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嘉笑着解释这么称呼的原因:“故事里的武者不都是膀大腰圆的嘛,白先生你斯斯文文的像是私塾里的先生,”他嘿嘿笑了两声,“我偷偷去私塾听过课,听别人喊先生可羡慕了,不介意的话就让我过过瘾啦。”
白先生收回了目光,算是同意了这种称呼。
叶嘉这么一打岔,称呼确定下来,渠宏于是可以继续自己的话题:“白先生,”他一边说一边揣摩着这个称呼,心想叶嘉真的是机灵,不管叶嘉的理由是真是假,至少“先生”这个称呼,他也是可以顺畅的喊出口的,“白先生,听起来你对修真一道也相当了解啊?”
对于这句试探,白先生就不那么好说话了,不轻不重的推了回去:“研究过。”说完他拿起勺子继续喝粥,显然不打算再说什么。
吃完早饭,谢江楠一抹嘴拉着叶嘉往外跑:“来来来,小叶嘉,找个没人的地方我把口诀告诉你。”他探头看了眼在茶摊忙碌的叶璨,“好好记着,回来教你姐姐。”
叶嘉点头说“哦”,然后又没自信,“我能记住吗?如果记不住呢?”
谢江楠大包大揽道:“我负责教到你倒背如流。”
叶嘉大力点头:“那就拜托你了!”
《修真入门》对于谢江楠这种修真世家子弟来说,是从小挂在嘴边的启蒙读物,的确已经熟悉到了倒背如流的程度。修士记忆超绝,小时候花了大量时间学习的内容更是记忆深刻,他几乎是一字不差的把自己老师教导自己时说的那些话,完完整整的灌输给了叶嘉,甚至连语音语调都模仿得很像。
娓娓道来的笃定自信,让这个阅历颇浅的圆脸少年显得成熟:“最重要的不是我刚刚念的句子,而是理解,是自我感知,比如说灵力运转周天,你首先得知道什么是周天才行。”
没有游人的山道上,桃花开得肆意,树枝撑开的粉霞之下,道旁的白石上,叶嘉认认真真的看着谢江楠,圆而亮的眼睛里是专注的光,凡人和修士的区别在这一刻鲜明的突显了出来。
谢江楠按着自己启蒙时的节奏,在一段讲授之后停了下来,空出一段消化、休息的时间。
叶嘉七七八八的轻声背了一遍口诀,然后像每一个没好好上过学,对文字缺乏耐心的孩子一样,转移了注意力。他问谢江楠:“谢哥,”他用了这个江湖气挺重的称呼,谢江楠觉得听上去还行,就也没纠正,叶嘉没入门,还不能喊他师兄。叶嘉问他,“你们是特地到桃花山来的,山上到底有什么啊?”
谢江楠反问他:“你不是守山人吗?你都不知道?”
叶嘉回答他:“守山人轻易不上山,这是祖辈定下的规矩。”
“看来你上过山啊。”谢江楠看他一眼,直觉自己应该借机深入问一问,但又不知道怎么问,只能转回来回答问题,“每一个修真门派都会在内部派发很多任务,弟子们靠完成任务来积累贡献,然后用贡献去换取额外的修炼资源。我们就是来做任务的。”
“桃花山上的桃花瘴虽然不是毒瘴,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能除去对桃花村来说是好事。修士除魔卫道,我们是来却除瘴气的。”
叶嘉很感兴趣:“能除掉吗?”
“桃花山的瘴气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谢江楠晃了晃身体,显出苦恼的样子,两腿盘的莲花座倒是纹丝不动,基础功相当扎实,反观叶嘉,已经换了十七八个姿势了。
“所有瘴气都有源头,只要除去了源头,瘴气自然消失,所有我们这两天都在尝试着往深处走。”
“虽然从外面看,瘴气时有时无,但在山里,瘴气从未消失。从半山腰开始,瘴气就出现了。”
半山腰的瘴气是很薄的,像是将要消失的晨雾一般,是似有似无的淡白,再往上走,就一下子浓烈起来,浓稠得像是要滴落,五步外就不辨人影了。
“瘴气里,或者说瘴气本身,组成了一个迷魂阵,普通人会困在里面出不来,我们不至于被困,但如果破不了阵,就永远无法穿过它。”
谢江楠的表情半是兴奋半是忧虑:“瘴气深处,恐怕藏着什么东西。”
晚上关了茶摊,洗漱收拾好,叶嘉在房间里把口诀一句句教给了叶璨,并手脚并用的比划着解释什么是灵力运转周天:“我问了谢哥,他说大概三五天能察觉到灵力的存在,至于运转周天,快则一旬,慢则一月,入门并不难。”
“白先生说我修炼起来会很慢……”叶璨还记着早上听到的话,她低沉了一句,自己振作起来,“不过后面会爆发,哈哈哈。”她看了眼叶嘉,捏捏他的脸,“好啦,不要愁眉苦脸的,我反正认真练,急也急不来。”
今天乖乖穿了袜子来找弟弟的叶璨叹了口气:“不知道桃花山上到底有什么,如果仙长们能彻底解决桃花瘴就太好了,我们走起来也容易。”
叶嘉揉着被大力捏了的脸颊:“解决不了也能走啊,守山人不是什么都不做的嘛。”他说,“现在该想想什么时候去和村长说吧?”
