走了出去。

    三年前的曲星辰会听秦阎的话,秦阎让他乖乖的等,他就乖乖的等,但是现在的曲星辰不会了。

    秦阎是他曲星辰的猎物,这个猎物他弄丢了三年,他发过誓,只要找到秦阎,便是锁住他,囚禁他,关押他,都不会再让他从身边跑开。

    曲星辰唇边带着恶劣的笑,提着煤油灯,缓缓向楼梯间走去。

    夜里的学校停电,他没办法坐电梯,只能一层一层的往上走。

    十三楼而已,对于惯常锻炼的曲星辰并不构成威胁。

    他走的不慢也不快,步伐却很轻快,像是为了即将到手的猎物而兴奋。

    漆黑诡谲的楼道里,只有曲星辰一步一步走上台阶的脚步声,煤油灯将他的影子拉长映在了楼道两侧,那影子走动的步伐频率却时常与曲星辰错开,或是快或是慢,像是有什么东西贴在墙上,装作影子一般。

    曲星辰余光微瞥,收回视线,漫不经心的模样。

    二楼、三楼、四楼……

    随着楼层的升高,曲星辰内心鼓动,有抑制不住的兴奋。

    他的猎物就在十三层。

    终于来到了十三楼,曲星辰看着十三楼的标志,推开了安全通道的门。

    寂静的长廊空空如也,他提着一盏煤油灯走过一扇扇紧闭的门。

    书记室、财务室、副校长室……

    最里面,就是校长室。

    曲星辰停下,侧耳倾听,里面什么动静都没有。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抬腿踹开了门。

    校长室内空空荡荡,秦阎并不在这里。

    曲星辰一直挂在唇边的笑意收了起来,校长办公室相比其他的教职工办公室要宽敞很多,物品摆放整齐,宽大的办公桌空空如也。

    他伸出手指轻轻划过办公桌,指尖一点灰尘都没有沾上,可见这办公室里一直有人在用。

    秦阎说要拿到校长的钥匙就可以出去,但是曲星辰明白,秦阎的任务定然不会这么简单。

    他一定有什么其他的事情要做,所以才刻意远离曲星辰。

    校长办公室侧边就是一个小书架,角落里摆着古老的留声机。

    曲星辰把煤油灯放在了办公桌上,去翻书架上的东西。

    大多是些杂书,但都保存完好,曲星辰一本本的抽出来查看,却都没发现任何线索。

    他又在校长办公室转了几圈,就提起煤油灯离开了这里。

    长长的走廊只有他一人的脚步声,这时,停歇了有一段时间的警铃突然又响了起来,天边一片光亮。

    现在的时间大概午夜十二点过半,不到半夜一点,这种时候,怎么可能天亮了?

    曲星辰走到窗边向外看,他如今在十三楼,天空仿佛触手可及,黑沉的云慢慢散去,露出红通通的天际,天边一片翻滚的血红,红光下操场上纷乱的脚印哪怕他如今在十三楼,也看的清晰。

    那些脚印纷纷调转方向,向教学楼和宿舍涌去。

    红光只维持了不到一分钟便黯淡下去,曲星辰收回视线,走向了副校长办公室。

    他走到门口,却听到了里面传来交谈的声音。

    曲星辰将耳朵贴在门上,奈何隔着门板,声音细微听不真切,他用握着消防斧的手转开门把,门刚开了一条缝隙,他只来得及看到里面有光亮传来,就被一人抓住了手臂拽了进去。

    煤油灯被里面的人给扔在了外面,握着消防斧的手被紧紧压在了墙上,嘴巴被来人狠狠捂紧发不出一点声响。

    曲星辰睫毛颤了颤,看着秦阎恶狠狠的表情,眼眸微眯,像是在笑。

    舌尖轻轻伸出,舔了舔秦阎的手心。

    秦阎更紧的将他压在墙上,两人前方摆了个百宝架作为隔断,光线从里面传来,隐约能看到人影。

    秦阎搂着曲星辰向角落悄悄移动,墙角摆了个人高的古朴木质衣柜,秦阎打开衣柜的柜门,将他推了进去,随后自己也闪身挤了进去。

    进去之后,曲星辰才发现衣柜的柜门中间有一行做成了镂空的雕花,刚好可以透过缝隙看见外面的情况。

    秦阎将曲星辰紧紧压在衣柜里,曲星辰握着消防斧的手松开,斧头被放在了脚边,借着镂空花纹照进来的光线,秦阎脸上的神情看不真切。

    但是曲星辰知道,秦阎在生气。

    秦阎因为他的不听话,在生气,秦阎是因为他才生气,清楚这一点的曲星辰身体兴奋的微微颤抖。

    秦阎却以为他是怕了,他一手揽过曲星辰的腰,一手去捏他的后颈,唇就压在曲星辰耳边:“知道怕了还跟过来?就这么不听话?”

