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姓周,是县城大户人家周家的厨娘,她为周家做了十几年的饭,一直对周家人的口味颇为了解,做的饭菜也鲜少不合口味的。
怎料周家郎君最疼爱的老来女周小娘子有喜后,嫌弃夫家条件差,跑回了周家养胎,这下厨房可遭殃了。
周小娘子本就嘴刁,有喜之后什么都不爱吃,严重时吃完就吐。爱女心切的周家郎君训斥了厨房好几回,连周厨娘的拿手菜也未能获得周小娘子的青睐,对周厨娘的打击不小。
前几天她遇到唐斯羡,想贪便宜买了条草鱼回去,做成了酸酸甜甜的开胃菜,周厨娘给它起名为“糖醋鱼”。
周小娘子果然非常爱吃,第二天她去买了一条肉质更好的鱼回去,同样炮制了一道糖醋鱼,结果周小娘子却嫌弃鱼腥臭。
周厨娘百思不得其解,这道菜在她吃来是完全没有问题的,虽然有点鱼腥,但也不是不可接受。为何小娘子能接受那条草鱼,而不能接受这条小刺少的鱼呢?
紧接着她又去买了一条草鱼回来炮制,结果显而易见,她还被主人家质疑是不是厨艺退步了。
这可把她气得够窝火,后来仔细琢磨才找到关键之处,——唐斯羡卖的鱼,才是小娘子爱吃的根源!
她根据上次遇到唐斯羡的时间到城门口去,结果唐斯羡的鱼卖的比往常快,她没赶上。
唐斯羡推销鱼丸的时候,周厨娘有些犹豫,后来想着死马当活马医,本来小娘子也挑剔她做的菜,没有什么会比那更差的,就买了些回去。
回到周家准备做早饭时,她的心还在痛。唐斯羡告诉她,一条两斤大的鱼也只能做出二十颗鱼丸,加上所花的成本,一颗鱼丸得两文钱,她买的这些,便花了八十文,比一条两斤的鱼的价格还贵。
关于如何烹饪,唐斯羡也告诉了她几种菜谱,深思熟虑之下,选择了跟其它蔬菜搭配的烩鱼丸。
她上菜时,前堂的婢女还在埋怨说小娘子又在发脾气,她这心里更是忐忑。上了菜,不说小娘子,连周家郎君都问这锅像“浮元子”的是什么。
周厨娘先卖个关子,等小娘子带着质疑吃下去,又迅速吃上第二颗时,她这心才算放回肚子里。
“这是什么,可真好吃,跟那鱼的滋味一样!”周小娘子道。
周厨娘终于敢露出笑容了,道:“这是鱼丸,用鱼肉做的。”
“是上次吃的鱼肉吗?”周小娘子又问。
“是呀,这回找到了那卖鱼的了,这鱼丸也是他做的,还说鱼丸省了挑刺的麻烦,吃起来更香。”
周小娘子的吃相太香,周家郎君忍不住跟女儿抢了一颗来吃,结果入口之后也连连夸奖,要周厨娘晚饭再做一道,他有客人要来,想用鱼丸招待对方。
周小娘子自然应下,嘴里却有些发苦,她嫌鱼丸贵,又怕不好吃,所以买的不多。做完这一顿,剩下的也只能做一顿晚饭,而明天没有鱼肉,又没有鱼丸,小娘子怕是还要发脾气的。
“哎,厨房的活真苦。”
周厨娘的苦,唐斯羡是感受不到的了,她初次卖鱼丸便赚了八十文,心情别提多舒坦。
而且鉴于村子最近闹出来的事,个个都将她当成刺头,虽然关系没有半点改善,但是敢找她麻烦的却不多了。
她每日天没亮就去捕鱼,这时段即使不靠灵泉,捕捞到一般夜间出来活动的鱼的概率也会高一些。
不少村里的渔夫看见她就绕道走,当然,也有厚着脸皮向她讨教捕鱼手段的。
在饶州这个水产丰富的地方,捕获几斤,甚至是几十斤的大鱼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可是在村子周围的江河流域,经过世代的过度捕捞,能这么轻易地捕捞到大鱼的也没有几人能做到。
唐斯羡一本正经地告诉他们:“兴许是我比较生面孔,这些鱼没怎么见过我,对我的戒心也不高。你们就不一样了,在这里土生土长,它们一看见你们可能就吓得躲起来了。”
渔夫:“……”
听着还挺有道理的是怎么回事?
后来仔细一想,便明白她这是在敷衍大家,于是又恢复对她也爱答不理的态度。
倒是廖三郎跟她的往来渐渐变多,得知她想买大水缸,便带她去附近的窑场,两个人抬了口缸腹直径八十厘米左右的大水缸回来。
这口缸养十几条大鱼都是绰绰有余的,唐斯羡高兴地将小水缸里都快活动不开的大鱼搬到了新缸里。
虽说养鱼对水质、水温、密度等都有要求,可只要她多放些灵泉进去,不管是什么鱼都能很好地适应下来。
唯一要担忧的是这些鱼会打架,大鱼还会吃小鱼。好在她从不养巴掌以下大小的鱼,所以还未发现小鱼被吃的情况。
“这鱼是不是长得太快了点?”
