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言之一时没听懂祁蔓的意思, 她转过身看着祁蔓,看到她愤怒到冒火光的双眼。
脑中有一串问号,她怎么在这里她怎么主动给自己打电话甚至, 她刚刚的质问是什么意思
问题太多, 触的她头更疼,身体往旁边动一点, 让开半个距离,她道“先进来。”
“进去干什么”祁蔓挑眉“怕有人看到啊”
黎言之避嫌的姿态宛如尖刀,戳在祁蔓心口, 那些钻出来的不是鲜血淋漓,而是汽油,将祁蔓燃烧的更旺她眼底火光蔓延,启唇“怎么怕有人看到还给我换房间号”
换房间号
黎言之听到这个莫须有的指控皱眉, 她原本因为头疼一直锁眉, 现在更是紧紧皱起, 在祁蔓看来, 分明是不高兴。
她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做的出来这事,就别怪她翻脸
她们现在早就不是需要迁就的关系了, 她和黎言之也两清了,所以她完全有资格现在站在这里质问
可她的质问没有得到回应,黎言之右手握住门把手, 勉强让身体大半力量倾注在上面, 祁蔓的火仿佛烧在她脑神经上,太阳穴突突跳, 隐在浓妆下的脸更苍白。
“先进来。”黎言之缓了好一会才开口“进来说。”
她意识开始模糊, 抓着门把手的那只手逐渐麻痹, 手指尖脱力, 眼前一阵一阵黑,这是要晕过去的迹象,黎言之太清楚了,她不想在这样昏昏沉沉的情况下和祁蔓讨论事情,她想坐下来,等呼吸平稳,再问清楚原因。
祁蔓没给她这个机会,面前的人一直低头,握着门把手,始终不看自己,这让祁蔓联想到刚刚在楼下那一幕,娄雅挡在她身边,充当发言人。
复杂情绪又充斥上心头,祁蔓往后退步,说道“我和黎总没什么好说的,就不进去了。”
黎言之抬头,面前的祁蔓有好几个身形,每一个都站不稳,她耳边轰鸣,响起无数回音,断断续续。
“黎总今儿我,以前”
面前的唇瓣一启一合,声音忽远忽近,黎言之后背沁出汗,紧贴在她衬衣上,黏腻的紧,她握住门把手的那只手用了全部力气,死死咬牙撑着。
“这是卡”祁蔓从包里拿出房卡,递给黎言之,黎言之垂眼看,呼吸凌乱,祁蔓见她没接过拽她另一只手塞在她掌心里,另一只手奇凉,掌心出很多汗,祁蔓顿觉诧异抬眼看黎言之。
浓妆遮住她原本的脸色,只见眉头紧紧拧起,表情倒是和从前没什么两样,唇瓣涂抹艳丽的红色,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口红的颜色太艳,反到让她觉得上了浓妆的脸色很白。
“黎言之”祁蔓轻声唤她名字,手机铃突兀响起,她惊一秒,看向屏幕,是何辞打来的,估计问她怎么还没下去。
距离这么近,黎言之也看到了。
她捏紧房卡,往后退一步,握住门把手的手还没松开,就这么紧紧攥着,指尖因为吃力而变形,发白,手背青筋凸起,和脸上云淡风轻的表情不同,这双手面目狰狞,似是身体在强撑发出的唯一信号。
可惜祁蔓看不到,她只是睨眼黎言之,四目相对,谁都没有开口。
刚刚讲了那么多黎言之都没说一个字,祁蔓有种自取其辱的憋屈感,她恨死这种感觉了,索性低头离开黎言之房门口。
她走出两步才接起电话。
“下来了。”祁蔓嗓音温和“我知道,好”
语气中有不明显的宠溺,宛如最后一箭,射中黎言之,她在听不到高跟鞋声音时才慢慢松开握住门把手的手,柔软的掌心印出门把手的痕迹,怵目惊心。
门砰一声关上,伴随不明显的重物落地声。
黎言之跌坐在门口,指腹死死按着太阳穴位置,那里神经引发的疼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剧烈,她甚至能清晰感受到脑神经在拼命拉扯,撕拽,似是要把她整个人撕开,剧痛让她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只能靠在门边轻轻喘息。
包就落在身边,黎言之用已经麻痹的手从里面拿出药瓶,抖了好几次才倒出白色药丸,手抖,药丸倒了很多出来,有几颗砸在地面上,发出轻微声响,黎言之顾及不了那么多,她拿起两颗含在嘴里,唇瓣干涩,咽下去的时候不断干呕,试了两次才吃下去。