    曲星辰不反驳也不动,就这么任秦阎抱着压着。

    衣柜外面,一男一女正在对话。

    男人一身黑衣,五官端正阳刚,不算特别帅气却很顺眼。

    女人一身红裙,长发及腰,五官美艳,却是一脸愤怒。

    “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只是她在勾引我!我和她……没有关系。”

    “我看见了!我看见了你们在亲吻!你还说没有关系!你还说只是她在勾引你!”

    “是我的错吗?当初如果不是你看她可怜,聘她来学校,会有这么多的麻烦事吗?如今你却来怪我?”

    红裙女人愤然挥手给了那男人一巴掌,用力很大,男人脸上立刻浮起一片红肿。

    男人显然没想到女人会打她,立刻转身摔门离开。

    曲星辰侧头盯着镂空花纹间的缝隙,小声问秦阎:“这是什么?是人吗?”

    秦阎摇头:“还记得每晚十二点后室外的嘈杂声?每晚十二点之后,这所学校的现实世界和十几年前的世界就会有片刻的重合,并且重合的时间越来越长,所以学校规定十二点以后不能出寝室。因为,对于我们来说,他们是鬼,而对于他们来说,我们才是鬼——鬼,都是需要被消灭的。”

    男人走后,女人站在原地呆愣许久,随后蹲了下去,双手插进头发里乱揉着,痛哭出声。

    这个女人,是丁宣琪,就是那个每隔一天会在早晨第一堂课出现在教室里的女老师。

    那名离开的男人,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就是校长了。

    丁宣琪为什么会和校长在副校长办公室谈话?

    随着时间的推移,狭小的衣柜里温度逐渐攀升,衣柜外就是诡异的哭声。

    丁宣琪蹲在地上哭了许久,办公室里的灯光逐渐变暗,明亮规整的摆设从边缘开始变得灰败破旧,蹲在地上的女人身下流淌出浓稠的血液,一只眼珠啪嗒掉在了血泊中。

    红裙边缘腐蚀,变得脏污破旧。

    哭声终于停了,女人站了起来,脑袋歪向一边,双脚离地,缓缓向门口飘去。

    如今的丁宣琪再也没有了之前的美艳,模样就如同曲星辰在教室里见到的那般,恶心丑陋。

    办公室的门轻轻打开,又轻轻关上,丁宣琪也离开了这里。

    失去了光线,室内一片漆黑。

    曲星辰想说话,被秦阎用指尖顶在了唇中央。

    黑暗中看不见彼此,但两个人挤在空间狭小的衣柜里,四肢交缠,久违的亲密。

    曲星辰的胸膛紧紧贴着秦阎的胸膛,心跳一下一下,从相贴的胸膛间互相传递。

    两个人的心脏仿佛紧紧相贴,在同样的频率里跳动。

    曲星辰垂下了眼睫,搭在秦阎肩膀的手指缓缓下移。

    秦阎立刻握住了曲星辰的指尖,声音有些低哑:“你想做什么?”

    曲星辰被抓住了一只手,另一只手也不安分起来,两人几乎算是一起长大,秦阎哪里能碰,哪里不能碰,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秦阎突然被掐了腰,倒吸一口气,一个翻身重新将曲星辰压回柜子里侧,长腿压着他的腿,双手压在曲星辰的手腕上,不让他再乱动。

    “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曲星辰垂着头,被握紧的手腕转了转,放弃了挣扎。

    这时,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推开,已经灰败的办公室在瞬间就恢复了曾经的干净整洁,灯光重新亮起。

    一男一女拥抱着、亲吻着,跌跌撞撞着走了进来。

    男人依旧是刚才的男人,女人却换了一个,不再是丁宣琪。

    一样的长发,一样的红裙,两个人靠在了墙上,女人的脸从男人的脖颈间露了出来,是秦雅芝的脸!