叶璨又去扯他脸:“你说的都是什么话,仙长们会解决不了嘛,呸呸呸!当然是等瘴气解决了,再去和村长说呀!”
叶嘉跳下床躲她的魔爪,直接跑到了门边,并拉开了门栓:“姐,说句实话吧,你是不是舍不得季少卿?”
叶璨僵了一息,然后整个人都烧红了:“叶!嘉!”
叶嘉立刻撞开门跑出去。他一出门叶璨就没辙了,他们的房间在一楼,和客人吃饭的大厅就靠一面屏风挡着,叶璨可以在弟弟面前大大咧咧,但不可能穿着睡觉的单衣跑去客人面前。
叶嘉贼精,他虽然洗漱了,但外套还没脱,再者他是男孩子年纪又小,顾虑没那么多。
这最后剩下的住宅也被用来做了生意,所以大厅柜台上常年点着盏油灯,油灯的光隐隐绰绰照亮环境,中间那张桌子边,坐着个人。
白先生的一身黑衣几乎融进了昏暗的背景,肤色却极白,醒目的不得了。
他倒了壶酒,自斟自饮。
叶嘉看见人就招呼一声:“白先生还不睡?”
白先生看他一眼,答非所问:“酒钱在柜台上。”
叶嘉跑去看了一眼,油灯下是又一枚亮闪闪的银子。
屏风后传来响动,是探头出来的叶璨又缩了回去,她回了自己的房间,落下了门栓。
白先生听见了落栓的声音,“回去休息吧,不用招呼。”
叶嘉没有动弹:“白先生,有人来了哦。”
白先生看他。
叶嘉继续说:“这么晚了,我觉得不太可能是客人。”
白先生依然在看着他,叶嘉很上道的继续,告诉他自己为什么会知道有人来了:“我引气入体了。”
白先生继续盯着他,眼神有了些微的变化,他能看见叶嘉周身的灵力流动,但因为小家伙之前也缓慢逸散着灵力,引气入体之后灵力围绕周身旋转,也有逸散现象,两者并没有明显的区别,刚刚引气入体也谈不上修为,以至于他看不出什么不同来。
“你今天才刚接触《修真入门》,”白先生用冷清平缓的嗓音说了句听不出是感叹的感叹,随即他再一次的提醒,“回房间。”
“哦。”叶嘉捏了银子,往屏风后转进去。他想了想提醒道,“要打架的话出去打,打坏了东西要赔的,别当冤大头啊。”
白先生说“好”。
叶嘉:“……就不能不打架嘛!你不出去他们就进不来。”他说,“这栋房子以前可是主宅,很牢的。”
白先生弯了一下嘴角,不知道是笑叶嘉想得太简单,还是因为其他,他说:“我尽量。”
引气入体之后,视野豁然开朗,叶嘉现在看白先生,至少在看着的时候,不再是面目模糊的了,虽然仍然无法准确的描述出他的眉眼,但叶嘉从这个转瞬即逝的笑容中看出了的柔软的味道。
小家伙转过屏风,也无声的咧嘴笑了,背着手大摇大摆的回了房间,关门落栓。
隔着屏风白先生看不见他的人,却能从他的脚步声里听出他的雀跃,于是又是一笑,斟满酒杯,送到嘴边。
村里浊酒味薄,他一杯接一杯缓缓的喝着,仿佛能品味出不同凡响的滋味来。
一壶酒喝完,月上中天,掐算了时辰,想要破阵的修士们此刻在山上,叶家姐弟都已入睡,绵长平稳的呼吸被白先生清晰的捕捉到。
姓白的黑衣客人理了下袖子,开门走了出去。
在爬着花藤的篱笆墙外,在距离茶摊稍远些的空地上,有人站在月色里等着。
“很好,”那人看见走出来的白先生,开口说,声音朗朗,仿佛金石相击,“有胆量。”
白先生既不可闻的“嗯”了一声,冷冷清清的说,“不能吵醒小孩子。”
然后,他出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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