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珅坐在圆形沙发里,手里捧着一杯用来压惊的热可可,望着隔着一座喷泉的服装店。
在那边,身穿“防暴”字样服饰的警卫来来回回,几乎把店铺翻了个底朝天。
几分钟前,林妄言夺下打火机后,商场的员工便迅速掌控了局面,不仅意图伤人的导购小姐被控了起来,洗了冷水澡的四个倒霉蛋也被送往医院,听说白瑞因为被压在下面,还呛了好几口水。
整个一楼都被强制开窗通风,客人和普通员工全部被疏散,因此,诺大的商场里只剩下了警卫和几名当事人。
为了安全着想,林妄言把指挥所定在了服装店对面的甜品屋,林珅手中的热可可就是郝女仆现场取料的成果。
而现在,后者已经被林妄言强行打发回家了。
“一会儿我送她回去,”林家大少爷如是说道,“她是我妹妹,我还能半路吃了她?”
林珅觉得,吃倒不至于,但会不会灌进水泥里沉海是真的不好说。
奈何这时候没人有胆子触他霉头。
林妄言看上去依旧余怒未消,一张俊脸黑如锅底,一边听着负责人的汇报,一边抽空怒瞪林珅,逼的后者不得不举起双手,表示自己乖乖的坐在原位。
她清楚的看到,有好几次,林妄言都想张口骂人了,瞥到站在她旁边的何清琉,又硬生生把话给吞了回去。
仗着自己有大腿庇佑,女孩偷偷的伸长了耳朵。
“林总,防暴队已经从清理完毕,从店里搜出了一桶打开的油漆,应该就是何家珠宝店里丢的那一罐。”商场负责人毕恭毕敬的说道,“因为您制止的及时,客人们都不知道原委,为了防止恶劣影响,对外口径是否需要统一一下?”
“统一什么,你能堵住这么多张嘴?”林妄言冷声说道,“那女人是冲白瑞去的,殉情也好,有仇也罢,自有白家头疼,你干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负责人连忙应是。
林珅用马克杯挡住脸,眼珠转了转。
她是听明白了,她这位大哥和未婚夫大腿会结伴出现并不是偶然。
白瑞先前说,一楼有新店铺在装修,商场负责人又说珠宝店里丢了一桶油漆,两相合计,真相简直呼之欲出。
“我竟然差一点被你店里的油漆炸死?”林珅捧着杯子抬头控诉。
说好的互为天使呢?
“那是水性漆,”何清琉一手撑在沙发背上,微微低下了头,“点不燃。”
林珅闻言一愣。
然而有一个人比她受得刺激更大。
“不可能!!”
原本一直安安静静坐在地上的导购小姐猛然抬头,一双眼睛睁的极大,能清楚看见眼白上蛛网般的血丝。
“老实点!”保安队长低喝道,把她又压了下去。
“这位……安小姐,”负责人一推鼻梁上的眼镜,扫了一下她身前的工牌,“看样子,贫瘠的学识不足以支撑你执行预想中的计划。如果你高中认真听讲的话,会知道唯有高油性漆才能挥发出足够爆炸的有机物质,并且需要一个相对密闭的环境,否则空气中的浓度是达不到1.5%的。”
“作为全市最大的综合性商场,我们决不允许出现如此重大的风险源,因此商场涂装全部选用的低油性和水性涂料,任何店铺都不能例外。”
话音未落,就有人小跑着过来,将手中的油漆桶放下,上面大大的“水性漆”三个字在此情此景下分外刺眼。
“……水性漆……水性漆……”
女人失礼般的跌坐在地,嘴里念念有词,说着说着,竟然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她抬手抓下头上要掉不掉的发网,笑的浑身都在发抖,一行清泪从泛红的眼眶里涌了出来,划过脸颊,没入了嘴角,“我当然不会知道这些,毕竟高一第一学年,我就被清退了。”
这么说着,她用力抹了一把脸,将花掉的彩妆擦去了大半,露出了一张远比妆后要稚嫩的脸来。
“林珅,”她看向捧着马克杯的女孩,“你还记得我吗?”
答案当然是不记得。
双腿并拢,双手放在膝盖上,维持着小学生坐姿的林珅觉得自己收到了来自地狱的催命符。
她矜持的低下了头,仿佛桌上的纹路是通往外星基地的机密口令。
好在,对方并没有刨根问底的意思,而是抬手摸了摸脸,“也是,我变了这么多,变到每天照镜子都觉得恐怖。”
“那么,你还记得,十年前的三月八日吗?”
啥意思,咱们十年前就开始过三八国际妇女节了吗?
