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话残忍、虚假也幸福。
只有孩子才乐此不疲,他们眼中没有丑陋,只有香香软软的完美结局。
伊莎第一次召唤童谣时,她还完完全全是原来御主的模样:脆弱、单薄的幼女,眸中全是落寞。
从孤独中徘徊的孩子,因为从不知晓世界之[恶],留下的感觉只有模模糊糊的压抑。
那童谣是从何时与‘伊莎’越来越像的呢?
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吧。
坐在轮椅上的姐姐抱着她,将她的手贴在胸口,那里面是一颗活跃震颤的心脏:“爱丽丝一定会与那个人相遇,但在此之前,爱丽丝的请求我已经听到了,就算尽情对我撒娇也没关系。”
那个人给了自己支撑。
无法拯救自己,故而只能堕向无尽深渊,这是童谣的特性。爱丽丝曾经躲在门后,听见姐姐大人跟梅林先生如此描述自己。而后紧接着一句——‘阿治也差不多呢,只不过坠落途中有个树枝什么的,他还乐意抓一抓’。
爱丽丝讨厌太宰治的理由之一——来自孩子的独占欲。
小小的房间里只剩下昏睡过去的神门,爱丽丝委屈地摸了摸她脖子上发红的掐痕,眼泪顺着脸颊唰地滑了下去。虽然是小孩,实际上她流泪的样子屈指可数。
神门透昏坐在榻榻米上,半撑着桌子,恰好留出一点小小的空间。白发幼女伸出手环住她的脖子,紧密贴合的身体仿佛是感受对方尚且存在的讯号。
“爱丽丝的重要之人已经相遇,那姐姐大人就不要再次离开我了。”
耳畔回响着心脏迸发的声响,鲜活到让人安心。不是一动不动的粘着血的伤口,幼女英灵的小手轻微颤抖着。
她会乖乖地等着,等着姐姐大人的归来。
过了好一会儿,爱丽丝才松开手,擦了擦脸,凭空招呼出许多王国士兵开始整理客厅的摆件,她才不要让御主知道那个讨厌的家伙去哪里。
途中有一个玩具锡兵拿过来神门喝过的水杯,杯底有捏碎的白色药饼——这么一来也就明了为什么神门被人掐了脖子还没醒,那份想要用在客人身上的药,被太宰治反过来放在了神门的水杯里。
神门被抬进卧室,爱丽丝收起宝具重新幻化成一本书守候在一旁,她醒来以后,已经临近黄昏。
莫名其妙睡了一天,怎么想都应该觉得不对劲儿,但神门透醒来只开口问了一句:“太宰呢?”
“不知道,可能走了吧,爱丽丝睡醒以后就看见透酱睡着了。”
神门透盯着卧室窗户上的向日葵,两三个花盘蔫哒哒的,稚嫩的黄色在深重的黄昏中不堪一击。
“这样啊”,她回答爱丽丝并打了个哈欠,这才慢慢从床上起来一屁股坐在电脑面前。
不知道为什么,头疼的要死,肌肉酸痛无力,但脑子却飞速地旋转着编纂昨夜的故事:
星夜幸跟藤田雪乃的谋杀物语。
【死掉的人本来应该是藤田雪乃。
但现在的结果是,星夜幸死了。
因为星夜幸杀死了藤田雪乃。】
神门透写完三行句子,然后自己疑惑了下,没逻辑也说不通,就像一则含着谜语的的童谣歌。
但她没管,小说嘛真真假假谁又分得清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
继续往下写。
【……人总愿意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东西。
就像所有人都以为是藤田雪乃向星夜幸告白,但实际上主动追求的人是星夜幸。
很奇怪吧,星夜幸竟然喜欢藤田雪乃。
星夜幸的尸体是在失踪三天三夜以后被大海冲向岸边,才叫当时岸边赶海的人发现,听说死相狰狞,尸体浮肿恶臭地厉害。
听说脑袋被鱼咬掉一半,胸口上开了个大洞,心脏连着血管露在外面,像一颗成熟的苹果挂在树枝上。五片肺叶丢了两块,剩下的鼓鼓囊囊挤在胸腔里,血都没见到几滴。
警察说是溺死,至于身上的洞只能说是海洋鱼类钻的。
无论生前多么漂亮、优秀、出色的人儿好像变成尸体,也都是那么回事。
没人喜欢那个。
藤田雪乃没去见死掉的星夜幸,她忙着照顾星夜的父母,跟他的狗。
不过警察带来了照片,藤田雪乃还是没有躲过。
仔细想想,或多或少她并没有那么喜欢那个男生,至少比星野幸对她的少。
这么一来,好像更奇怪了,但也不奇怪。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用来形容星野幸再合适不过。
太聪明的人无法浑浑噩噩地活着,藤田雪乃每次看见星野幸,都会无法抑制地回想起曾经的自己。
破开坚硬的外壳,少年的她跟别人一样自命不凡,实际平庸,逐渐走向人生末途。
向命运低头的滋味并不好受,可是事实,你除了服从别无他选。】
见到太宰治,神门才逐渐完善了星野的性格。他们都是漂浮不定的船,需要锚才能存活下去。