    两个人在室内不断的纠缠、亲吻,衣物掉了一地。

    曲星辰和秦阎躲在衣柜里,观看了一场鬼魂间的动作片。

    秦阎呼吸平稳,压着曲星辰对衣柜外的动作片毫无兴趣,曲星辰闻着鼻尖属于秦阎的气息,呼吸却渐渐有些乱了。

    突然,秦阎短促的笑了一声。

    曲星辰面颊一红,瞪了过去,有些懊恼:“笑什么?”

    秦阎压着曲星辰手腕的手松开,改为拖着他的后背将他紧紧抱了起来。

    曲星辰下意识的用两条长腿盘上了秦阎的腰,衣柜的高度使他只能弯下腰窝在秦阎的肩膀上。

    秦阎一手拖着他的屁股,小声说:“你都这么高了,以前你才那么丁点大,一见到我就要抱,不抱就要哭给我看。”

    曲星辰脸色一红,弯腰将脸颊死死埋进了秦阎的颈窝里,双手绞在秦阎背后,不再吱声。

    可秦阎却突然在这最不该的时候起了逗弄的心思,一个劲的凑到曲星辰的耳边说个不停:“你自小性格就霸道的很,每次去看你,但凡有别的孩子靠近我一点,你就要跟人家拼命。”

    曲星辰耳根红透,只觉浑身冒着热气,他微微抬起一点头,正对上秦雅芝大睁的双眼。

    曲星辰一愣,瞬间脊背犯凉。

    他轻轻拍了下秦阎的后背,秦阎立刻默契的回头,透过镂空花纹的缝隙,与秦雅芝对视。

    激动的男人伏在秦雅芝身上动作不停,秦雅芝却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盯着衣柜。

    她发现了!

    曲星辰心下一紧,探手去握放在一旁的消防斧。

    秦阎在这时安抚性的拍了拍他的后背,将他从身上放了下去。

    两个人同时握紧消防斧,戒备起来。

    片刻后,室内的动静停歇下来。

    那男人穿上衣服,和秦雅芝温存了片刻后,出门离开。

    秦雅芝随意套上衣服,缓缓向衣柜走来。

    她每一步都很缓慢,但是目标明确。

    终于,秦雅芝停在了柜子前,与躲在柜子里的曲星辰和秦阎不过只隔着一层薄薄的柜门。

    曲星辰握紧消防斧,浑身紧绷,只等她开门,他便要一斧头砍过去。

    然而秦雅芝只是停在衣柜前,不断的冷笑,随后狠狠瞪了一眼后,转身离开了副校长办公室。

    曲星辰微微皱眉,想要推开柜门出去,再次被秦阎打断。

    只听“吱呀”的声响,大门没开,一个女人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那女人是从柜子里出去的!

    他们刚刚就同那女人待在一个衣柜里,却毫无所觉!

    秦阎抚上曲星辰的背,轻声说:“应当不在一个时间层次里。”

    藏在柜子里的女人正是丁宣琪!

    原来秦雅芝刚刚一直瞪着的,是躲在柜子里的丁宣琪!

    丁宣琪跌坐在地上,再一次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

    随后她从地上爬起来,走到桌边,将桌上的东西通通挥到了地上,那些东西砸在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破碎声响,东西的碎片却如同烟雾般缓缓消散了。

    丁宣琪抽出一本日记,拿起笔奋笔疾书。

    末了,她将日记塞进了最下面的抽屉里,整个人浑浑噩噩的走出了副校长办公室。

    丁宣琪离开后,副校长办公室再次恢复了黑暗。

    这一次,秦阎先一步推开了衣柜的门,带着曲星辰走了出去。

    离开衣柜,两个人之间亲密的距离拉开,曲星辰竟然觉得冷。

    曲星辰脊背微微弯曲,随后又倔强的挺直,下巴微微抬起,像一只高傲倔强的兔子,实则浑身绵软,一戳就倒。

    秦阎看在眼里,没有说话。

    他快步走到办公桌前,拉开最后一层抽离,现实里的办公桌已经破败腐朽,里面果然摆着一本边缘发黑的日记本。

    点开摆在桌上的煤油灯,室内亮了起来。

    翻开第一页,上面同样写着——《贞德日记》。

    “又是一本《贞德日记》。”

