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爵也没能想到, 他就是带女儿买个衣服，也能霸占热搜半天。
慰问的电话有很多，但没有一个是安慰他的。
他很气, 买衣服花的是他的钱, 抱孩子出的是他的力。
怎么一个两个反倒去安慰林嘟嘟那个小东西。
韦一城的慰问电话刚刚挂断。
亲妈大人的就打来了。
这些人, 打着慰问嘟嘟的旗号，其实全都是来质问他的。
林天爵做了个深呼吸后，接通电话。
果然，林老太太没好气地在电话那边吼“嘟嘟呢”
“她睡了”林天爵揉了揉乱跳的额角。
女儿的教育问题, 让一直没有找到合适办法的他头疼焦虑。
但有一点, 他始终深信, 林嘟嘟和别的小朋友是不一样的。
林老太太又问“什么时候开始拍摄”
“后天”
“你要是不会带孩子, 就给我送回家，后天再接走。”
“妈”林天爵很认真地喊。
“怎么”林老太太的语气还是不太好。
林天爵叹了口气“我可是你亲儿子”
“废话”林老太太补充“嘟嘟是我亲孙女。你自己说, 她今天在外面哭了多久”
“一个多小时。”
“你就不会好好哄哄”
“我哄了”林天爵觉得自己很冤, 没哄好孩子的挫败感有那么大，怎么就没人理解呢
今天林嘟嘟一开始哭, 周围的人都看过来的时候，他脑袋轰一声，就炸了。
他不是介意别人异样的目光, 而是在想, 自己是不是真的带不好她。
林老太太闷哼一声, 挂线了。
林天爵无力地叹息。
林嘟嘟听见外间没了动静, 赤着脚, 爬上床。
很快，她听见了门响，眯缝的眼睛可以看见一个黑影晃到了她的床前。
她心一慌，赶紧闭紧眼睛。
林天爵靠床坐在地板上。
手机微弱的光芒照在林嘟嘟的小脸上，她不由自主皱了下眉。
林天爵没有多想，她今天哭闹了很久，嗓子都喊哑了，那么累，肯定睡得很熟。
但熟睡了，还一副烦躁的表情，是不是间接说明了这小孩是个坏脾气
或者说，她今天过得确实很不开心
林天爵最怕的是后者。
林天爵伸手想要替她抚平快拧巴到一起的小眉毛，轻声笑了一下，自言自语“你就是仗着我宠你”
要不然呢换他姐家的谁，他敢直接打包，哪儿来的回哪儿。
也就只有亲生的才敢“仗宠气死他”。
高高在上的父皇从来不会跟任何人表露自己的感情。
林嘟嘟只记得小小的自己跪拜在鎏金的宝座前，需要仰起头，才能看清他的样子。
他长得和林天爵一样好看，但他的脸上永远只有一个表情，像沉寂又飘渺的远山。
母后说“乐安，你要像父皇一样，永远让人猜不透。”
于是，她学会了想哭的时候笑，想笑的时候眼神平静无波。
她从没有试过像今天一样，肆无忌惮地发泄情绪。
林嘟嘟像抽噎一样，深吸了一口气，她一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真情实感。
林天爵抬手拍了拍她的小肚子，哼唱了一曲，她从来都没有听过的摇篮曲。
林嘟嘟又深吸一口气，缓缓睡得沉了。
这一夜，没有谁来入梦，连那个讨人厌的顾景也没有。
第二天一早起来。
林嘟嘟乖巧地搬来了小凳子，自己站在洗手台前洗漱完毕，又乖巧地替林天爵挤好了成人牙刷，接好漱口水。
甚至连刮胡刀，也已准备就绪。
她不顾林天爵诧异的眼神，毕恭毕敬地说“父皇大人，请用”
林天爵的眼皮儿狠狠一跳，也许是他想的有点多。
他在自己女儿的身上也看出了妖气。
“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想谋害老父亲”
林嘟嘟偏着小脑袋，眨巴眨巴小眼睛，“父皇大人，是你说的杀人会犯法”
