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然眼睁睁看关沐一步步朝着自己的方向走过来,在一片令人窒息的安静中关澈的脚步声却显得十分清晰,几乎每一步都让凌然的心脏忍不住收紧抽痛,连耳边都只剩下嗡嗡的声响,他茫然地看着关澈,连大脑都似乎停止了思考。
不知道过了多久,关澈才在他面前停下来,他的外貌向来无可挑剔,只有一双眼睛锐利上挑,显得十分冷漠,此刻他就这样沉默看着凌然,可里面的浓重的情绪让人根本无法忽视。
凌然却在他这种目光中克制不住地细微颤抖起来,他似乎站不住,手指用力抓住了身旁的桌角,五指用力到指甲似乎都要崩断,似乎在努力克制着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关澈却率先开口了,声音喑哑:“楚寒,我问你,刚才我听到的,关沐说的那些是真的吗?”
旁边站着的关沐,目光下意识转向凌然,忍不住出声:“表哥,这只不过是……”
关澈却连眼睛都没有偏侧半点,从始至终的视线都落在凌然身上,关沐见状叹了口气,只能离开。
关澈见凌然只是怔怔地看着自己,一直都没说话,重新问了一次:“楚寒?”
他的目光沉默中带着一种逼视,凌然嘴唇很明显地颤抖了一下,怔怔地看向了关澈,脑海中一片空白,肺部的空气像是被一点点挤压,让他的呼吸也跟着颤抖起来,凌然抬起眼睛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却被关澈伸手死死握住了手腕。
关澈的眼神沉痛:“回答我?”
凌然眼中迅速蔓延上一层雾气,他挣开手,偏开头几乎声音颤抖地艰难喘息了一下:“什么?”
关澈盯着他,捏着他的下巴迫使他转头看向自己,语气里像是混合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你是从头到尾都在骗我,所以……耍着我好玩吗?”
他用的力气很大,凌然对上关澈的眼睛,怔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挣开关澈的手,忍不住弯下身咳嗽起来。
关澈盯着他,这些日子以来他简直削痩地厉害,脸上几乎看不出来任何的血色,肩胛骨都很明显。
关澈看他几乎都要站不住,刚伸出手准备扶他一把却被凌然伸手挡开了,他站起来慢慢垂下眼睛,脸色青白声音低哑地说:“那如果是你呢,如果是你的话会不会怨恨?”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抬起眼看向关澈:“不管你相不相信,事实就是这样的……你现在全都知道了,是决定要继续报复我吗?”
关澈明显察觉到他语气中的厌倦和怨恨,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锤了一下,一个认知让他整个人从头到脚都凉透了——凌然竟然恨他……
其实如果关沐说的是真的,如果凌然父母的死真的跟他的母亲有关,那么凌然恨他当然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只不过,难道这几年,在他心中最美好的那一段回忆,真的从始至终都不过是一场处心积虑的欺骗吗。
凌然或许不止从来都没有爱过他,而且一直都憎恨他,厌恶他。
关澈深深地看着竟然,好久才自嘲地说:“报复?楚寒,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像你一样?既然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又这么恨我却能假装这么多年,倒是难为你了。”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大概也只能算是我活该,是我罪有应得,你又有什么错呢?”
凌然看着他,咬紧了嘴唇,目光苍白脸色难看说:“不是这样的……”
关澈:“那你告诉我是怎么样?”
凌然却只能沉默,什么都说不出来,像是已经绷紧到了极致。
关澈看了他一会儿后就移开了眼睛,然而他才刚转过身,就听到了身后凌然开口问道:“关澈,你要去哪里,你要知道什么,我全都告诉你……”
关澈脚步顿了顿,移开眼睛:“不用,这件事我会自己去弄清楚,楚寒,我现在真的是不知道你哪句话是真,哪句话又是假了……”
他说完这些就继续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去,可就在这时,一阵桌子移位与地板摩擦发出的锐利刺耳声,他心中一跳下意识回过头,却看到凌然身体晃了晃,手扶着旁边的置物架才站稳,却又慢慢蹲下了身,单手捂住了胸口,脸上真是连唇色都透着一股青白,牙齿紧紧地咬住了下唇,只差一点就要倒下。
关澈被他吓到了,立马返回去,手还没碰到他的身体,就看到凌然对自己摆了摆手,语气微微颤抖地:“我没事……”
可是他才刚要撑着旁边的椅子站起来,整个人的身体就控制不住地往后倒去,关澈眼疾手快地把他抱进怀里却发现他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双目紧阖,连胸膛的呼吸都很微弱。
*
病房里医生给凌然检查完,直起身转过头对站在一旁的关澈说:“血压偏低,情绪波动太大,他心脏供血本来就缓慢,再加上之前身体还没恢复,各项脏器的功能都不太好……出现昏厥的症状也是挺常见的……只不过情况还是不太乐观,楚先生似乎治疗态度一直都很消极,不知道关先生你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最好的话还是能够让病人自己先调整心态,我刚才才知道楚先生其实打算出院了。”
关澈看着在病床上虚弱的凌然,又想到刚才自己听到的那些话,沉默了一会儿后,才问:“黄医生,这样下去,他治愈的机会有几成?”
