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01

    01

    国内拍卖画展。

    近日陈列的是不经常展出的油画,来自国内的章珠大师的珍贵手笔,中西方绘画技术结合,笔墨酣然,泼画重彩,其中一幅近代画风的《浴缸女人》油画最为名惊画坛。

    画展上名流如云,普通人不掷以高价数万的门票是进不来的。这里全是上流人士,达官显贵。

    “我张鲸最佩服的就是苏小少爷你,瞧瞧,如果不是苏少爷你家与章珠大师是世交,这种一等一的大师拍卖画展,在国内一年绝对展出不了一两回。国人全是托你的鸿福才大饱眼福。”

    画展的一隅,一个穿着暗金色的西服的男人,对着其中一个坐在了轮椅上的年轻男子阿谀吹捧着。

    这里的高朋满座,每一个人是衣香鬓影,行立自如。很少会看到这么一位不良于行的青年。

    只见轮椅上的他淡淡地挪起了一眼,看的不是那个溜须拍马的金色西服的男人,而是透过那人,望向了他身后数米长宽的《浴缸女人》名画。

    银白色的浴缸呈现长圆形,一个半·裸·体的女人倒在了浴缸里,浴缸的水是呈现了猩红色,四处扭曲的窗帘以及地上的积水,叫得人看得惊心动魄。

    轮椅上的苏擒一阵恍惚,耳边聒噪的吹嘘未停,他脑海中似有相似的画面猛然袭来。

    “擒擒,你醒醒。”

    “都是哥哥没有保护好你,”

    “算了,我去找那小子替擒擒报仇!”

    他叫苏擒,天生患有腿疾,自闭严重。头上有三个哥哥,从小到大对他保护宠爱有加。但他脾气乖戾残暴,从来如众星捧月般被人供着,不分好歹。

    直到他二十一岁那一年,才知道他身边遍地是白眼狼,踩着他上位的吸血小人。在他身边唯唯诺诺的小跟班司绵,背后骂他残废。

    引导他败光了哥哥的公司财产的是他面前的朋友张鲸。

    几个狐朋狗友因为打着为他好、替他拉红线的名义,误导他抢走了翁少爷的白月光,后来翁裴反击后,哥哥一个个为了去救他,跳下了敌人的圈套。最后,名动百年的苏家,一朝家破人亡。

    眼前出现一片赤红的腥血,他割腕倒在了自家的浴缸。大哥苏摩抱着泡在了血水长达十几小时的他连夜启动汽车,踉跄地跑到医院,听到的却是回天乏术的消息。

    “苏少爷,苏少爷?”

    苏擒被这么一阵熟悉的声音拉回了现实,他抬头,看到了一张记忆里的帮凶之一,张鲸的脸。

    明里是好朋友,背地却策划着怎么分走他家财产的小人。

    真的讽刺。

    没想到,上天知道我的不甘,怜悯我的不公,让我重来一遍。

    睨了一眼跟前的张鲸,苏擒嘴角浮起了一记琢磨不明的笑意。

    这一回,我不会再当那个出糗的小丑了。

    张鲸被他似看穿心底所想的笑容吓了一跳,不由地往后退了半步,“苏擒,你是不是身体还没有恢复好?”

    张鲸下意识地朝旁边的人给了一个眼色。而推苏擒轮椅的是一个性格乖懦,长相秾丽的少年,名叫司绵。

    司绵被张鲸这么冷阴阴的一瞥,连忙跪下来,忙往苏擒的腿上的羊绒暗格的毛毯往前轻轻地掖上好一些:“苏少爷,都怪我,前些时候没有照顾好你,害你感冒生重病了。”

