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府。
看着容府雕刻着福寿图画的显赫门楣,晏冰的脑海中浮现起了原主容嬿冰对于这里最后的记忆。
晏冰穿越来的前一天,沈姨娘病重,原主来到容府求助,容家二房夫妇却冷面冷心,派守门的仆人把她无情地赶走。
在原剧情中,沈姨娘很快病亡,容嬿冰为了尽快还上欠下的药钱,更是拼命地做女红卖钱。
连日来的劳累,再加上丧母的悲痛,容嬿冰就这样早早病逝。
晏冰垂下眼睑,将思绪移回,迈过了容府门槛。
洛京位处南方,容府的建筑风格同江南园林十分近似。府内林木葱葱,曲径流水,一步一景。
晏冰被仆妇恭敬地请到饭厅,不像是回到自己家,反而像是一个疏离的客人,同年初时原主吃闭门羹的遭遇对比鲜明。
容二老爷与容二夫人面对她时,也同样挂着一脸假笑,仿佛大半年前的厌弃都不曾存在。
三人客套着用过了午膳,容二夫人清了清嗓子,终于抛出了她的目的。
“嬿冰,若不是灵儿回来了一趟,我们还不知道你如今竟成了个名医。”容二夫人微微睨着晏冰,唇角端庄的笑容都盖不住话语中的阴阳怪气。
虽说晏冰近来在京城官眷中名气大盛,但容二夫人前几个月回了趟位于外府的娘家,容家也无人有恙需要打听医者,正好错过了有关晏冰的消息。
晏冰直视着容二夫人,淡淡道:“多谢夫人夸赞。”
容二夫人气得岔了一口气,她原本想让晏冰为她向家里隐瞒医术一事自觉请罪,却被当成了夸奖。
容二夫人不免心中恨恨,这庶女真是翅膀硬了,以前的柔顺模样果然都是装的!早知道当初就该让她给那个姓程的小子殉葬!
见夫人没讨到好,容二老爷接上了话:“你今年也十六了,虽说程家公子才没了不到一年,但你毕竟没嫁进门,按大晋的规矩也不必为他守丧。你母亲娘家兄长家的三子刚丧了妻室,正在寻一门续弦,配你倒是合适。”
听到这话,晏冰便明白了他们的意思。
容二夫人的娘家远在外府,与洛京一来一回十分遥远。若是嫁去那里,又有夫家管制着她,她便相当于同洛京断了来往。
容家这是见她结交上了皇族,怕她记恨从前的苛待报复家里,想要远远地支开她。
晏冰表情未变,道:“父亲的好意女儿心领了,只是我的命格不好,若是累得夫人家里再挂一次白,那就不是结亲而是结仇了。”
容二夫人闻言大怒道:“你这说的什么话?你竟敢诅咒我家?!”
晏冰冷冷道:“这是夫人在送我去碧霞庙前亲口说的,夫人忘了吗?”
容二夫人又被噎住,她眼珠一转,不冷不热道:“婚姻大事向来由父母做主,你不想嫁也得嫁。你姨娘一个妇人,总归不能在公主府长住,一会儿我就派轿子把她接回府。待公主安好,你也搬回来待嫁吧。”
容二夫人心中冷笑,拿捏住了容嬿冰的姨娘,还怕她不听话不成?
然而,晏冰却并未如她所想般妥协。
她只不急不缓地从袖中拿出两卷纸,在一旁的桌上摊开,对容二老爷道:“娘亲的住处女儿另有安排,这是娘亲拖我送来的放妾书,劳烦父亲签一下名字。”
容二老爷脸色一变,一把夺过桌上的纸看了起来,越看脸色越差。
他“刷刷”几下就将两份放妾书都撕成了碎片,散在空中,冲着晏冰怒吼道:“她做梦!”
放妾这种事向来都由做夫君的决定,何时轮得上妾室做主。
此时,他只觉得自尊都被这份由别人写就的放妾书踩在了脚底。
就算他如今的后院根本不缺年轻貌美的娇妾,他一年也见不了沈芸几面,容二老爷也绝对无法容忍自己的妾室竟然主动要求离开他。
容二老爷怒火中烧,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刚要再吼些什么,就见门房匆匆跨过了门槛,急道:“二老爷,有圣旨到了!”
