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刚结束一场会议的关澈就接到了来自关沐的电话，而此时正是中午下班的高峰期，即使一路上他连闯了不少红灯，然而即使这样，当他赶到医院的时候也已经是二十分钟之后的事情。
刚才护士在电话里说的含糊混乱，他没什么耐心，干脆就挂了电话直奔医院。
此刻他才刚出了电梯，就看到走廊处几个以关沐为首的行色匆匆的医生从另一边的电梯出来。
关沐的心外科离这里有整整两栋楼的距离，他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看到出现在这里的关沐，关澈原本紧凝的神色更加沉重，心中一种模模糊糊的念头一闪而过，然而这些却只存在于脑海中，他极力略过那种让他不详的不安感，直接大步朝着关沐的方向走了过去。
他的衣着非富即贵，再加上此刻面沉如水气势凌人走过来，旁边站着的医生们一眼几乎就注意到了他，院长也反应过来和关澈点点头打了声招呼然后才对其他医生说：“你们先过去开会，我等会儿过来。”
关澈耐着心听他交待完才问：“楚寒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院长听完这句话，秋天凉爽的天气下他居然鼻尖都出了点热汗，不过态度仍旧不很模糊：“目前情况还不太确定，我们还需要做进一步的检查才能做决定……”
关澈尽力压下心里的火气，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只是问你现在他怎么样，人都晕过去这么久了，居然还检查不出来什么问题？”
院长似乎也很心虚，但是没办法，凌然的体检一直都是在他们医院做的，这么大的问题之前没有查出来，现在人都进了急救室，要是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关澈也不是个好惹的角色，自己这院长的位置还指不定能不能继续坐下去呢。
“表哥。”关沐在旁边却忍不住打断他的话，说：“初步诊断结果出来了，是心源性休克，这属于急性心力衰竭的并发症，现在正在抢救……”
刚才短短二十分钟的远程视频会议，几个专家的说法都不是很确定，正是因为事态严重，所以才没有人敢轻易敢对着关澈下结论。
可是不管怎么样，楚寒现在的情况的确是很危险，拖下去也没什么用。
关沐的话音刚落下，明明语气很轻可关澈却像是被什么忽然给闷头打了一棍，一向镇定冷静的脸上居然露出些许的空白来，下意识看着关沐反问：“怎么会？”
他虽然知道凌然现在的情况必定不会好到哪里去，但是却没想到得到的是这样的结果。
关沐几乎从来都没有见过他表哥露出这样的表情，一时之间竟然有些不忍心。即使他对凌然有所不满，但是这种事情突然发生就连他都无法接受，更何况是关澈，但他只能继续道：“这其实是妊娠期间一种合并性疾病的突发表现，诱发因素有很多，不过楚寒还很年轻……各方面的机能都恢复得很快目前还是能控制住的……但表哥，现在楚寒的身体状况如果继续下去，不光胎儿发育会受到影响，后期的并发症肯定也会更加危险，所以……”
后面的话其实实在有些残忍，关沐对着关澈完全无法说出口。
关澈听完后却只感觉肺部被冰凉的空气给灌满，从心底里泛出来的酸楚却渐渐蔓延上了口腔，口鼻间酸涩不已而心底却是一片冰凉。他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回想起自己刚才见到凌然时，他苍白没有血色的脸色，还有眼底几乎一触就碎的脆弱。
明明每个月都有做体检，为什么竟然没有发现？
几乎无法控制的，关澈的思绪混乱不堪，连脊背僵硬地快要断掉，他集中注意力才勉强将关沐的话完全听清，只是沉默了几秒，然后在周遭突然安静下来的时候才面色极其冷静苍白地说了一句：“不要考虑其他，请你们全力救治他，孩子可以放弃，如果尽一切努力的话他最多有几分希望？”
“这个说不准……还是要看后续住院观察的情况。”
关澈盯着急诊室亮起的红灯，视网膜都隐隐刺痛起来，仿佛整个人都坠入了一个迷茫混乱的漩涡。
他试想了一下最坏的结果，可是只是稍微想一下，肺里的空气就似乎一寸寸凝结，让他全身的血液都缓缓变冷。
那是一种极其无力的绝望，关澈全身发凉，他忽然只觉得这简直是一个荒唐的玩笑。
或者说，这是命运在跟凌然开了一个极其荒唐的玩笑。