黄医生犹豫了一会儿才委婉地说:“这种遗传突发性心衰只能遏制和接受保守治疗,治愈的话机会不大。如果治疗效果好的话对生活其实也不会产生多大影响,但是经不起多来几次这种突发状况了……这也是我当初建议楚先生终止妊娠的原因。”
关澈仿佛早就有预料,此刻听医生这么说也并没有意外的感觉,只是点了点头,声音极其沙哑地说:“我明白了,谢谢。”
等医生离开,关澈在空旷安静的病房里呆站了一会儿,等到看一眼旁边的呼吸机和心电曲线,看到仪器上平缓起伏的曲线才终于想起来什么一样,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这件事并不难差,他很快就收到了邮件,包括当年凌然父母案件的审理判决全过程。
肇事者在七年前就已经被判了刑,因为赔偿到了位,事后自首又很诚恳,交通事故的刑罚本来都不重,最后也只判了一个七年,去年还因为表现得好直接给放了,这惩罚对于两条人命来说不可谓不是不痛不痒。
而在点开看到肇事司机的照片和姓名时,关澈却发现自己果然觉得这张脸很熟悉,他手指一顿,立马打电话给了在他们家几十年的张嫂,问有没有这样一个人在自己家做过司机,结果张嫂却想了想说没有。
关澈干脆挂了电话,当时他在门外听到的是关沐在质问凌然,说是他的母亲曾经来医院找过凌然,也说过一些话,可是这件事情他却从来不知道。
实际上凌然住院的这些天,一举一动见过谁他都知道,如果他母亲来过这件事被隐瞒下来,这其实也证明关沐说的那些话起码有一半是真的了。
他当年认识凌然的时候也只知道他的父母是在他高中时死于车祸的,可是具体的情况他却是一点都不知道,凌然从来都不提起,关澈也不想惹他想起往事伤心。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关澈抬手捏了捏眉心,呼吸灼热又苦涩,他想,如果是真的话,那么凌然恨他不是再正常的一件事吗?
他思绪混乱明明知道他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应该是弄清楚这一切的真相,看看是不是又是凌然一个拙劣的谎言……可是他发现自己的脚步却根本挪不动分毫。
关澈怔怔盯着凌然看了一会儿,渐渐发现他似乎是有点喘不过气,即使睡着了眉头也是紧紧皱着,带着呼吸机也很不好受的样子。
他想了想俯下身替他将被子往下拉了点,又伸手将他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两颗才准备起身,可是就在这时,他的指间却碰凌然藏在衣领里一条项链,因为贴身带的久了,凉浸浸的银质链条触手也带了点温热。
关澈愣了一下,凌然他从来都不喜欢带首饰,更何况是这么秀气的一条项链,又贴身藏得这么近,是谁送的,那个小明星吗?
他这么想着,鬼使神差地将那条项链从他的领口中慢慢抽出来,可是在看到里面藏的是什么时候,整个人却完完全全愣住了。
那项链中间,赫然坠着两枚低调的素戒,一大一小,金属光泽在头顶的灯光下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关澈连呼吸都停滞住了,下意识看向凌然却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眼神散漫地看向自己,然而还不等他做什么,却见凌然忽然伸出手将自己手里的项链用力扯了回去。
凌然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手上还吊着水,这一扯旁边的输液瓶整个就晃了起来,针头直接在他手背划下一条长长的血线。
关澈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很快反应过来要看他的手,凌然却怎么都不给他看,两只手紧紧攥着戒指,因为口子比较长,他手上的血很快就布满了整个手背,不少还蹭到了被子上,看起来格外刺眼。
偏偏关澈越扯他越往后缩,到最后关澈的声音都忍不住带了点火气:“楚寒,把你手给我看看,你他妈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凌然却用力摇了摇头,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看着关澈声音混乱地说:“你不能再丢掉了……这个是我捡到的……你说过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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