不见功效。
黎言之想几秒还是从瓶子里又倒出两颗,仰头吃下去。
头疼缓解好一些,她放下药瓶拿起身边的门卡,是对面的房间,可是她并没有给祁蔓换房间。
祁蔓不是好生气的性格,也不会平白无故发那通火,她能看出来祁蔓非常生气,似是触及逆鳞,可她平时不会这样,那天去水疗馆,她被自己撩拨到也是以牙还牙撩拨回来,绝不是现在这副生气的样子。
不仅仅是换房的原因,还有其他因素,可现在她要先把为什么换房搞清楚。
黎言之想也不想就给主办方打电话,那端清脆的声音甜甜道“黎总您好,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黎言之张口前顿住,随后一身冷汗,她抿唇“没事,把下午三点的会挪到三点一刻,我需要休息。”
“好的。”那端嗓音依旧甜甜道“黎总您先休息,会前我再通知您。”
黎言之挂了电话才将手担在额头上。
她在犯什么蠢,做什么糊涂事,刚刚差点就直接问那边关于祁蔓的事情了,可是祁蔓的房间并不是她换的,如果是有心人为之,那她刚刚就卖了祁蔓。
祁蔓房间被换了,第一个去问话的是她,她是怎么知道的祁蔓告诉她的祁蔓谁都不说偏偏告诉她她们关系到了可以互相分享房间号的地步
此地无银三百两。
她真差一点就犯错了。
黎言之平时不是这么粗心,她一向谨慎,这次不知道是因为祁蔓发了火让她心绪不宁,还是头疼到忽略这些浮于表面的事情,总而言之,她蠢了。
幸好在最后一刻回过神,才没有错到底。
黎言之放下手机,在通讯录里扒拉,看到前天晚上给自己打电话要房间的是唐韵。
唐阿姨。
当时她要两套房,一套是她自己,另一套没说。
是祁蔓吧
可惜现在不能光明正大去问。
药效上来,黎言之用手掌底部轻拍头,揉好一会才将地上药丸全部装在药瓶里,末了放在茶几上,回房休息。
黎言之躺在床上闭目时倏而想到祁蔓愤怒的面庞,她们在一起多年,祁蔓几乎很少发火,虽然她知道祁蔓是个有爪子的小猫,可是她从没被抓伤过,所以潜意识里,她以为祁蔓的那些爪子被磨平了,没想更锋利,轻易就抓的她遍体鳞伤。
可是她被换房子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己,潜意识里她还是觉得和她关系更亲近,能擅自动她的房间号。
这就是痛并快乐吗黎言之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祁蔓现在肯定恨死她了。
她想错了,祁蔓并不是恨她,她厌黎言之的举动,更厌自己,都分手一个多月了还能被动摇,还对她身体有无比兴趣,还对她只是穿个泡澡的衣服意乱情迷,她想到对陆乔说的话。
真他妈没用
没用的祁蔓带着何辞在酒店附近逛逛,三点要开会,她们肯定不能跑太远,午饭她们去了一家西餐馆,七分熟的牛排,点餐时祁蔓盯着菜单看,牛排盛在盘子里的精致又好看,她倏而想到离开前几晚,黎言之也学着煎牛排,她不太会,黄油放下去煎好久她才放牛排,火候没掌握好,边缘泛黑,她当时就站在旁边指导,头一歪就能看到那个神色认真的女人。
“姐姐”何辞伸手在祁蔓面前晃了下“想什么呢”
祁蔓回神“怎么了”
“要喝点酒吗”何辞犹豫时喜欢咬着小指头,神色纠结,祁蔓道“想喝就喝。”
“可是我酒量不好。”何辞摇头合上菜单“还是不要了。”
祁蔓也合上菜单。
两人各自点一份套餐,服务员微微弯腰退下去,何辞道“姐姐,我们等会吃完就回去吗”
祁蔓抬眼看她“你还想买些什么”
何辞道“买点特产带给我爸。”
祁蔓不是第一次从她这听到她爸了,联想到之前在酒店见面的男人,她笑“你和你爸感情很好吧”
“好啊。”何辞点头“不过他和别人更好。”
言语下满满的吃醋,祁蔓抿唇“你爸要结婚了”
何辞迅速抬头看她,似是不想说这个话题,祁蔓目光定定看她,眼神温柔,宛如知心大姐姐,何辞憋不住说道“早知道刚刚就点酒了。”
祁蔓拍拍她手背。