不知道过了多久，急救室的灯终于熄灭，关澈混乱的意识才陡然被惊醒，他转过头，就看到护士推着凌然出来了。
身体先于意识，关澈围上去的时候就看到了双目紧闭的凌然，虽然脸色苍白但胸膛也在微弱地起伏，一瞬间，关澈甚至也能感觉到自己原本僵硬冰冷的心脏也随着他起伏的呼吸而跳动了一下。
直到过了一会儿，旁边的一位护士终于忍不住提醒道：“请让一让，我们要送病人回病房了。”
关澈没说什么，直起身微微让开了。
关沐跟在一旁，把关澈的种种反应都看在眼里，心中也沉甸甸的几乎透不过气来，他又忍不住想起之前听到的那些话，心中顿时往下沉了沉。
假如他们之间的话说的是真的，或许凌然的确是从头开始都是在欺骗他表哥，不管是不是存在误会，这件事受到伤害最大的人只会是他表哥。
或许在这件事情发生之前，他会毫不犹豫地把自己听到的一切告诉关澈，可是凌然现在这种情况，他却潜意识觉得，关澈如果能够慢慢放下，其实才是最好的。
*
局部的麻醉药效一过，凌然就醒了过来，可他意识刚回笼眼睛还没睁开，就差点被身上的剧痛给直接重新送回去。
几乎是每一寸骨头都在痛，心脏处让人窒息的闷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耳边都嗡嗡直响。
【疼疼疼，宝贝你什么时候把我的痛觉屏蔽关了？】
【没有，这就是百分之三十的痛觉。】
凌然简直都快哭了，如果这只是百分之三十的话，那要是全部开开得是什么样。
这真是让凌然第一次感觉到人生居然还能这么苦，都快让他开始怀疑人生了。
而正在这时，他听到有人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楚寒。”
对方的声音很低，如果不是病房太过安静的话，几乎很难听得见。
紧接着，凌然察觉到对方伸手轻轻地把自己的湿答答的头发往上拨了拨，真是很体贴了。
不用想也是关澈了。
【宿主大人，黑化值果然降下去了很多，看来主角也并不是那么恨你，如果你现在看到他的眼神你估计就不会再这么忍心伤害他了。】
【还远远不够呢，你相不相信我一睁开眼睛他就会当场给我表演一个川剧变脸。】
系统摇头：【我不信。】
【宝贝，你真是太不了解男人了。】
凌然假装慢慢睁开眼睛，动了动手指，却发现自己的手被握住，根本就动不了。
视线渐渐聚焦，凌然才终于像是看到了坐在病床旁边关澈，刚醒过来的他脸上没有任何冰冷疏离的神色，乌黑的眸子只是信赖而安静地注视着关澈，虽然嘴唇微微发青，额头上都是一片冰凉的冷汗，但神色却异常地恬静。
关澈神色一阵恍惚，但却很快反应过来，眼神微微沉了沉，将原本握住凌然的手松开了。
他的动作几乎有些突兀，凌然怔了一会儿，也渐渐仿佛察觉到了什么，脸色白了白，垂下了眼睫，手指却不自觉攥紧了身上盖着的薄被。
关澈看着他，坐直了开口道：“你刚才晕倒了，现在呢，还有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医生。”
凌然语气虚弱但平静地说：“关澈……我没事。”
他的手按在了自己隆起的腹部上，眉毛轻拧有些紧张地问：“孩子怎么样？”
他觉得肚子很痛，有些担心。
关澈心脏像是被他这句话狠狠地刺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冰凉的空气灌进肺里，他说：“你不是说如果我不想要的话，可以随时停止这个协议吗？”
凌然困惑地看着他。
“……楚寒，你听我说，这个孩子不能留了。”
凌然似乎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怔然了一下问：“是因为我的病，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关澈原本还在想着应该怎么告诉他，该怎么劝说他积极配合治疗，可是凌然居然知道。
也是，自己的身体状况怎么可能不清楚。
关澈竭力压下从刚才开始就躁动的神经，问：“你既然知道自己心脏有问题，难道不知道这样的情况下怀孕是很危险的？会随时要了你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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