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坏本是不肯回家的。他爹三番四次找人请他回家,他又三番四次地从家里逃走。他宁愿在江湖上当个独来独往的浪子,也不愿同那个辜负了他娘亲的李家沾上半点干系。
事情总有变通之道。
既然南宫羽是他的好兄弟,他倒不介意回家走一遭,给兄弟帮补点酬劳。
没谁说回了家不能再跑出来。
南宫羽和李坏告别茶馆,坐上前往山西李府的马车。
南宫羽问他:“你为什么不愿回家?”
李坏还没跟他熟到推心置腹的地步,粗略回答:“自在。”
“你爹为什么急着寻你回去?”
李坏笑道:“他不自在。”
南宫羽便不再问,细心留意周遭的动静。
神侯府不是镖局,他们才不会为些许酬劳干上护人运货的生意。
临行前李玄衣叮嘱他:“小心暗算。”
李坏惹的事远远没有结束。
一个土财主,一个小捕头 ,单单这两人合谋就能把大内的黄金偷走,三岁小孩都不信。
他们的背后必有主谋。这个人厉害到即便方天豪与韩峻伏法,也不敢供出他来。
六扇门连夜审讯,终于逼出点口风。
大内失窃的一千七百砖也不过是个幌子。有这幌子,韩峻才好调动六扇门人手来追捕李坏。
为了对付李坏,不惜偷走大内的金砖制造案件。由此可见,李坏的价值要比一千七百砖多得多。
可南宫羽怎么看李坏怎么不像有钱人。
有钱人是什么样子?至少得染个金发白发,穿身狐貂大衣,挂个特效披风,骑个开明神兽。
李坏压根没财主的模样。他嘴里叼根草,手中握根鞭,坐在车头哼起乡下的童谣,比赶马的还像赶马。
南宫羽想起他的话:“你是不是说过百倍报答我?”
李坏就一点好,不管怎么跟他算账,他的好感都不会掉。这种性格的侠客南宫羽最是喜欢。
李坏不食言:“等取了李家的辛苦费,我再带你取别的。”
他手中的马鞭忽然停下:“唔,得有命取才成。”
草原辽阔,远方路上横着个长发歌姬。待他开口,两人才知是个男的。看他走路扭臀的蛇步,又不像个正经的男人,兴许称作人妖合适些。
待得靠近南宫羽看到头顶称号,果然是人妖。紫藤花家的人妖。
人妖手中捧着枚豆子,李坏指着它道:“你猜这枚豆子是送给我的,还是送给你的?”
“自然是送给我的。”南宫羽从车厢出来。
“为什么不能是给我的呢?”
南宫羽自信地答:“我比你俊。”
李坏为了证明他更俊,靴尖一点马耳,借势去夺人妖手中的豆儿。
南宫羽不能让李坏给夺去。
这不是一个谁更帅的问题,是谁更不要命的问题。
江湖早有传言,凡接了紫藤花家豆子的人,决计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两个人都希望对方能够跟太阳一起活着。
李坏的轻功跟他的刀一样快。
南宫羽不用轻功,用瞬移。他的影子在哪里出现,他就能瞬移到哪里。
于是豆子到了南宫羽手里。
可他没想到眨眼间又到了李坏肚子里。他没想到李坏突然把嘴凑过来,嘬了豆子的同时还吻了他的掌心。
李坏心满意足:“美味。”
南宫羽觉得,李坏真是坏透了。
他赶紧封上坏人的穴道。
他的指法没有毒性发作得快。
李坏带着他的坏笑倒在南宫羽怀里。
献豆的人妖身后再来六个人妖。
为首的像个有钱人。满脸都是彩妆,带着最新款的黑皮,身上的衣服五颜六色打扮得如同只花枝招展的孔雀,浑身上下无不透着富婆的气息。
他就是“紫藤花”。杀手榜上名列三甲的紫藤花。从没有活人见过他的紫藤花。
南宫羽不服:“你身边六个不是活人?”
于是六个人妖就死了。连呜啊一声都来不及发出便身首异处。
紫藤花边走边拂拭着带血的爪子:“他会是第一个见过我还能活着的人。”
南宫羽听出话里玄机:“我不是?”
“你不是。”
“我不是站着不动任你杀的。”
“可你怀里那个却是不动的。”
杀人不一定非用刀剑,话语最是致命。
杀手道:“豆本是送你的。”
“为什么?”
“你中毒,他求解药,自会告诉我们他的秘密。”
“他有什么秘密?”