唐清满回来后看了一眼小水缸里的小鱼,以前最小的也只比巴掌大那么点,如今看起来都已经有半斤多了,这才养了几天?
“好像是。”
虽然唐斯羡偶尔会喂些藻类植物,但她认为更可能是灵泉的作用,灵泉不仅改善了鱼的肉质,也催生了它们。
“怎么长的?”唐清满很是好奇。
“……不太清楚。”
就在二人围观水缸里的鱼时,秦雩来了。
唐斯羡笑着与他打招呼,又问:“乡书手这会儿过来,是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秦雩哼了下,“明知故问!”
要不是唐斯羡天天招惹是非,逼得他不得不尽快解决她们在镇前村落户之事,他会管这些烂事吗?!
“明日随我去衙门一趟,将你们的户贴带上。”
秦雩说完就走,给唐斯羡留下一个傲娇中年男人的背影。
唐清满决定明日跟唐斯羡一块儿去衙门,便准备先去梁家蚕房请假。她在门口踌躇了下,问唐斯羡:“你能陪我一块去吗?”
平常她都是跟着村里的妇人去回的,这会儿天色已经不早,她回来的时候估计天都黑了。
唐斯羡的思维还停留在她以前生活的环境里,唐清满这么一提,她才想起一个女孩子走夜路确实有些危险。
她之前从不往那边去,因为她怕虫子,光是想到都会起鸡皮疙瘩。这会儿唐清满的安全确实比较重要,她便没有拒绝,一起出了门。
梁家在镇前村与邻村的水田交界处种了大片桑树,蚕房就在旁边。唐清满每日不仅仅是要在蚕房里养蚕,还得打理桑树、抽茧、缫丝,常常往返于桑园与蚕房之间,对这儿的环境很是熟悉。
到了蚕房外,唐斯羡道:“你进去吧,我就在外面等你。”
“嗯。”唐清满点点头。
唐斯羡在外头等了片刻,唐清满便小跑出来。后头跟出来一个中年男子,他一见到唐斯羡,便止住了脚步,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古怪的笑来:“既然有令弟护送,那我也就放心了。”
唐清满头也不抬,气息有些不稳:“我方才说过的。”
中年男子撇撇嘴:“行了,你们回去吧!”
说完,将门蚕房的门给关上了。
唐斯羡弯腰看着唐清满的脸:“你被欺负了?”
“没有。”唐清满抬起了头,拉着她便往外走。
“看样子不像。”
唐清满这会儿缓过气来了,解释道:“他是蚕房的主事,见天色已晚,担心我一个人回去会有危险,想送我。我说有你在,他不信……”
唐斯羡皱眉,小姑娘这是遇上了职场性骚扰啊!
“让他送才是最危险的。找别的活计如何?”
唐清满犹豫了下,摇头:“平日他不会这样,且蚕房里其他人都挺不错的,这份活计也稳定,等到了忙的时候,工钱会给七十文一日呢!”
“他要是敢对你动手动脚你便告诉我。”
唐清满想起这人就因为看刘田富不顺眼,三更半夜跑去揍他。这小气和有仇必报的性子,让她心中的惧意稍减,忍不住掩笑,叮嘱道:“我会告诉你的,你别乱来。”
翌日一早,唐斯羡便与唐清满提着一桶鱼去了秦家,这次她趁秦家有驴车,便改为用水桶装鱼,再往桶里放点稀释了灵泉的水。
秦雩见她出来办事都要卖鱼,脸都黑了:“你还真是不客气!”
“乡书手的美意不能辜负嘛!”唐斯羡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来,把秦雩恶心得鸡皮疙瘩一直往外冒。
秦浈想笑又不敢笑,老老实实地坐在了驴车的后面。唐斯羡问:“秦小娘子也一块儿去?”
秦浈点了点头,秦雩道:“我们进城置办点东西,到了城门口,咱们各走各的,隅中到衙门集合。”
唐斯羡悄悄问唐清满:“隅中是什么时候?”
唐清满顿了下,解释,“就是午时的前一个时辰。”
唐斯羡明白了,但是她觉得自己卖完鱼,距离九点应该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于是又跑回去假装带了点鱼丸出来。
秦家的驴车没装重物,但也坐不了太多人,所以除了体弱的秦浈外,只有被顾及同为女子的唐清满能坐上去。
秦雩牵着驴走在前面,唐斯羡自然也是跟着他。
到了城门口,唐斯羡水桶都还没搬下车,便遇到了一直在城门口徘徊的周厨娘。她看见唐斯羡,直扑上前来,神情哀怨,“盼了你这么久,可算是把你盼来了。”
秦浈等人都吓了一跳,纷纷对唐斯羡递去了暧昧的目光,怀疑她最近不是在卖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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