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雪坐在岑千山的身边, 顺手揉一揉他的头发,思考着怎么把小山唤醒,再去寻找师兄师姐。
手底下的触感还和从前一样, 细腻又柔软。穆雪看了一眼躺在自己身边熟睡的人, 伸手帮他把眼角的泪痕擦了。
在涩欲海见到小山的时候,觉得他也长大了, 性子也变了, 陌生了许多。如今看着他的模样又觉得他只是披了一层硬壳,内里其实还是那个敏感而纤细的男孩。
小山是个十分铭感的孩子, 穆雪是知道的。他总和街道上的那些孩子打架,是因为害怕别人看不起他。他从不会做出惹自己生气的事,是因为害怕自己不喜欢他。
刚来的那些年,白日里虽然样样全能, 但他晚上的睡眠非常不好, 几乎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白皙的小脸上见天的挂着黑眼圈。
后来穆雪索性把他睡觉的小床帮到自己的工作台附近, 让他睡着的时候能听见点声音,醒来的时候睁眼就能看见自己,他才好像慢慢熟悉的巢穴的小动物,渐渐睡得踏实了。
有时候他半夜做噩梦, 穆雪就在工作之余向这样伸出手, 揉揉他的头发, 或许拍拍他的背,他便会很快地安定下来。
穆雪小小的手轻拍着睡在身边高大的男人,看着他的情绪渐渐变得安稳, 忍不住在心中感慨,“都长这么大了, 小时候的习惯还是没变啊。”
岑千山在这时候突然睁开的了双眼。
那双眼因为刚刚哭过,带着一点水光和微红。
他愣愣看了穆雪半晌,突然一下爬起身来,着急地四处张望。
此处是一荒地,放眼望去,空阔无人,只有几个亡灵在远处游荡。并没有那梦中之人。
那道声音清晰而真实,安抚了他混乱的心神,助他从胶着的妄境中挣脱。那种手心温暖的触感,明明还留在自己的肌肤上。
难道皆为虚幻?
岑千山呆立在原地,拧紧双眉,眸波微颤,最终慢慢地把视线落到了穆雪身上。
这样的目光让穆雪有些肌肤发麻,她回顾了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感觉自己应该没有露出马脚。
以现在这副五短身材,小山应该很难认出自己才对。何况只要自己不开口承认,就不算破了言禁。她勉强安了自己的心。
岑千山缓缓弯下腰,看着穆雪的面孔,他伸出手,拇指在穆雪脸上轻轻擦了一下,举到自己眼前看了看,
“你受伤了?”
穆雪胡乱抹了一把脸,“没,没有。沾上的。”
岑千山的目光在穆雪染血的手指上滑过,语气温柔而平静,“是为了救我受的伤?”
他比穆雪高出那么多,这样背着斜阳俯身逼近,眸色深深,藏着不知怎样的心思。
穆雪莫名的心就虚了。
明明昏迷的时候还是个会哭着撒娇的小可怜,为什么这一醒来摇身一变就能带给人这么恐怖的压迫感。
刚刚施展六道转轮大法的时候,咬破手指,以血为媒,在脸上书了符文。可是随着灵力的耗尽,字早就糊了,自己也擦过几遍。
为什么这个男人能这么敏锐?