至于‘胸口上的窟窿’,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她刚穿越的时候是飘在海里,胸口上就有一个窟窿,不大正好是一枚9mm子弹直径的宽度。神门觉得自己没再死一次,除了是中原中也对自己的救助,也是自己命大。
从科学的理论来说,胸口上开个窟窿泡在海里,还活下来怎么说都有点不可思议。
给星野幸的尸体添上这个窟窿,完全是她的潜意识行为,等写了她才发现自己写了。
很多次,神门写东西的时候都有这种感觉,好像是谁在操纵着自己的手。
【……故事回到开头。
“你杀了他”,穿着制式警服的男人两手撑在桌子上,试图用身材上天生的优势压迫她。
“我没有”藤田雪乃反驳道。
为了消磨犯人的反叛,每个询问室实际上都是一间变相的‘审讯室’,过于刺眼的白色灯光,比其他地方更加高的温度,极致安静的环境,一举一动的声音都会被放大的声响。
老实说,这并不是一个会让人安心的环境,也是警方需要的效果。
“你是怎么杀的他?直接推入海里?药倒之后丢进海里?不是淹死的话,是你用菜刀吗?藤田小姐还是早点开口,如果是失手杀人也可以从轻处理。”
藤田雪乃眉梢带着不耐烦,淡淡地说:“三天前我们从情侣酒店出来就各自回家了,然后他三天都没联系我,我们出了一点小问题,所以在冷战。”
这样的犯人最难搞,警察默默地想:“你把三天前的不在场证明说一下。”】
神门透依旧没想好怎么开展这个谜题。
【“警察先生,为什么不能是他自己跳进大海里淹死了呢?”
扣押要满24小时,这段时间里,藤田雪乃问他们。
这两天天气不好,天空阴沉沉已经两天了,她看向窗外,无论是里面还是外面,都是世界基调都是灰色。
按理说警方是不会透露确切的死者信息,不过有时候为了引蛇出洞也会用这个当作扰乱犯人的阵脚。
年轻警察笑了下,表情冷酷:“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他身上的伤口只有别人才能留下,他自己是没办法的。”
这位看起来是传统可爱的女孩自打进入这里,心态就一直很好。
如果不是种种潜在证据都指向了她,他有时候都会怀疑自我。
这一次也是,她有点瞧不上一样说道:“星野幸是我的幼驯染,他有多聪明平常人根本无法想象,就怕那家伙死了还把别人当傻子耍呢。”
“受害者是你,如果按你的话来说你就是被主要戏耍的对象,我看藤田小姐好像并没有被陷害的的慌乱。”
藤田雪乃没说话,手指抠了抠指甲。
“因为本来要死的人是我。”
年轻警察眉间微皱,又听对方说:
“这件事跟本案无关,只不过原来想要死而已,被陷害也无所谓……当然,现在还是不要死比较好,你们要救我,从他的手里救我。”
……】
童谣宝具之二,[永久机关帝国少女]与其职介技能[阵地造成]相辅相成的衍生技能,固有结界——[无名之森]。
是被囚禁的人会失去自己的名字并逐渐忘记自己的存在,只有再一次说出自己的名字才能逃离的神殿。
爱丽丝乖乖坐在御主身侧。
她神殿里的年轻人仍然在不断地彷徨。
那就彷徨到生命的尽头好了。
本来被叫做[太宰治]的男人现在并没有名字,他走在糖果做的树林中,手中拿着一张红桃七,扑克上空白的地方写了这样的短歌。
谁杀死太阳:
[有人杀了太阳
为了吃掉
他死了]
他读完短歌的瞬间,前进的脚印落在另一条完全不同的世界,没有粉红色的天空,碎花扑克跟茶会用的被子。
浓厚的现实感钻进他的鼻腔,夜色深重,刚下过雨的街道还有积水,冰凉的空气沾在身上。
他手里有另一只手。
这个世界有阴沉的天,黑色的空气,还有白色的少女:
“幸,要做吗?”
太宰治说:“做什么?”
只有背影的白色少女停下脚步,她不再拉着他的手往前走,反而回过头:“你爱我的事。”
她像熟透的圣果,散发着求-爱的芬芳,吸引堕落的蛇。柔软的线条模糊世界的棱角,旋转着,让人陷入深渊。
浅白的少女主动送出亲吻,太宰治愣神的功夫,他感觉到她唇边的绒毛。
他是谁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是谁。
她的身体与灵魂是他血管里的血,火山喷发的岩浆,飞机转动的螺旋桨,轰隆嗡鸣,永不停歇。不管是藤田也好还是神门也好,对于他来说都是那个人。
现在的太宰治无法改掉贪恋她身体的坏毛病,同时心里又布满怨恨的种子,这个人曾经抛弃了自己。
星野幸问:“你是雪乃,我是幸。你真的是雪乃吗,我真的叫做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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