    曲星辰快速的翻看着,随后越来越心惊。

    日记上记载的,是与之前两人看过的《贞德日记》里完全不同的故事。

    “我在慈恩医院做志愿者的时候见到了她,她善良可爱,完全不像个病人,我很喜欢跟她交谈,无论是工作上的事,还是情感上的事,只要我跟她说,她总是会安慰我,开导我。”

    “我跟他快结婚了,我有些紧张,忍不住想要去慈恩医院看她。她住在最里面的病房,依旧是那么的善解人意,她再次开导了我,并且安慰我,我觉得她就像是我的姐姐一样。”

    “我终于和他结婚了,就像她说的那样,我们的婚后生活很快乐、也很美好,事实证明我之前那些犹豫和忧愁全是多余的。她说的很对,我们一定会幸福快乐的过一辈子。”

    “婚后的幸福让我很快忘却了她,等我再次想起去看她的时候,已经快半年了。我感到很惭愧,很对不起她,明明她一直对我那么好。许久不见,她依旧是那么温柔,住在最里面的病房,笑容恬静而美好,她跟我说,她快出院了,但是需要一个证明人,证明她没有问题,她问我可不可以帮她这个忙。我欣然同意,事实上,这些日子以来,我从不觉得她是一名精神病人,她可比我要坚强多了。”

    “我去了院长室,没想到慈恩医院的管理竟然这么严格,不过是一个简单的证明而已,还要惊动院长。院长是个和蔼的老人,他一遍又一遍的问我,是否确定为她做证明人,为她担保,我有些不耐烦,校长的眼神很怪异。不过好在最后还是把事情办下来了,没有辜负她的期望。”

    “她出院那天,是个非常晴朗的日子。我特意带着我的先生一起去接她,事实上,在我心里,她已经等同于我的姐姐一般的存在。交谈间,我才知道,原来她竟然毕业于那么高等的大学!我很开心,问她要不要来我先生办的学校任教,她答应了。”

    “她来了,她是一名非常优秀的老师。”

    “我和我的先生吵架了,原因只不过是因为一场该死的校运动会该在哪天举办!还好,还好有她陪着我,安慰我!”

    “我的先生为了求我原谅他,送了我一条非常漂亮的裙子,我很喜欢,那样鲜艳的颜色和玫瑰花一样娇艳美丽。”

    “为什么……她穿了和我一模一样的裙子?”

    “她做了小点心给我送来,我没忍住问了裙子的事情,原来这只不过是个巧合,是不是我太过疑心了?”

    “学校要开校庆,作为非常优秀的老师,她和我先生最近都非常忙碌,两个人经常在办公室工作到深夜……不像我这个挂了名的副校长,我是不是太悠闲了点?明天做点好吃的,去犒劳一下他们吧。”

    “我看见了,他们在办公室里亲吻。”

    曲星辰读到这里,停顿了下来,“秦雅芝,是一名精神病患者。”

    他抬头,去看秦阎的眼睛,秦阎似乎对日记里记载的事情不感兴趣,他的注意力一直停留在认真读日记的曲星辰身上。

    曲星辰抬头,便与他视线相对,他舔了舔嘴角,问他:“看什么?”

    秦阎没有任何偷看被发现的窘迫,事实上,他看得光明正大。

    “看你。”

    曲星辰看着秦阎深邃的眼眸,几乎要沉溺在他瞳孔中的黑色海洋。

    下一刻,曲星辰侧开了头,指尖用力按在书角。

    “你不许看我。”

    秦阎挑眉:“为什么?”

    曲星辰唇角牵起讽刺的笑意,下意识披上浑身的刺:“你说呢,秦先生?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你凭什么这么看我?”

    秦阎薄唇微抿,时隔三年的再次见面,曲星辰变得像个刺猬。

    可这确是他秦阎一手导致的,他无法辩解。

    曲星辰见秦阎再次沉默,再次拒绝与他交流,垂下了眼帘,轻声说:“我之前说过的,只要你告诉我你在哪里,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这话,永远算数。”

    秦阎拿过《贞德日记》翻看起来,对此避而不答。

    两个人之间沉默下来,仿佛之之前在狭小的衣柜里,亲密无间的,是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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