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鸟离开那片林地时,日色正起,潮湿沉闷的雾气被金赤色的朝阳驱散,晨光熹微无限好。
黑团子早在三人跑到一半就开始在笼内挣扎,扭着圆滚滚的身体,嘴里呼哧呼哧着只想出来。
提起铁笼,叶翎和阿幽大小眼瞪了一会儿后,忍不住轻声调侃道,“你不是凤凰么,一个铁笼便将你困住了。”
阿幽抖抖肚皮站起身,扑扇着翅膀,在铁笼上狠狠一拍,然后白光一闪,整只鸟又反弹似的跌坐在地上。
哦,原来这铁笼上有封印。
司尧淡淡瞥了眼气鼓鼓的黑团子,抬手在铁笼上拂袖而过,只听叮一声,铁笼侧壁的栏杆脱落,阿幽立即逃了出来。
“哈哈!小爷终于重见天日了!”在空中兴奋无比地盘旋几圈后,阿幽无比骄傲地看着叶翎。
然后黑团子一低头,下意识地疑惑道,“喂,你衣服上怎么有血啊?”
三人一同低头朝叶翎衣摆处望去,只见素白宽大的衣摆处沾满了灰尘,几处边角还有暗红色的血斑。
叶翎不在意地摆摆手,笑容依旧,一手悄咪咪地将沾了血的衣摆往后拽拽,“无妨,出门时忘穿鞋罢了。”
闻言眉心一抽,司尧面色不虞地蹲下身,二话不说便直接撩起他纱衣下摆。
原本白皙的脚背满是尘土,血色划痕纵横交错,脚底随处可见的伤口更是不忍直视。
“真没事,”叶翎拽回衣服,向后撤了一步,突然凝重的气氛让他有些不适,“回去后上些药便......景曦你做什么?!”
一声不吭的景曦将玄天剑背在身前,然后径直在叶翎身旁蹲下,露出宽厚坚实的后背。
耀眼晨光照在青年刀削般的脸侧,青年低垂长睫看不清表情,但薄唇紧抿,咬肌紧绷,浑身气压很低。
叶翎本想开口推脱,可景曦一副“你不上来我就不走”的架势,只能妥协,鸭子赶上架似的,慢吞吞地爬上他的后背。
青年比想象中要强健,胸前背着近百斤重的玄铁剑,背上还负着叶翎,在泥泞的土路上一步步走的很稳。
阿幽雀跃地盘旋几圈后有些累了,收回翅膀理所当然地落在叶翎肩膀,没一会儿眼皮一闭,点着脑袋就开始呼呼大睡。
本想趁机调侃几句,结果叶翎在景曦背上待了没两分钟后,眼皮也开始上下打架。
或许是因为司尧在场,或许又因为青年后背太过温暖,叶翎此时只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心与放松,困意也卷席而来。
突然有人低声唤他,“师尊,今日我在梦里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
叶翎困的迷迷糊糊,本能地应了一声,“嗯?”
“我相信,哪怕天底下所有人都厌我、伤我、害我,师尊都一定不会负我。”
似乎在等一个答案一样,景曦说完后放慢了脚步,可直到额间一滴汗珠划过下颌,也没等来一声应答,最后只能小心翼翼地偏过头去,看着背上早已睡着的人。
叶翎双手环住景曦脖颈,安静地趴在他背上熟睡着,长睫轻颤,呼吸平缓均匀。
就这样,景曦在原地看了很久,直到走在前面的司尧都回身看他,才接着往前走去,只不过脚下更加走的更慢更稳了。
良久,有人在晨光中低喃一句,“师尊,你不会骗我的,对不对。”
-
客栈门口吵吵嚷嚷的,十几名青葱少年围坐在前庭一张长木桌前,无头苍蝇一般,叽叽喳喳的。
余怜和云锡分别坐在木桌两侧,神情凝重,一言不发。
有一名年纪较小的弟子左顾右盼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忍不住凑在余怜身边,小心谨慎地问,“余怜师兄,宗主和霜月仙尊为何还不回来.......”
