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字符包裹着灵力投入身体,带来的是入侵般的疼痛,有点像是被刺中了一剑,冰凉的剑刃还扎在血肉里,在疼痛外更令人恐慌。
恐慌更多是外人的。
就像知道切菜时割到手指该怎么处理,叶嘉也知道该怎么对付突如其来的磅礴灵力。
可以处理的疼痛再如何剧烈,也都是可以忍受的了。
他维持着弓腰驼背的姿势,飞快的运转着《修真入门》中记载的法诀,一点点将外来的灵力转化为自身的。
疼痛随着飞快运转的法诀渐渐消散,叶嘉的后背被汗湿彻底湿透。
白先生站在屋脊的最末端看着叶嘉,既近又远。
谢江楠抬着头张着嘴巴:“这、这学得也太快了吧……”叶嘉运转法诀速度极快,而且一个个周天循环下来,什么岔子都没出,谢江楠自问,就算是他,以这个速度运转法诀,也不会做得更好了。
天色骤亮,一线红光遥遥奔来。
谢江楠猛然转身,白先生挥袖,一道锐芒破空甩出!
天边亮起的红光不是朝霞,是刀光!
那是和叶涸类似,却比叶涸浩大得多的一刀!
刀光所过之处一切都化为齑粉,草木催折,地面被劈出深深的沟壑,桃花山崩了一角,瘴气被刀光照亮,呈现出一片混浊的暗红。
法诀飞速运转,内外灵力相加,处于物我相得状态的叶嘉反应不比两名修士慢,他松开揪在心口的手,手背青筋突起,猛力向上一抬,银色回字符激射而出,嘭然炸作一道铁画银钩的盾阵!
谢江楠从房间出来没带剑,此刻来不及折返,好在玉佩随身携带,他在腰间摸了个空后,慢半拍的向玉佩中灌注全身灵力,玉佩中刻着的符咒被激发,又一道强力的防御法阵竖起在小院前方,也就是红色刀光的必经之路上!
在谢江楠的法阵成型之前,一道人影从窗口跃出,翻手投出剑光,那剑光灿白带着明媚的暖意,如旭日东升,正是苍河派的苍河剑!
渠宏出手了。
三品修士的全力一剑威力巨大,茶摊的茅草屋顶呼得被吹散,同样用茅草搭的雨檐也被吹得只剩下木头骨架,然后这些瘦削嶙峋的木条也散了架,茶摊薄薄的木板墙独木难支,呼啦啦的全塌了。
这一剑在地上犁出深深的沟壑,光芒越至远处越发散,越至远处越明亮!终与红色刀光交汇于一处——
那是可怖的、剧烈的撞击、地面震颤不止,腾起的浮土高过脚踝,几乎像是一层脏兮兮的雾气。
剑光将熄而刀光未绝!轰隆隆的闷响声中,红色的光芒如被激怒的吞天兽,向村道尽头的小小院落冲来!
叮一声。
一声清响拖出长长的尾巴,变为一声清啸。
一点锐芒在地面上倏得一亮,然后绽出直通天际的一道剑芒!
剑光既直且锐,坚不可摧!奔涌而来的红色刀光被劈为两半!
吞天兽狂暴的气势不再,红色刀光失去控制,依着奔涌向前的势头,如失控的洪水一般扑了过来!
谢江楠大喝出声,竭力灌注灵力强化法阵。
叶嘉没表情的面对着把脸映得一片通红的刀光,身前盾阵银光越发明亮——他将回字符吸收的灵力、自身的灵力全部都用在了符上。
渠宏抬了下头,三品苍河剑都削不去的狂莽刀,被白先生一剑劈开,即使刀光到白先生处时已经被削弱了不少,但这个武者的实力……
渠宏心头念头飞转,手上动作不停,手腕一转,剑光做圆,圆融推出,又筑起了一道防御。
而后春水暴涨,小院内浮土尽皆落地,骆雨晴在房间里筑起她所能做到的做好防御后,也出来助阵。
刀光转瞬即至,茶摊的残骸淹没在隆隆的刀光中。随即叶嘉立刻感受到了从盾阵上传来的压力。封洲留下的符因为其主人的强大,以及数百年的浸染,已经具备了一点灵性,比如它会嫌弃这代主人叶嘉太弱似的,急不可耐的帮他吸收灵力。但符咒毕竟不是活物,它的威力很大程度上需要靠主人才能发挥。
叶嘉未入品,能把盾阵撑起来,已经是符咒很配合他的情况下才能做到的了,想要挡下让三名修士严阵以待的刀光,实在是不太可能。
盾阵剧烈闪烁,叶嘉竭力支撑,却力不从心,他知道该如何做甚至符咒都在有意引导迎合,但因为积累不足,灵力不够,他做不到!
