砧板上的鱼肉,一蹦一跳也没用,只能任人宰割。
女仆在众目睽睽下推着埃莉诺入场,当所有人的视线凝聚到埃莉诺脸上积成厚厚的脉络丛,闷的她喘不过气。
偏偏唯一落单的是查尔斯,最喜欢引人注目的男人。
“早安,埃莉诺小姐。”查尔斯自然接过女仆手中的把手,完成推她入场的工作。
他的笑容似乎从不缺席。
“早安。”埃莉诺回答。
不知怎的,她总觉得他的笑里藏着几分不怀好意,有意识躲闪。
白色纱网礼帽遮住了日光光圈,也半掩住查尔斯的动势。
不怀好意的男人徐徐弯身,在靠近她耳边停下,“……不得不说,埃莉诺小姐今天可真是有眼福了。”
纵使他有千般技巧,还是让埃莉诺有点不舒服的扭头躲开。
埃莉诺皱着眉。
这又是什么意思?贵族们说话都喜欢只说半句吗?还是说,看她迷惑的样子很有趣?真是叫人奇怪。
她忙着避开查尔斯的呼吸,以至于根本没注意到屈潇正面无表情死盯着着查尔斯的脸。像一只冷血的蛇,吐着血红信子,下一秒就要扼住他的喉,将毒液注入他的血管。
他的冷淡深入骨髓,压根儿不会管这档子破事。但诡谲的事还是发生了。
他毫不犹豫走到埃莉诺面前,单膝下跪,像一个斯文的绅士那样,牵起她的手,落下一吻,“亲爱的埃莉诺小姐,我有这个荣幸让您更换同伴吗?”
他无法割舍,更无法放任埃莉诺沦落为某某计谋的牺牲者。
这不在计划范围之内出乎意料的动作,让所有人的目光都移至贝拉米脸上。毫无疑问,屈潇的举动是在让贝拉米蒙羞。
而贝拉米呢?
她依然在笑,公主似的优雅知性的笑,同类查尔斯认为,这个笑摇摇欲坠,就快要挂不住了。
所以,查尔斯决定解救贝拉米,主动表达爱意,然后做她的同伴?
不,那样就太无趣了。
他从没说过自己是个有风度的绅士,更不懂得照顾lady's感受。
查尔斯做了一个大胆的举动。他嘴角噙着笑意,学着屈潇的模样伸手跪在埃莉诺面前。
意图已经很明显了。他把难题抛给埃莉诺处理。
埃莉诺坐在轮椅上,眉目所及屈潇牵住她的手,迟迟反应不过来。
人间四月天,春意漂浮在空,一年中最好的时节。
这曾是埃莉诺幻想中:白马王子深情同她求婚时的画面。
可惜,她还是不愿意做别人的替代品。
女孩的手背很白,白的几乎快要透明,露出皮下几根青浅的脉搏。没有人会把这双手和“罪恶”联想到一起,就连“拒绝”这个词也和它毫不搭边。
可正是这双手的主人,埃莉诺,于无数道目光在她脸上齐聚一堂时,将其他情绪一并收起,面色冷漠缩回了手。当然,她也没有去牵查尔斯的手。
如果有两个讨厌的人同时对你伸出手,你会选择谁?她都不想。
屈潇半愣了不到一秒,抽回手,肩骨因讥笑而抖动了下。埃莉诺尚不知晓自己已经激怒了这条冬眠的蛇。
“查尔斯公爵。”他站起来,居高临下睨着查尔斯。
你见过毒蛇微笑的样子吗?
现在就是。
屈潇的唇角少有的勾起,满是不屑和嘲讽的味道,“您的马术很高明?”
“……还、还行吧。”
查尔斯一顿,踉跄回答。他意识到了,这个棘手的问题马上就要被引到自己身上。
“您能承受得起这份后果吗?”他继续问。
“......”
