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门成功搬入新家,当天带着礼物拜访了邻居,因为某些原因,还特意关照了以后可能会帮助自己,坐落于隔壁的武装侦探社。
不过由于人员不全,神门也只眼熟了几个人。
下午,编辑来了个电话叫她去出版社,除了关于新书的一些问题,还有上一本书的版权购买问题。她投稿出版社是业界里原来的二流出版社,后被想要进军文艺界的赤司财团收购,实际上对方完全有能力承包一本火爆IP从一次元到三次元的衍生改编。
可问题是。
找她约谈的对象不是AK出版社或者赤司财团,而是赤司征十郎本人,这个赤司财团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赤司征十郎机缘巧合之下,桃井五月将这本书带进他的视野。虽然是很俗套的恋爱小说,设定是绝症少女与永生吸血鬼帅哥,走凄美结局温馨过程那一挂,但不得不说,男主人公塑造的确非常成功。
他觉得能赚钱,可赤司父亲并不想他插手赤司财团中尚不稳定的产业。
故而赤司征十郎的意思是——经费有限,你可以用占股多少多少成为我的合伙人。
神门透听完眼前少年的话,心里迟疑起来。赚钱固然好,但对方拉着她打赌。他是赤司财团的少爷,而她只是手里没有钱的小作者,谁在这份计划中获利一目了然。
“那我考虑考虑……”
神门透这样说,互留了电话与邮箱地址,却没坚持多久,回家途中让她改变了主意。
因为神门遇见个熟人,是曾经的同僚。
细细的身材,常年伴随着咳嗽,眉毛浅淡导致眼神很凶的少年,名为芥川龙之介。
神门透老老实实带着墨镜跟口罩,说是碰见也不过是站在人群里远远看见对方又在炸警局。
以前她还是个黑手党来着,现在……是叛徒。
不知是不是被赤司少爷提起那本书的缘故,看见熟人的瞬间,脑海里全被过去在组织供职的记忆占据。
但话说回来主要还是那个人吧,那个被称为双黑之一的凶恶黑手党,他们原来是恋爱关系。
如果没有中原中也从大海里把神门透捞上来,这本书也根本就不会诞生。
《野玫瑰》书封上有一行小字,是编辑经过她同意后加上去的,也是原来她的原题目——【野玫瑰,诞生于绝望的污浊之花】。
这本书的人设以及感情转变都来自于作者本人亲身经历,故而男主角人设不可谓不真实。
再说了,中原中也本来就是一个非常有魅力的人,某个曾经着了道的人如此想。
神门透承认自己在故事里夹带私货,但它的诞生也并不是来源于幸福,而是来源于束缚、迷茫与她自己的痛苦,她用很隐喻的写法将这段关系以及感情写在了里面。
比如根本的矛盾点:他是黑手党,而她却想要摆脱黑手党。所以书中的男主人公【橘】是永远无法站在白昼之中的吸血鬼,而女主人公【芽衣】是身患绝症命不久矣的少女:
【除非奇迹,医生说我还能活三个月,说实话,我并不恐惧,因为我知道他所说的‘奇迹’在哪。奇迹存在每晚十二点医院的房顶,那里有一只只属于我的吸血鬼,他说他叫橘。
橘并不如同传说中的那样凶残,在透鼓起勇气跟对方搭话之前,她以为那是跟她一样被病痛折磨的少年,不,应该说是鲜嫩清脆的少年。
如一朵夜晚的玫瑰,他拥有将人类震慑的特立独行的魅力。
我常常盯着他发呆,每当这时候他就会用不成熟的冷脸问,难道我就这么帅让你舍不得放开?
我不拆穿吸血鬼先生可爱的遮掩方法,总要表现出比他还要娇羞才行。但那个时候我真的只想——橘是我一个人的所有物多好。
医院天台上的第七日,我们交往了。
虽然他是吸血鬼,而我也不久于人世。那时我说服自己,我只是为了活下去才接近橘,即使他如此可爱,可爱到让我痴迷……】
这是芽衣最开始的想法,她逃离了死亡胁迫,将自己全身心扑倒爱情上。
就如同神门透本人逃避着刚穿越不久的不安,将自己变成菟丝子牢牢吸附在中原中也身上。
知道自己卑鄙,那又如何呢?
【……医生知道了我的‘奇迹’。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不对吸血鬼这种存在表现出丝毫惊讶,他反过来恭喜我。如果得到那只吸血鬼的血,不仅能治愈疾病,更能得到永生。
这种事我当然知道,不就是变成吸血鬼吗。
可医生否定我,并且给了我两个选择。
第一完成初拥,第二,完成一半初拥。也就是说,不要让吸血鬼吸食到我的血,那么我不会成为吸血鬼,而是会作为拥有力量的人类活下去。
机会摆在面前,我犹豫了。
我并没有背叛恋人的背徳感,毕竟,人类对活下去的渴望是本能。
一开始我的目的也是利用吸血鬼而已。
直到事情出现转折,是我亲眼看见他吸食人血的场面。
如同雨后笋子那样清脆爽朗的少年吸血鬼一下子面目可怖起来,他用我从未见过的眼神,展现我从未见过的残忍。
鲜红的血,苍白俊美的少年,让我的内脏开始翻滚。
可他忽然发现已经要晕厥的我时,又对我笑。那个笑容单薄,无力。
我忽然开始恶心。
对何事恶心?