“你醒了就好,我还要去找我师兄师姐。”穆雪避开他的话题。
虽然刚刚的那一战几乎耗尽了她微薄的灵力。但师兄和师姐尚且状况不明,她没有休息的时间。
远处,那座黑沉沉的九层塔附近,亮起一点夺目的寒芒,那光芒似冷月清辉,如寒梅绽放――是付云梅花九剑独有的剑气。
“太好了,是付师兄,他自己醒了过来。”穆雪撇下岑千山,拔起小短腿,向远处的战场跑去。
九层塔之前,付云正面对着一场艰难的苦战。他的冷月和苗红儿的体术,已经施展到了极限。剑影拳风,配合无间,漫天卷地攻向悬浮在半空中的那个身影。
而那个男子只有一只素手就轻松挡住了全部攻击,甚至还有些百无聊赖的模样。他的身躯周围,悬着四张神色扭曲的鬼面,各自发出极端诡异的声响。
仲伯盘膝而坐,拉弦奏乐,同魔音相抗。此刻,他满头冷汗滚滚而下,琴音愈发高亢嘹亮,显然支撑得十分吃力。
面对这样的强敌,苗红儿全力一战,心无畏惧。鬼门关内她解开了心结,有所顿悟,艰险的战斗,反而令她感到酣畅淋漓的爽快,身法越发圆融,招式愈加流畅,身化残影,一化二,二化三,后竟达数十之多。前后上下,密集攻向那位名叫无常的男人。
无常终于皱起了眉头,他惨白无血色的手掌上升起一道灰色的火焰,那火焰包裹住了他的拳头,只一拳便将苗红儿远远击飞。
付云的剑及时挡住了他追向苗红儿的攻势。
剑名冷月,如月寒光,自小便养在付云体内,与主人心意相通,锋利无双。
但此刻,那无坚不摧的银白剑尖被一只手掌给死死捏住,
“剑修?剑修我见过不少。看似强大其实最好多付。”无常面无表情,指间发力,钳在手中的银剑弯了起来,“过刚,易折。一旦折了心中所持,便可任凭摆布,倒也无趣。”
被他钳制得雪白剑身发出呜咽剑鸣,持剑的付云脸色煞白,吐出一口鲜血。
一尊八臂的魔神从地底升起。他皮肤湛蓝,发色如火,怒目圆瞪,粱柱般粗大的双臂合拢高举,向着无常狠狠砸下。
岑千山从天而降,加入战局。
无常撇开付云,抬手接住那魔神铜锤似的双拳。
“你也挣脱出来了?”无常面无表情地开口说话。
岑千山:“是的,特意回来谢谢你刚刚一番照顾。”
“那倒不必谢我。”无常完美的五官模拟出生硬地笑容,“摆弄你的时候很有意思,你自己也乐在其中地享受了不是吗?”
岑千山勃然大怒,刀化修罗和白衣无常斗到了一起。
刚刚赶到战场的穆雪扶起负伤的苗红儿,
“师兄,师姐,不必和他缠斗,我发现他的活动范围有一定的限制。只要我们离远一些他不会追上来。”
苗红儿捂着腹部挣扎起身,吐出一大口血,摆摆手几乎说不出话来。
仲伯勉强替她解释,“小雪你不知道,渡亡道至鬼门关入,九幽塔出。我们想要通过渡亡道,就必须闯入九幽塔内,借塔底的九幽水道脱出。否则只能永困在这座铁围城中,与亡灵为伴。”
“原来要闯入塔内。”
穆雪抬头看去,层层黑塔的最底层,一道坚实的玄铁大门紧紧封闭。
以他们现在微弱的灵力,想要破开这样的大门几乎是不可能的。
战场之中,巨大的八臂魔神突然发了狂,蓝色的八只手臂轮番疯狂攻向无常,掀起漫天浓烟滚滚。岑千山借机短暂地退出战场,将他随身的背包一把塞进穆雪的手中,
“我和付云勉强拖住他,你们想办法开门。”他以刀撑地,似有不支,当着穆雪的面吐出一口鲜血,嘱咐一句,“要快。”
交托重任之后,岑千山抹掉嘴角血痕,抽刀回身再战。
穆雪飞快扯开他的背包,大喜过望,“太好了,他带了这么多的炸|药。”
神道之内,灵力稀薄,法不能施,术数大打折扣。但人间物理性的攻击却不受影响,比如兵刃,体术和炸|药。
岑千山的背包内,便装着一大罐价值不菲的红龙血液,并一瓶结晶状的鲛人泪。
这两个东西一旦按比例混和,便如水入油锅,威力巨大。若是布置合理,足以炸开那扇玄铁大门。
战场上形势严峻,付云白衣染血,苗红儿伤重难支,仲伯面色痛苦,小山显然也支撑不了多久。
刻不容缓。
“师姐你等着,我去开门。”穆雪抱着背包就跑。
苗红儿阻挡不及,看着那一点点高的小师妹抱着“炸|药包”灵巧地避开战场上掉落的碎石,一溜烟向那九幽塔的塔门跑去。
师尊说小师妹喜好炼器术,常常去碧云峰蹭课,看来果然所言非虚啊,苗红儿想到。
配置火|药这样复杂又危险的事她什么时候学会的,我都还不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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