余怜眉头紧锁,刚要开口,只听门外一直张望的小弟子突然惊呼一声,“回来了回来了!宗主和——”
不等众人反应,云锡首当其冲,一个箭步从厅内冲了出去。
“师尊!”
“宗主!”
“景曦,你快放我下来,”叶翎看着门口人聚集的越来越多,忍不住拍了拍景曦后背,“就两步路了,你背着我像什么样子。”
荒郊野外里,三人一直寻不到马车,最后还是景曦一路坚持把叶翎背了回来,足足走了一整个上午。
云锡几乎是飞跃着来到司尧身边,在人旁边转了好几圈没看出什么问题后才松了口气,耷拉着眼梢道,“师尊昨晚你怎么自己先走了?”
司尧抬手敲了敲云锡脑袋,没好气道,“喊你,你醒了么。”
这时余怜也急急赶来,看到叶翎脚上的伤便立即抿紧了嘴,清秀的眉皱的几乎能夹死一只苍蝇。
于是乎,叶翎被众人簇拥着,让景曦背回了房间。
余怜小跑回自己屋拿了药箱,返回房间时发现景曦正蹲在床片,手里拿着块热毛巾,万分谨慎地擦拭着叶翎脚上的灰尘。
“我来吧,”上前打开药箱,余怜看着叶翎划痕累累的双脚,低垂双眸,握着纱布药瓶的手都在微微颤抖,“景曦去休息吧。”
余怜虽然一直都是直接唤景曦的名字,但这样冷淡疏离还是第一回,连叶翎都听出些不对,顿了顿,还是开口解释道,“是我自己的问题,和景曦没关系。”
果然此话一出,屋里再没人开口,一个是生着闷气埋头上药的大徒弟,一个是呆立一旁绝不辩解的小徒弟,还有夹在其中不知如何是好的叶翎。
“你是妖族?”
打进屋就没开口、一直乖乖站在叶翎肩膀上的阿幽打破屋内死寂,一双黑眼珠紧紧盯着余怜,口气隐隐带着敌意。
自古妖族便与凰族不合,而余怜的妖族身份在玄青宗一直是个秘密,叶翎正要抬手去揉阿幽的脑袋,只见余怜蓦地抬起头,语气冰冷道,
“是又如何?”
不仅是阿幽,屋内剩余两人都有些意外的看着余怜,青年眼中透着化不开的寒意,以往的温润有礼消失的无影无踪。
黑团子嘟囔一声“凶什么凶”后,脖子一缩,把自己团成球滚到床头去了。
这时司尧推门进来,关照一番叶翎伤势后,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无奈道,“小翎,今日先不走了,凰族二皇子玄洲说要亲自来看你,已经在路上了。”
“什么?!”
转头看了眼大叫一声、眼珠子瞪地快要掉下来的阿幽,叶翎面露不解之色,“他来干吗?”
他不过是救了只小胖鸟而已,不至于连皇子都惊动了吧。
“你果然忘了,”司尧摇摇头,无可奈何地苦笑一声,“玄洲小时与你定过娃娃亲的。”
叶翎心中一个咯噔。
他想起来了。
儿时的玄洲来玄青宗玩耍,前宗门见他粉嫩活泼,就想让他与原身结为伙伴,结果谁知原身烦他烦的要死,每每都是冷着一张脸将人拒之门外。
可没想到玄洲也是个头铁的,硬是趁着月黑风高爬进原身卧房,蹑手蹑脚的爬到人床上,对着小叶翎的脑瓜唧就亲了一口。
再然后......
然后小叶翎直接一巴掌把人扇下床,摔得玄洲肋骨都断了一根,整整一白天动弹不了,吃喝拉撒都是在床上解决的。
修仙届中,男男双修早就不是新奇之事;再加上叶翎伤人在先,这门婚事就在玄洲足足哭闹撒泼了三月后,就此定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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