是我对这世界单纯的恶意却被回报了更大的恶意。
忽然想起尼可罗的一句话【注1】:「一个人如果在一切事物上都发誓秉持善良,那么他在不善中注定走向毁灭」。
他是世间败落枯萎的玫瑰,却是在我的生命中绚烂。
我想,我知道该如何抉择。
对芽衣来说,橘是重要的存在不是吗。
一直都是……】
这是神门透决定自己要出逃港黑的转折。
她让“神门透”死在了一场武器库大爆炸中,唯一留下的证物是中也曾送给自己的蓝宝石链子。
现在想想,高温之下估计也难保原来模样。
所有的因果都这么支离破碎,成也中也,败也中也。
神门透尝试邀请对方跟自己离开,结果如同预料中的一样,并不美好。
并非娇艳或枯萎的玫瑰,他是把根扎进淤泥里绽放于绝望与黑暗的野花——生于荒野,永远不会属于任何人。他的野性他的品格,让中原中也只属于他自己。
于是芽衣拒绝橘的血液,放弃求活。那个患有绝症的少女投入死的怀抱。
读者说,“这是一本看完会遗憾、怅然的书”。
【……那天下了雨,空气里芽衣的味道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近年兴起火化的葬礼仪式,更何况她是病死,所以也是医生建议。
我亲眼看见她穿着白色纱裙被火舌撩焦,头发一瞬间消失在爆鸣里,那一刻,久违的心脏开始跳动。
死的痛苦与愤怒化为血液在我的身体里流窜。
我早就知道她身患绝症,也知道她接近我的目的并不单纯,可还是被愤怒支配了头脑。
她凭什么自作主张?
但也有另一个怪异的念头萦绕着我:原来吸血鬼也会感受愤怒。
撑着伞,葬礼上,旁边是她的主治医生。我们认识,应该说我认识他的祖祖辈辈,他们服从于我。
这是您重新成为人类的机会,她的绝症无药可医,为什么不说服那个少女,很简单吧,芽衣很喜欢您。医生低声跟我说。
芽衣没有成为吸血鬼,也没有骗我分给她一半血。
实际上她如果只完成一半初拥,结果是她会代替我成为吸血鬼,而我将会重生为人。
我太想归回人类世界,于是,医生被下命令替我撒谎。
雨渐渐小了,打在伞面噼里啪啦。
想起每个天台的夜晚,那里是只属于芽衣跟橘的世界。
那个世界他们没有被痛苦折磨,无论是死亡还是活着,都无需做出选择。
她曾问我,吸血鬼,有爱吗?
我笑着说当然有,要不然我们这算什么。
芽衣也笑了,继续说,那有没有办法让我们永远在一起?
你的意思是,你想要我成为你的‘父亲’?我反问她。
女孩收起笑容,认真地看着我:
正相反。可橘你是不愿意的吧,你就像天生盛开在荒野与黑暗中的玫瑰花,你不会到我身边来。
那天星光灿烂,少女的面容如同皎月。我故意闹她不许把我当成玫瑰那种娇弱的东西。
她也只是笑笑。
芽衣什么都知道。
有一株长在黑泥里的玫瑰花,芽衣想带走这朵枯萎的花,结果扎了满手血。那朵可恶的花就是我。
我是吸食人血的恶鬼,她是身患绝症的少女。
我憎恶永生,而她恐惧死亡。
她曾经想要为我直面她恐惧的东西,但我没有。
……
“我很生气,明明她只要说,我一定会到她身边去的,就算被她带入永恒的死亡。”葬礼上,吸血鬼说。
黑色的雨伞挪开头顶,阴雨渐渐停歇。
医生震惊到僵硬的目光里,少年模样的吸血鬼一面哽咽一面微笑。
带着他的爱情,与太阳一起。
在他的少女的葬礼上化为灰烬。
[完]】
神门呼出一口惆怅,就算是她,若是重新读一遍也觉得自己太过狡猾。
她根本不想以对方的视角来说些什么。因为对方的观点、想法,她都认为那是中原中也的东西,无论对错她无权干涉。
要是有钱赚就去吧,总之这本书不是她喜欢的孩子,神门透拨通电话。
世界噪杂而充满巧合,芥川龙之介撤离时穿过人群,听见某个白发的女性背对着他讲电话。
“关于《野玫瑰》改编影视剧的事,我可以同意,但选角你怎么想,尤其是男主角?”
总觉得在哪听过……这个絮絮叨叨的声音……
“只要读过就绝对会知道,男主角是否出彩是这部改编作品是否赚钱的关键。”
而且……‘野玫瑰’?
走出百来米,港黑祸犬突然浑身紧绷肌肉,原路返回,一张脸冰冷至极。
“神门透!?你竟然还活着!!”
仿佛是自语,也仿佛是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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