    看着面前这个乖巧如同小绵羊的小跟班,明面上是他苏擒少爷的跟班,暗地里是供他苏擒发泄的小情人。

    不过苏擒前一世从来没有碰过他,司绵却如同抹不掉的狗皮膏药黏着苏擒。悲惨的身世和从小伏低的性格,让得苏擒一时怜悯,留他在身边当个推轮椅的小助手。

    这个小助手在他苏擒面前可怜兮兮的,而背后却是变着花样骂他废人残疾一个。这些,重生后的苏擒,每一个点都记着呢。

    现在苏擒回想起来,上一回自己掉进泳池,因为后来感冒加重,照顾不周差点酿成重病。他现在有足够的怀疑,是眼前这个乖巧怜人的司绵故意做的。

    苏擒看住了司绵那只如同了银猫的柔顺毛层般细腻的手,轻轻地落在了自己单薄暗夜色毛毯上,似在掖毛毯,不过是在以色侍他,博取他苏擒的一点好感而已。

    他抓住了这一只薄白如银的手,司绵一惊,腆红了小半张脸,声音如同猫叫般:“苏少爷,这儿,这儿人多,回去后,我再跟与你……”

    苏擒眼底露出了一丝讥诮:“这种年纪应该拿笔读书写字的手,以后别替人掖床被了。”

    苏擒松开了他的手,司绵忙把被捏疼的手缩了回去,他的秾丽的眼角垂了一下,看起来似不少的委屈。“是,是……”

    为什么今天这个苏擒看起来有些不对劲?以前他不是被自己哄得很开心的吗,今天是怎么了?

    司绵满肚子的委屈和恼骚,无地供他发泄。

    张鲸是墙头绿草,哪儿风吹,就有他的俏丽身影。“是,是,苏擒你说得对。整天大庭广众下还说些什么骚·话,给点面子苏少爷不是?”

    也帮腔起来数落司绵,司绵更加的受挫可怜。

    这下换张鲸来推动着苏擒,苏擒的三哥苏寅是绘画界的宠儿,年少盛名的天才画家。半途出名后,后来觉得画家没意思,跑去当个明星,同样红透半边天。

    他苏擒受熏染的艺术气息自然也不少,走走停停,对着章珠的画似有研究欣赏。

    他们走到了一个空白画帘前,这里供不少的达官权贵在这儿落笔签字,还有丹青爱好者,起笔落画,挥洒春秋。

    “苏小少爷,你哥哥是绘画界的天之骄子的苏寅,不如你也来赏个脸让这里蓬荜生辉一下。”有人认出了轮椅上的苏擒,不由扬言让他出来挥毫助兴。

    “原来是苏小公子,苏家名动X城,个个人中龙凤,天潢贵胄。”

    “大公子集团一把手,二公子政界名流,三公子影视天骄,小公子,啧,小公子……”提到苏家的老幺,众人就不知道怎么形容了。

    都说龙生九子,个个不凡。可苏家到了苏擒这里,便有些难以开口。

    他天生患有腿疾,不良于行。少年自闭,性格乖戾。传闻与家中关系交恶,情商实在是低得令人发指,惹出了不少丢尽了苏家面子的事情来。

    “我们苏小公子自然是钟灵毓秀,后起之秀!”张鲸唯恐无人不知苏擒远近驰名的恶名,竖起大拇指朗声夸奖道。“尤其是那一次的商交会,数亿拍下了头标,直接叫翁裴成了手下败将,可谓是商业巨才!”

    身边几个狐朋狗友一个个看到了张鲸的眼色后,争先恐后,猛夸不停:“那是,咱们苏小少爷的风范,从来没有输谁。”

    “那个翁裴也好意思叫名门望族的翁家的继承人,居然在苏小少爷面前这般不堪一击。还说他翁裴是商业奇才,我看是商贾蠢材吧!”