林天爵差点没被漱口水呛死，他一嘴的牙膏沫沫儿，瞪大眼睛。
林嘟嘟捂着小嘴，呵呵笑得不太走心。
她退出了洗漱间，伸出了两只小手，朝林天爵不断发射爱心。
林天爵默默地扭过了脸，假装一点都不动心。
吃饭的时间，林嘟嘟随口哼唱了一首歌儿。
林天爵猛地抬头，却又装作不经意地问“你知道这歌叫什么名字吗”
“不知道”
林天爵笑了笑，说“这是你爸爸一直没有发行的单曲。”
林嘟嘟眉头一拧，显然没懂。
这里奇怪的小知识有很多，一两个不懂，也没什么问题对吧
她昨天进行过大量的肺活量运动之后，大约是空气喝得太多，没胃口吃东西。
现在小肚皮咕咕咕叫个不停，她指了指盘子里的鸡蛋，问“是溏心的吗”
“嗯，是。”林天爵认命地替她剥鸡蛋，心想，小东西，装睡倒是装得有点像
听说，录制节目的时候，大人要上交手机，小朋友要上交平板、手表、游戏机，还有吃的东西。
林嘟嘟深思熟虑后，要跟手表里的联系人一一道个别。
“韦叔叔就不用了，他要跟咱们一起去山城。”
“他也要和我们一起录节目吗”林嘟嘟是个不懂就问的好宝宝。
“他不录，他可以呆在酒店里。”
“哇，那么舒服的嘛”林嘟嘟羡慕到不行不行的语气。
林天爵失笑，点了点她新加入的联系人。
“要跟奶奶打个电话，她昨天打电话来找你，你睡着了。”
“我知道。”林嘟嘟眯缝着一只眼睛，戳中了屏幕里的“老祖宗”。
林天爵笑倒在了沙发上，他每次看林嘟嘟玩手表，都会觉得她是被小老太太上身了。
林嘟嘟并不理会他，挤在他的身边，跟林老太太通话。
“老祖宗”
“哎”林老太太的办公室里没有其他人，她痛快地答应。
林氏集团因为有个不肖子孙，死活不肯继承家业，早就找了企业托管。
但林老太太是个闲不住的，一周仍旧会往公司跑个两三趟。
“老祖宗，我明天就要去录节目了，好几天不能跟您通话。”林嘟嘟很认真地交代她“您要吃得好，睡得好，多锻炼身体。不要因为程南星生气，他要是惹您，等我录完节目，您告诉我，我替您教育他”
林天爵凑在林嘟嘟的手表边，听见了老太太爽朗的笑声，他忍不住，冲她伸出了大拇指。
论拍马屁的功夫，老父亲不如她。
林嘟嘟又嘱咐了林老太太几句，挂断了。
她呼出一口长气，用那双纯真无邪的大眼睛盯着林天爵。
林天爵有点心虚“怎么了”
林嘟嘟皱了皱小鼻子，“我哄好了你妈妈，接下来，要哄我妈妈了”
“嗯”林天爵再一次被这小东西的逻辑给震撼到了。
林天爵被林嘟嘟牵着鼻子走。
他驱车，将她带到了咚巴拉公司。
林嘟嘟这才给苏芷兰打电话。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很久，苏芷兰跟表演老师致歉，“老师，我能不能先接个电话”
表演老师点点头，却又说“你最好快点，因为你们公司给我的是时薪。”
苏芷兰推开门，匆忙接听。
“妈妈”林嘟嘟清脆的童音传了过来。
苏芷兰的眼眶顿时就热了。
“嘟嘟”
“妈妈，你猜我在哪儿”林嘟嘟兴奋地说。
“宝宝对不起，妈妈现在只能跟你通话三分钟”
“妈妈你很忙吗”
“妈妈在学习怎么变好变强。”苏芷兰信誓旦旦地保证“宝宝，等你下次见到妈妈，你就会发现妈妈跟以前不一样了。”
“嗯好”林嘟嘟乖巧地冲着咚巴拉公司的大楼挥挥手，“妈妈，再见”
大老远跑过来，没有见上面。
林天爵怕林嘟嘟会哭。
“要不，我带你上楼”
林天爵提议。
“算了吧”林嘟嘟略显深沉地说“我妈妈快开花了”
林天爵正想夸她，用词有诗人的风范。
就见她朝自己看了过来，幽幽又说“你已经快开败了”
“老子明明正在鼎盛期”因为早上的温情，导致林天爵快忘记了她是毒舌本毒。
林嘟嘟振振有词道“鼎盛完不就是衰败期”