会不会太早啊,我还是个宝宝呢。
林珅纳闷了一瞬,随后,一道灵光闪过她的脑海,像是惊雷一般炸的她差点跳起来!
三月八日,是白瑞娜的生日!
“你是……”她语气极为犹豫,“安蓉?”
“对,”导购小姐惨然一笑,“是我。”
在原书中,男主和白瑞娜一生敌对的□□,便是那件他人嫁祸的生日礼物。
即使整件事在全文只出现了寥寥数次,从二者不死不休的态度来看,足以想象当初的冲突是何等激烈。
安蓉,只是背景故事里一个被一笔带过的小角色。
众所周知,在豪门世界里,当本市有一所私立贵族学校的时候,全城的大佬们都会像被下蛊一样把孩子塞进去,仿佛不这么做就会在十里八乡抬不起头。
这条真理,在麟城也适用。
这座容纳了各行各业未来大佬的学校有着一个朴实无华的名字——麟城第一中学。
其实,这是一个系列。
往下有麟城第一小学,往上有麟城第一大学,从幼儿园到读博,学校董事会都安排的明明白白,绝对不让诸位少爷小姐体会到升学考这种人生疾苦。
这样的一所综合性一站式私立学校,就是麟城所有名门子弟的母校。
可惜的是,这群天之骄子与骄女,远没有精心规划的校舍那么光鲜亮丽。
白瑞娜从来不是一个懂得明辨是非的人。
她的怒火燃烧到了校园的每一个角落,除了被定位主谋的林妄生,还有许许多多无辜者也被浑水摸鱼的狗腿们扣上了“同党”的帽子,被推到了台前,成为了欺凌的对象。
而安蓉,便是其中之一。
按理来说,被欺凌者也并非弱者,即便家势比不上白瑞娜,拧成一股绳后也不可小觑,可惜安蓉是其中的异类。因为当她遭遇这一切的时候,她的家族已经徘徊在了破产边缘。
落地的凤凰不如鸡,更何况她本来也不算凤凰。
在学业与家业的双重压力之下,安蓉被迫退学,和男主一起成为了那届唯二没有毕业的学生。
与重新杀回麟城的男主不同,她安安静静的消失在了故事里,再也没有出现过。
如今看来,安蓉并没有“消失”,只是她的复仇在故事开始前就结束了。
问题是,以上这些故事,都和“林珅”没有关系啊?
如果说安蓉袭击白瑞和店铺是对白家的复仇,那找她搭话难不成是见了老同学要一诉相思之苦?
原书对此林妄生的“傀儡姐妹”一向含糊其辞,莫非他们还真是一个班的?
“我听说你和白瑞解除婚约了。”没等女孩搭腔,安蓉自顾自的说了下去,“你做的对,白瑞一向不是什么好人,他当初能够那么对……”
“安小姐,”随着这突然插入的三个字,何清琉上前一步,把手搭在了林珅的肩膀上,“既然你知道白瑞与小珅已经没了关系,就到此为止吧。”
“我这人还没有心胸开阔到能听未婚妻和其他男人的往事。”
安蓉震惊的看着他,讷讷的说不出话来。
“如果没有别的事的话,”青年手上微一用力,带着林珅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我就送小珅回去休息了。”
“等等,”林妄言出声,“油漆丢失的事呢?”
“一罐油漆罢了,不是什么大事。”何清琉慢条斯理的答道,“大哥处理就好。”
“在这方面你又宽宏大量了?”林妄言“哈”了一声。
“这是当然,”何清琉微微一笑,“别说是一罐油漆,就算是整个商场,都没法小珅相提并论,不是吗?”
林妄言脸上的表情消失了,他上下打量着青年,眼底一片凝冰,“我奉劝你一句。”
“野鸡是飞不上枝头的,就算是明媒正娶的也一样。”
“谁知道呢?”何清流耸了耸肩,“凤凰离了巢,总要允许别的鸟儿住进去,这才叫做公平。”
说完,他低头对林珅说了一句“走吧”,便拥着她往大门口走去。
“大少爷,”望着二人结伴离去的背影,商场负责人忧心忡忡,“老爷本来就有扶持珅小姐的意思,何家要是铁了心挺她,那您……”
“喊我林总,”林妄言打断了他,“扶她也比扶外面的野种强,反正老头子绝对不会让我安稳下去。”
“行了,”他瞥了一眼安蓉,“联系白家,让他们把这个麻烦领走。
“那这罐油漆?”负责人问道。
“拿走拿走。”林妄言不耐烦的摆摆手。
见状,一直等在场外的施工工人跑上前,提起了失而复得的油漆桶,抬手压了一下头顶的鸭舌帽,快步走出了包围圈。
从始至终,他没看安蓉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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