何辞道“其实他们在一起很久了。”她声音越发低沉,有惆怅和茫然“我爸去年说想和她结婚,他说耽误人家姑娘几年了,该给个交代了,我朋友都劝我大度点,接受她,可是我怎么接受。”
“他要给她一个家。”
“我的家呢。”
何辞说着说着眼里水花钻出来,她掸掉泪水道“我知道我被他宠坏了,我只是害怕他结婚不再像以前那样疼我,不像从前那样关注我,我害怕他有了新的家庭,有了新的老婆,万一再有新的孩子。”
“从小到大,我只有他。”
她一边说一边摇头,这些话憋在心里很久了,面对那些劝她大度的朋友,她真的说不出来,现在对祁蔓却能畅所欲言,她真的好难受好难受,这些事沉甸甸压在她心口,成了她每日醒来的噩梦。
她梦到昔日好友对她指指点点,梦到她爸对她失望的眼神,她面上开朗笑嘻嘻,心里也有不能言说的苦。
祁蔓拍她得后背,何辞越哭越大声,收势不住,祁蔓干脆拉她到怀里,像个姐姐似的揉揉她发顶,一遍遍道“没事的。”
“没事的何辞。”
服务员端牛排上来,祁蔓道“不好意思,请问洗手间在哪”
服务员明白,伸手道“这边请。”
祁蔓带何辞去洗手间收拾。
洗漱台前,何辞双手掬一捧水浇在脸上,凉意袭来,她才有些面红道“姐姐。”
回想刚刚的失态她还有几分不好意思,真是丢脸死了,她怎么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就哭成那傻逼样何辞回想起来都恨不得抽自己。
祁蔓却不觉得,她靠在洗漱台旁,卫生间里点檀香,一圈一圈的烟雾,缭绕升起,然后慢慢散开,祁蔓神色隐在烟雾里,她道“你比我幸运很多。”
“我三岁时妈妈就不在了,她知道那人出轨了,她抱着我赴死,可我命大,活下来了。”
“姐姐。”何辞怔住,这些事情她都知道,网上前段时间大肆宣扬,祁蔓是死而复生的奇迹,营销号满天飞,她自然也知道,可她不知道,原因是这样。
祁蔓道“后来我进了一家孤儿院,过得并不好,每天吃不饱穿不暖,还时刻提心吊胆,我那时候经常看同伴发呆,我在想,人为什么要活着。”
是的,那时候的她就是如此消沉,尽管才六岁,她觉得饭吃不饱没关系,反正她也不在乎,穿不暖没关系,反正她也习惯寒冷了。
何辞握紧手,一时不知道说什么,祁蔓道“可后来我遇到一个人。”
“她很特别。”
特别的趾高气扬,特别的倨傲,特别的没礼貌。
可就是这种特别,在她生命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改变她整个人生的轨迹,祁蔓回想那段时间整个人平静下来,就连声音都透着泠泠味道,如流水,轻易抚平别人情绪。
何辞完全被她带入情绪里,忍不住道“后来呢”
祁蔓转头,见她盯自己看,那双刚哭过的眼睛微红,像是一只红眼兔子,她笑“后来我们一起去看星星,我们爬上房顶,她坐在我身边,我抬头看,星星特别美,我突然发现,这个世界,和我以前见到的其实不一样。”
原来那些吃不饱穿不暖其实并不是讨厌她,而是在保护她。
原来她以为对她不喜欢的同伴,其实只是不知道怎么和自己沟通。
换一个角度,她的世界顷刻有了不同。
“何辞,你也可以换个角度看你爸爸。”祁蔓温和道“换个角度看你们的关系。”
何辞沉默下来。
祁蔓拍她肩膀“故事结束,咱们出去吃饭。”
何辞抬头,见到祁蔓云淡风轻的样子忍不住道“姐姐,你以前真的在孤儿院待过吗”
“当然啦。”
“那你以前遇到的是谁啊”
八卦。
祁蔓笑“不告诉你。”
“姐姐”
孩子心性就是这样,上一秒还因为自己的事情生气难过,现在却又满心想知道祁蔓的故事,祁蔓敲她头“吃饭”
何辞哼哼唧唧,坐下后还不忘问,祁蔓睇她一眼,何辞努嘴,安静了。
饭后她们去附近的礼品店逛了逛,这里是江平市的市中心,高楼大厦鳞次栉比,因为汽车研讨会的关系,游客很多,何辞拽着祁蔓跑好多家,脸上始终挂着甜笑,临走前带一盒茶叶,她问祁蔓“姐姐要不要买一盒”
祁蔓摇头。
她买了也没人送。
送陆乔
那丫不削自己才怪。
何辞眼咕噜一转“姐姐,你现在是不是还恨张总啊”
这问题祁蔓耳朵都听出茧了,她笑“当然不是。”
何辞还想问,祁蔓手机铃突然响起,打断她的话。
是唐韵的电话。