找不到反驳她的话
老父亲想要收集痛哭流泪的表情包，送她一沓，都不能表达他现在的心情。
林天爵一转方向盘，上了大路。
苏芷兰挂了线，推门走进练习室。
表演老师拍着手说“好，我们接下来练习孔雀的仪态孔雀是高贵的象征，仰头，挺胸，眼神眼神要做到目空一切，对，再凶一点，拿出气势想象一下你站在山顶，有人要向你挑战，如果你输了的话，将会失去最宝贵的东西”
苏芷兰忽地一下子想起了林天爵，他高高在上地说你好好考虑考虑
她挺直了腰背，绷直了天鹅颈，整个人像是蓄势待发，隐隐的终于有了些霸气。
表演老师松了口气，严肃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夸赞道“好”
今天是起得比大公鸡早的一天。
林嘟嘟上车后是醒着的，可是汽车还没开出十米远，她就合上眼睛，又睡着了。
其实坐在安全座椅里睡觉很不舒服，但又莫名安心，她含着自己的小手手，睡得正香。
林天爵一推，这一回她彻底醒了。
林嘟嘟睁开懵懂的眼睛。
车上多了两个陌生的叔叔，一个扛着摄像机，一个拿着小本本。
林天爵伸手替她擦了擦嘴边的口水，教她“叫人”
林嘟嘟眨了眨眼睛，清脆地喊“人”
林天爵低下头去看林嘟嘟的眼睛。
父女俩用眼神交流，噼里啪啦。
你又不给你爹面子
哼，有起床气
倒是把编导和摄影师给萌翻了。
编导哈哈笑了一阵儿后问“爵爷，宝宝几岁了”
“还有半个月过四岁的生日”
“哇，好聪明”
“聪明是真的聪明，气人也是真的气人”林天爵纯属有感而发。
林嘟嘟打了个哈欠说她爸“就你不气人”
编导笑弯了眼睛，指着摄像机镜头说“宝宝，你跟大机器打个招呼，介绍一下自己。”
林嘟嘟想起了来这儿录节目的任务，奶声说“嗨，我叫林乐安，我爸叫林天爵”
她低头掰了掰手指头，然后伸出了五个，又说“我马上要过四岁的生日，过完四岁的生日，我就五岁了。”
林天爵也乐了，“你这数是怎么算的”
林嘟嘟回答“小宝宝在妈妈的肚子里也呆了一年啊，4 15。”
她翻了个白眼儿，又说她爸“你数学是程南星教的吗”
林天爵哭笑不得，只能找补“好好，周岁四岁，虚岁五岁”
林嘟嘟觉得自己赢了，她对着摄像机镜头又说“好了，我介绍完了”
她叹了口气。
生活不易，女皇叹气。
为了不上幼儿园，早早就开始了卖艺。
山城的路格外崎岖。
颠的人头晕眼花，林嘟嘟还以为自己做了神仙。
走到半路，编导叔叔给她和她爸别上了麦。
林嘟嘟多大的摄像机都见过，却没见过这种小东西。
她格外稀奇地低头看着自己衣领上毛球一样的麦，拿手碰了碰。
林天爵嘱咐她“别玩麦。”
“玩坏了要赔是吗”
林天爵吓唬她“把你赔给节目组。”
林嘟嘟才不信他的鬼话，很认真地说“他们养不起我的”
“养得起”
林嘟嘟不信，问编导和摄影师“叔叔，你们养得起我吗我吃得很多还爱漂亮”
编导老师要乐死了，躲在摄像机的后面，笑得说不出话。
林嘟嘟没等来回答，理所当然地又说“养得起又怎么样，你也得舍得啊”
林天爵哭笑不得，“你赢了，你赢了”
汽车到站，林天爵解开了安全座椅，长臂一捞，将她搂在怀中。
“是啊是啊，舍不得呢”
只要一想起来，她终有一天会长大成人，和谁成家，他的心就像是被撕裂了一样。
想到这里，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顾景流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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