    “那一回可真够帅的,苏擒小公子简直是我的当代偶像。”

    奉承拍马,大放厥词,都是这些猪朋狗友的拿手之作,这些花样百出的掇臀捧屁,在一个个名流权贵的耳中成了最粗鄙低级的笑话。

    就在这时,传来了宾客们的惊呼,只见雪白数米长的空白留墨的画卷上,轮椅上的苏擒挥墨而就,书写了四个大字:

    “纨绔在世。”

    苏擒从小就习颜柳,蓦欧赵。一手书法虽是说不上什么名号,但足够他在这些酒馕权贵面前叫上几声好字。

    苏擒抬眼懒散地扫了一圈恭维他的浪·荡纨绔,一个一个声泼如蛙,唯恐他苏擒在众人面前还不够丢脸出丑。

    他似自嘲地轻哂一句:

    “确实,X城的苏家个个人中翘楚,世代精英。唯独我,徒负苏家子弟的盛名。不过是——纨绔在世。”这四个字,便是他对他苏擒自己前世的点评。

    他被狐朋狗友蒙蔽了双眼,以为自己不受苏家宠爱,与兄长反目,败光事业财富,行事得罪圈中权贵,上一辈子的惨淡收场,只是为这四字所累。

    这四个大字一出,那一帮聒噪的纨绔二世祖停下来,其中有人竟然还有似乎不认识上面的两个字,“什么,什么在世?”

    有人噤声道:“说的就是我们,”

    “‘我们在世’?”那个人嘀咕着,再扫去了那几个遒劲的大字一眼,“什么,‘我们’什么时候还有另一种表达的词?”

    写完这几个字,围观在留墨画廊这一方的人们缄默不语。过了一会儿,才小声讨论起来:

    “这个苏家小少爷,也没有传说中那么狂妄自负嘛。”

    “看着挺有自知之明的,或许我是被之前的真真假假的传闻误导了。”

    “看他患有腿疾这么可怜,我们还将他和他的哥哥们比较,是不是有点伤人了?”

    虽然他苏擒不良于行立,安静地坐在轮椅上,却从来不低人一等,反而冷清孤傲的面容,有让人忍不住去窥探他内心所想般。

    是什么让面前轮椅上的这个人,残而不废,不亢不卑的?

    苏擒叫了一声“司绵”,司绵立即垂落了腰身来,“苏少爷,怎么了?”

    苏擒准备说,“将我推离这里,”

    但是话尚未出口,人群中就有一些窃窃的风声。似乎有什么大人·物走近了他们。

    前一刻他的狐群狗党口中振振有词的假想敌翁裴,看到了留墨廊那边人头攒动,沸声不断,转过了头。

    “那边是什么事情?”一个稍冷如同雪扫垂松的声线,声不大,却是持威。叫人有一种无形的气场。

    “翁总,那边说话的人好像是苏擒,”身边立马有人告诉他。

    提到苏擒这个名字,翁裴的耳畔似有熟悉。

    “苏擒?上回可是花了两亿买下了一堆废铁的败家纨绔呢。”身边的伙伴发出了一声嗤笑,“翁少,还真是冤家路窄。”

    冤家路窄?翁裴轻轻皱了下眉宇,他生得是秾艳谲绝,如果不是他头衔着的是翁家最得宠的公子,怕有人误认他是哪里来的电影明星。

    “只是见过一回的人,也说不上冤家。”这清冷如雪松的声音里,尽是淡淡的不放在眼中。

    他翁裴与苏擒接触不多,只是上一回的商交会,苏擒平白无故地叫价,抢了他原本势在必得的拍卖品,那个小纨绔似置气般高价买下一堆无用的东西。叫翁裴怀疑,这个人是不是有钱无处使。

    留墨廊的宾客只见人群中走来了一人,那人身长如颀,眉秾目黑的,一张如同蘸了花江近月的脸,在一群浓妆艳抹的女士名媛中,意外得昳丽出彩,叫得当场的人挪不开眼目,却又怕侵扰了他。

    他这么走近,逼仄的气场无形地笼罩于这一方。

    人群立刻有人恭维道:

    “是翁总啊,”

    翁总?

    这个称呼有些耳熟。苏擒禁不住地皱眉思索一番,他上辈子是否有与这个人纠缠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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