容二老爷和容二夫人顿时大惊,顾不上晏冰,连忙回去卧房分别换上官服与诰命服。
晏冰早有准备,穿了对于官眷来说比较正式的衣服来。她站起身,随着门房去了正厅等待。
那门房就是当初领命赶走原主的人,此时他单独见到晏冰,顿觉尴尬不已。
不一会儿,换好衣服的二房夫妇来了。今日是休沐的日子,原本在书房办公的容太傅也换了官服来接旨。
容太傅年近花甲,神色严肃,长髯斑白,是一个清癯老者。
他见到晏冰在家里稍显诧异,晏冰没有多说什么,行了个晚辈的见面礼。
虽然她不喜欢容家二房,但容太傅却是一个为民为国的好官。即使他待容嬿冰这个庶出的侄女不如容钰灵亲近,却也算得上是合格的长辈。
来宣纸的礼部侍郎满脸喜气,与容太傅交谈了几句,便整肃了神色,展开绣有层叠祥云与一对银色飞龙的金色圣旨,宣读了起来。
“维延熹二十一年……,诏曰:尔洛京容均长女,端庄淑睿,雍和粹纯……今遣礼部侍郎赵谦持节册尔为秦王妃……”[注]
听到晏冰被册封为秦王妃,二房两人如遭雷劈,险些在接旨的时候失仪。
不过很快,他们又想到,那秦王病了多年,不良于行,恐怕活不了几年,容嬿冰嫁过去不过是守几年活寡再接着守寡而已。
四人行礼谢恩后起身,送走了礼部官员。
容二老爷对着晏冰冷笑一声,道:“怎么,你以为有了秦王做靠山,就可以做得了家里的主了?那秦王不过是个残废……”
“二弟!”容太傅皱眉打断他。
容二老爷愣住,不明白容太傅的意思。
容太傅心中所想却比他这个混吃等死的二弟要多得多。昨日容钰灵回府,他虽然有了公事中途离开,却也听了几句有关这个大侄女的事情,也知道容嬿冰昨日去给秦王诊病了。
而延熹帝今日那么突然地就下了封妃的圣旨,都未曾与他商量一番,想必是心意已决。
难不成,是容嬿冰能够将秦王的怪病治好,以至于皇家也要将她笼络过去?
若容嬿冰的医术当真如此高超,容家是绝对不能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而得罪她的。
晏冰见到容太傅的神态,就明白了他的态度。
她轻轻一笑,将刚刚在饭厅发生的事情告知了容太傅,随后从袖中取出两份新的放妾书。
无需多加思索,容太傅果断对容二老爷道:“我同意放归沈氏,你去签字。”
“为……为什么啊?”容二老爷不明白大哥为何要向着容嬿冰。
容太傅皱眉:“让你签你就去。”
容二老爷见容太傅面露不满,顿时缩了缩脖子,唤下人取来笔墨纸砚,老实地在放妾书上签了字。他自小就害怕长兄,从来不敢违逆容太傅的决定。
容二夫人在一旁焦急万分,却也不敢当着容太傅这个大家长的面开口。
成功拿到放妾书,晏冰心情极好,对容太傅恭敬道:“多谢伯父体恤。”
容太傅温和地对她笑了一笑,然后派了管事,随晏冰一起去衙门解除婚契。
晏冰走后,容二老爷终于疑惑道:“兄长,你为何要我放沈氏走?”
见弟弟不开窍,容太傅恨铁不成钢道:“鼠目寸光,怪不得你在仕途上走不远,整日只会用些后宅手段!”
听到容太傅的话,不只容二老爷,容二夫人的脸上也是火辣辣的,她有些不服气道:“可是灵儿已经是太子妃了,就算她日后是秦王妃,我又何必要惧一个庶出的女儿?”
面对弟媳,容太傅不好训斥,但依旧声音冷硬:“灵儿是太子妃,但不是所有太子妃都能成功当上皇后。”
听出容太傅的未竟之语,容二夫人一抖。
是啊,成功登临大宝的太子本来就少,更别说太子妃了。哪怕太子登基,太子妃也不是百分百就会被册封为皇后的。
延熹帝正值壮年,继后也不过三十余岁,有一个婆母压在上头,容钰灵何时才能得掌后宫大权?
容嬿冰若嫁给秦王,那便成了容钰灵的叔祖母。太子妃要是为了娘家的事情公然与作为长辈的秦王妃对上,那真是丢尽了皇家颜面。
见两人懂了,容太傅继续道:“嬿冰的医术我也有所耳闻,那是能将长宁公主自鬼门关救回来的。假如秦王的病得以痊愈,让我大晋如虎添翼,陛下定会极为看重嬿冰。更何况,就算将沈氏放归,嬿冰也依旧是我容家子孙,与容家荣辱与共。”
至此,二房夫妇对视一眼,虽然心中憋屈,却也只得放弃先前的想法。
秦王可是连延熹帝都要敬着几分的皇叔,容嬿冰又救了长宁公主得了继后青眼。他们如今,可不能再像从前那般轻待容嬿冰了……
*
晏冰帮沈芸解决了身份的问题,心情大好。
这半年来她靠诊病得了不少诊金,如今没了后顾之忧,便开始琢磨着开个医馆。
考察了几日后,晏冰买下了一个位置不错的医馆。原来的医者都留着照常诊病,他们无法解决的疑难杂症再交给她来诊治。
除此之外,晏冰每隔一日还会开半日的义诊,专门为得了重病又没钱医治的穷苦百姓施针。
不到一个月,晏冰神医的名头就传遍了洛京。不只上层贵族,普通老百姓们都知道洛京出了个女神医,针到病除,又有一颗医者仁心,给穷人免费治病。
这日,顾文霆又来到医馆陪晏冰看诊。
渐冻症治疗起来比较麻烦,哪怕依靠《通天针经》,也需要三四个月才能根治。
不过,顾文霆如今已经站起来可以缓缓地走两步了。
他现在没什么差事做,就坐着轮椅,由人推着随晏冰东奔西走。连晏冰坐诊也要黏在晏冰旁边,时不时嘘寒问暖一番。
给最后一个病人施针结束后,晏冰刚要收工,就听到医馆外传来一阵骚动。
“外面发生了什么?”晏冰招来一个学徒。
那学徒打听了一下,回道:“听说是附近酒楼的一个书生犯了癫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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