查尔斯余光扫了一眼埃莉诺的轮椅,颇有些无奈的垂下眼皮,啧了声。好在他马上找到了台阶,查尔斯踩着小牛皮短靴站起来,一把拦住贝拉米的后腰,故作懊恼,“本来不想这么快公开的。”
“是不是?我的小贝拉米。”
贝拉米的脸阴下来,若有似无瞪了查尔斯一眼。她怎么可能说不是?她可不想成为茶余饭后、贵族们闲聊时更大的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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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潇淡漠着一张脸将埃莉诺横抱到马背上。他的动作很粗暴,可以说是直接将她扔上马的。
虽然拥有AI大脑的他很清楚怜香惜玉这四个字的含义,但是,他并不想这么做。
刚才是她第二次拒绝他。
在高傲的自尊心驱使下,他觉得必须得给她点颜色瞧瞧。
嘶,有点痛。
埃莉诺侧坐在马鞍上,迅速调整好姿势,倔强的忍着疼没说。她像一只不肯向主人服软的猫。而身为主人,总有办法驯服。
屈潇紧跟着上了马,他夹紧马肚,拽紧缰绳,将埃莉诺圈在怀里。
再没有比这更亲密的接触。
风在耳垂边呼呼的吹,掺杂着屈潇的呼吸声。一场蓄谋已久的警告即将拉开帷幕。
那只名为“埃莉诺”的猫刚到马上,就炸了毛,脊背紧绷,浮起一层鸡皮疙瘩。这不能怪她,从前两次经历来看,马对她的确不太友善。
她救命稻草般抓住缰绳,与此同时,又必须时刻警惕屈潇的手,不愿与之相触。
他看出了她的心思。
她那张写满心事的皮囊下藏着的秘密,简直不要太好猜。
他没理由如她的意。
粗糙里微带着点茧的手心在下一秒覆上她细滑的手背。
她下意识一激灵想要挣脱,被他死死按住后,才安静下来。
即使在炎热的夏,他的手心依旧透着层薄凉,宛若不是人类,而是一个高精尖的机器。也多亏了这个机器人带来的冷感,渐渐地,埃莉诺感觉四肢开始回归躯体,紧绷的背也跟着柔软下来。
马儿跑的很慢很慢,慢到埃莉诺快忘了这是一场赛马。他们明显落后于其他参赛者,但屈潇看起来一点也不着急。从他慢条斯理的表情里就能看出来,他的意图从一开始就不在比赢这场赛马上。
就在埃莉诺快要找到平衡的时候,他终于露出险恶的真面目示人。
屈潇从背后抱住她,以吻啄她的天鹅颈,咬她的耳垂,语气温柔又阴冷,“你已经偷去了我的心,若是现在要逃……”
“我一定将你毁得一干二净。”
像晚清无力禁止鸦.片,埃莉诺的心上攀缘湿意的苔藓。那是说不清又道不明的情愫。
******
贝拉米想要的东西从来都唾手可得。
从别人手中比她漂亮的洋娃娃,到橱窗里悬挂着的那件最美芭蕾舞裙……只要是她认准的东西,就没有人可以和她争,没人争的过她。直到遇见埃莉诺,她的吸引力好像丢失了光环。
眼前的场面就是最好的证明。
她扭头,十分不解气的盯着二人亲热的动作,舔着后槽牙,对查尔斯发声,“掉头。”
“哈?”查尔斯无法理解贝拉米的这声命令,他看看不远处的终点,再看看贝拉米气到牙痒痒的表情,又看看屈潇和埃莉诺的方向,无奈说,“我们马上就要到终点了诶。”
他看得出贝拉米对屈潇有种执念,无法放手的执念。但他还是不相信这世界上竟存在如此痴迷的爱恋。他把贝拉米这种求而不得理解为是自尊心和虚荣心在作祟。比起喜欢屈潇,她或许只是不愿意接受自己被拒绝的事实。
真是只开了屏趾高气昂的小孔雀。
不得不说,他真的很了解贝拉米。多年以后,贝拉米仔细想了想,好像的确是这么回事。
查尔斯没拒绝她的请求,转动缰绳的方向,让马重新朝着起点奔跑,他准备在马场边缘的栏杆处停下。那是屈潇所在的位置。
贝拉米似乎另有打算。
南极圈明晃晃的白色冰雹上多出几道裂纹,藏不住其下暗流涌动的妒海。在查尔斯即将收紧绳索之际,忌妒的海水翻滚上来,挣脱出冰层的枷锁,贝拉米抑制住他的手,任由马儿横冲直撞上去。
查尔斯的反应还算快,他迅速反剪住贝拉米的手,可尽管如此,还是没能阻止这场悲剧的发生。
马没法在一瞬间接受过多的行动指令,最终直直撞到另一匹身上。
奇妙的追尾事件。紧跟着昏天地暗的天旋地转。
埃莉诺全身蜷缩起来,下意识闭上眼,如果仔细观察的话,甚至能发现她的眼皮是在微微颤抖着的。此刻,屈潇能感觉到,她整个身子骨都在颤抖。当然,也只有屈潇能感觉得到。
埃莉诺胡乱抓紧手中的缰绳,俨然一幅听天由命视死如归。她能做的只有这么多。她可不清楚,那个看起来对她不温柔的冷血动物到底有多柔软。
微糙的指腹摩挲,从她的后腰和大腿下面穿入,屈潇将她从马背上拦腰抱起,虽然很难以置信,但事实的确是这样。他顾及到她的脚踝,故意将重心向后靠,以自己的背部着地。
清瘦的背撞倒地面的瞬间,他一句话也没说,甚至对于疼痛,他一个闷哼都没有。男人的目光停在埃莉诺脸上,眉头紧拧。
埃莉诺被他护在怀里,从始至终,身上没一处肌肤触及地面。
很奇怪,她的脑袋却有点晕晕乎乎的。埃莉诺的脸正贴在屈潇的胸膛上,她能清楚听见他的心跳声,不疾不徐。
她缓慢的抬头,下巴抵在男人的前胸,眨了好几下眼睛后,视线开始模糊。
恍惚中,她看见屈潇的脸,那张脸只是皱眉,完全看不出是担心还是厌烦的情绪。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耐不住意识逐渐昏沉,她的视网膜逐渐被黑暗侵袭。
埃莉诺的脸再次贴上他,一度陷入晕厥。
濒临死亡的恐怖从血肉深处中喷发出来,你的脑子里会出现什么呢?
岩石,血液,玫瑰花,金黄色的沙滩和小男孩的哭声。
这些是埃莉诺的脑子里出现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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