叶嘉看着就要崩塌的符阵,非常挫败,他悔不当初——果然还是要成为扫地僧那种级别的人才能守住现世安好啊。
就在叶嘉这么想着的时候,他的后背贴上了一只手。白先生不知道什么时候靠近过来,单膝跪地撑住了叶嘉的后背。
沛莫能御的灵力从白先生的手掌中传递到叶嘉的体内!
近乎枯竭的灵力再次充盈,盾阵在闪烁中稳定下来。
叶嘉几乎把后背弓成了拉满的弦,另一个人的灵力在自己的灵脉中冲刷滋味可不好受。
然而他却在一点点的放松防御,让白先生的灵力可以一路畅通的直接最深处符咒的核心——所谓的阵眼处。
对白先生而言,他送出的灵力是普通的,甚至是微弱的,但灵力流淌间,他感觉到了叶嘉幼弱纤细的灵脉的颤动,叫嚣着初窥门径的修真者无法承受的疼痛。
然而他同时也感觉到,叶嘉对的抵触在减弱,他送出的灵力毫无滞涩的冲到了叶嘉的心口——封洲符咒盘踞着的地方。
白先生感觉到叶嘉激烈的心跳,感觉到了那道符在察觉灵力改变后,由温暖雀跃变为冰冷沉寂的变化。
封洲的符对叶嘉极顺从,但对别人,就是一副高品符咒特有的难控制了。
冷冰冰的高品符咒在精深的灵力下稳定的展现出它该有的姿态,以更绚丽威严的模样舒展开来。
但白先生收回了手,叶嘉修为太低,没法长时间承受他的灵力。
盾阵再一次闪烁着现出崩溃的征兆,而它已经是最后一道防御了。
谢江楠修为最低,他的法阵是最先崩溃的,外放的防御如今紧紧粘在他一个人身上,这是谢氏给自家子弟的保护,不需要灵力支撑。
骆雨晴的春水剑已经被完全吞没了,剑光与刀光相撞,后者的压力顺着灵力冲过来,直接把她拍在地上起不了身。
渠宏也支撑不住,口吐鲜血:“是谁?!”
对方仅仅只出了一刀,就斩落了三名修士,境界差距极其明显。
然而那样修为的修士,又为什么,突然出现攻击他们?与峨山叶氏有关吗?还是他们在不自知中惊动了哪位大能?
白先生站起身。
一道黑光从他袖中落下,而后,天地俱寂。
刀光被吞没,虚假而可怕的红色晨曦沉默在黎明前最深的夜色中,大地的震颤也止息了,灵力轰击的隆隆声响同时消失。
一切仿佛回到了什么都没发什么的时候。
然而深嵌在地面的沟壑,坍塌成废墟的茶摊,不复完整的桃花山,都证明着的确有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了。
村里远远传来了尖叫声,尖叫声是渐行渐远的,村人们在往村口逃。
真正的晨曦微微的探出了地面,在瓦片上勾勒出冷清的亮光。
撑着屋顶不让自己彻底趴下去的叶嘉勉力抬起头,他看见了白先生细白的手,也看见了他手里握着的东西。
非金非玉非木非石。
那是一截有着嶙峋起伏的节杖,在清冷晨光照耀下反射着冰冷的光。
叶嘉闭了下眼。
白先生还是白先生,一身黑衣,站在那儿让人感觉不到他身上任何灵力或者劲气。
但白先生,显然不再是白先生了。
谢江楠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刀光是怎样被击退的,也清清楚楚的察觉到了那一招之中磅礴的、似曾相识的灵力。
他僵硬的转身,抬头往屋顶上看,然后一屁股坐到地上:“真的、真的是山、山鬼……”他声音都变了调,“静、静渊仙君……”
渠宏掩着嘴压抑咳嗽,尽量平息着胸口起伏的血气,对着静渊跪了下去。骆雨晴挣扎着起来跟着要跪,谢江楠看见他们的动作,赶忙爬起来。
静渊是修真界第一人,是苍河派长老,即使静渊隐瞒了自己的身份,但静渊就是静渊,他们的行为——对白先生的怀疑质问,毫无疑问是大不敬。
白先生,或者该叫静渊仙君了,静静的扫了他们一眼:“站起来。”
叶嘉浑身疼,疼得厉害,疼得他懒得去想太多,脑子里只盘旋着一个偷懒的念头:对啊,我不过是个小孩子啊,虽然倒霉的有怀璧之罪,但小孩子确实该有小孩子的样子嘛。
静渊仙君在,那一定是安全了。
叶嘉瞅见地上谢江楠一早布下的防摔法阵还闪烁着没被摧毁,也就不肯再为难自己,手臂一软,滴溜溜的就要滚下去。
呲——
山鬼钉住他的衣领,把他挂在了屋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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