祁蔓摆手道“等会,我接个电话。”
何辞乖乖站在旁边,见到祁蔓走出店铺,她也低头准备走出去,到门口的时候她转头看,见到柜台上放一盒玫瑰香茶。
那女人最喜欢的茶。
祁蔓的那些话闪过她脑海,回想,其实那女人对她挺好,逢年过节,各种礼物不断,出去吃饭也是尽量选她喜欢的口味,处处迁就她,会给她织毛衣,会接送她上学放学,会
何辞摇头。
再好她也不喜欢。
她低头走出茶店,不远处祁蔓在接电话,何辞没靠近,就倚在不远处的栏杆旁。
祁蔓垂眼接起电话“唐总。”
“在哪呢怎么没看到你。”唐韵道“还没到吗”
祁蔓笑“到了,和朋友在外面闲逛呢,等会就回去,唐总有事找我”
“没事。”唐韵道“我早上开会到刚刚才结束,也没来得及和你打个招呼。”
祁蔓笑意加深“唐总太客气了。”
“可不嘛。”唐韵道“锦荣可是我大客户,能不客气吗”
祁蔓眉眼舒展开,两人又闲聊两句,祁蔓道“我马上回来了,那回去聊”
“好啊。”唐韵道“对了,有件事忘告诉你,你房间我让主办方移到楼上了,就在我隔壁”
“什么”祁蔓脸上笑意顿时敛去,整个人呆若木鸡,似是被雷劈中,表情错愕。
唐韵安排的
不,不是黎言之吗
祁蔓下意识就想问,却猛地咬住舌尖,刺骨的疼冲上脑门,她呼吸窒了窒,笑“原来是唐总安排的。”
“我还在想哪个老板看我如花似玉,对我动心思了呢。”
电话那端唐韵被逗笑“是我唐突了,等你见面聊。”
祁蔓应下后挂断电话,舒展的眉目全部拢在一起,眉心皱的很紧,何辞见她挂完电话就这副表情不由道“怎么了谁啊出什么问题了是不是丁素打来的项目问题”
项目没问题。
是她出问题。
她怎么也没想过,唐韵居然帮她换房间。
为什么啊
不管为什么。
肯定和黎言之没关系,如果和黎言之有关,刚刚唐韵就解释了。
所以她今天发的那通火,其实是自己脑补多了
祁蔓觉得再来几次,她也要染上偏头痛了。
何辞在她身边一脸不解“到底怎么了”
“我犯错了。”祁蔓一脸悲戚,想到离开前黎言之不说话的表情,祁蔓就恨不得找块豆腐撞死自己。
有她这么笨的人吗事情没搞清楚就去兴师问罪
“什么错啊”何辞着急道“要不要我陪你去赔罪”
“赔罪”祁蔓听到这两字眼神微亮。
何辞点头“对啊,买点礼物去赔罪。”
礼物
黎言之喜欢什么礼物
半小时后,两人站在文具店,祁蔓把店里所有的笔都选了一遍,付款时何辞憋口气“姐姐,你得罪的是小学生吗”
祁蔓高跟鞋一扭,差点没摔倒,她闷闷道“不是。”
何辞道“那是初中生”
祁蔓
她睇何辞“不是学生。”
何辞欲张口,还没说话,祁蔓不堪其扰,举手投降“好吧你说得对就是学生。”
何辞挠头。
片刻后两人回到酒店,大会快要开始了,祁蔓说要去换衣服顺便把东西放下,何辞陪她到电梯边就回大厅了,祁蔓独自回顶楼。
没门卡了,她小偷似的站在黎言之门前,左看看右看看,手上包装好的礼盒放好几次,先是横着放,然后竖着放,最后挪到中间,光是换位置就花了她五分钟的时间,最后一咬牙放在正中间的位置。
敲门,一声两声三声,听到里面传来回应她才躲在走廊拐角。
偷偷趴在边缘看。
休息半天的黎言之脸色依旧苍白,没上妆的她看起来有几分虚弱,脚步不稳,她听到敲门声喊道“谁”
门外没人。
黎言之靠近猫眼看几秒,没见到人她收回视线,转身准备去继续洗漱,走出几步远时她脚步一顿,然后折回门口,不假思索打开门,外面依旧没人,不过地上放了一个礼物盒子。
与此同时,黎言之手机滴一声。
她瞥眼屏幕,显示祁蔓的名字,还附带一句话今天,对不起。
黎言之眨眼思考几秒弯腰拿起礼盒,她唇角微扬,苍白的脸上添一抹淡笑,许是身体不适的缘故,她笑有几分温和感,躲在一边的祁蔓瞄到她侧脸,微微怔住。
两分钟后她手机滴一声,祁蔓回神,低头看。
黎言之收到了,我很喜欢。
祁蔓收到这条消息咬唇。
发没关系就行了。
发喜,喜欢干什么。
她觉得黎言之就是故意的故意的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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