紫藤花不再回话,他的手里多出一颗豆。
南宫羽伸手接过:“原来如此。我吃下去,你便让他起来说他的秘密。”
紫藤花点头:“说得不错。”
南宫羽拈起豆,往嘴里送。
怀里的李坏突然又鬼魅般凑过来,吃去豆子的同时又吻过他的两根手指。
“更美味。”
李坏又倒下。
南宫羽的怀里比任何枕头舒服得多。
紫藤花不再淡定:“怎么可能!我的毒药但凡入口必死无疑。”
李坏睡够了起来,他的嘴只亲人不吃豆,有毒的豆子安安稳稳地攥在他的手上。
能发出小李飞刀的手,不比偷王之王的手笨拙。
紫藤花面如死灰。
他要逃跑。
南宫羽不让他跑。开个法阵叫他的影子缚住他的脚。
南宫羽拿过李坏手中的豆。
紫藤花绝望地闭上眼睛:“原来是我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南宫羽摇头:“你是不是特别想知道他的秘密?”
紫藤花不明白对方说这话什么意思。
南宫羽飞快地把两枚豆子弹进嘴里,整个咽下肚去。
这回李坏拦不住他,只能看着他倒下去。
李坏难得急躁,飞刀对准紫藤花:“解药。”
紫藤花不慌不乱:“你的秘密。”
李坏只好说他的秘密。他的娘亲是上官小仙的姐姐,临死之前留下一份宝图,宝图之中是金钱帮宝藏所在。
金钱帮的宝藏有多少?十个方天豪的家产加起来,也只够地宫里一间普通屋子的数。
饶是紫藤花这等见过大风大浪的也为之着迷:“它们在哪?”
再多宝藏也换不回朋友的性命,李坏张口便要说出宝藏所在。
紫藤花来不及听已经倒下。倒在六个丢掉头颅的人妖中间。
南宫羽的瞬移仍是那么快。
李坏又惊又喜:“你怎做到的?”
“这等小毒我往身上点个穴便解了。”
说着他从紫藤花兜里抓起些豆子再往嘴里塞。出发前忘带吃的,他正好饿了。
嚼把豆子,往身上点个穴,一根指头,诸毒退散。
其实就算不驱散,这点小毒对他浑厚的血条来说也算不得什么,打个坐就歇回来了。
李坏也饿了,也抓起豆子往嘴里塞。
南宫羽不敢大意,李坏的血没那么厚,得吃一次给他驱散一回。
不知道李坏为什么非一颗一颗吃,不知道奶妈驱散很累吗?
李坏坏得很:“就喜欢你点我。”
南宫羽生气地不驱散任他倒下。等差不多走出草原,才把他奶起来。
四星好感的李坏一点不生气:“你真狠心。”
南宫羽气也消了:“你真无赖。”
李坏不否认:“我只对朋友无赖。”
“对敌人呢?”
李坏的回答是他手中的飞刀。
这刀还未发出,只因前方来的不知是敌人还是友人。
那人手里也有与李坏一样的飞刀。
不,并不是一个人,一柄刀。
两个人,一个坐在轮椅上,一个站在树荫里。
两柄刀,显露在轮椅上那人的指尖,潜藏在树荫里那人的心田。
显然树荫里那人技高一筹。
南宫羽看不清他的脸,只看清他的名。
小李飞刀传人,叶开。
坐在轮椅上的脸和名都能看得清楚。三十出头的年轻人。李府大少爷,李正。
李坏手中的刀消失不见。
哥哥明明离得近,他视而不见,只冲树荫里的叶开打招呼:“叶叔莫不是也来耍无赖的?”
叶开比他父亲只小十岁,却总同李坏那般爱闹爱玩,叔侄两人投机得很。
今夜的叶开有些严肃:“你哥有话要说。”
李正与李坏同父异母,李坏既连父亲都不想认,对大哥自然更无好感,驱着马车往前走:“他说,我未必要听。”
马便脱了缰。
缰绳是被飞刀划断的,却没人见到飞刀。可见划断绳索的是叶开那柄无形的刀。
李坏无奈地说:“你需赔我一匹新的马。”
哥哥李正手里的刀颤了颤。
这一颤,是因为弟弟屡次三番的无视激怒了他。
这一颤,注定他的小李飞刀不能大成。
南宫羽从没马的车厢里走出来,自报家门:“神侯府新晋捕头南宫羽,特护送李二少爷回府。”
话音刚落,赏金就落到脚下。
沉甸甸的钱袋子,应该不少金砖。落到脚下一点声响都没有,看来有人在炫技。
炫技的是李正。飞刀是暗器,钱袋子也是暗器。能把钱袋子丢得悄无声息的,想必飞刀也不会差。
李坏并不这么想,捡起南宫羽脚下的钱袋,手指一送就回了去,深深地嵌进李正头顶的树干上,依旧无声无息,连片叶子都没震落。
南宫羽暗叫声好,嘴上抱怨:“那是我的赏金。”
李坏道:“此地离府还有两百里,你的任务没完成。”
李正终于开口:“他的任务已经做完,你不必再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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