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言之站在病房门口, 她手伸向门把手好几次又蜷缩回去,指尖微抖,侧脸绷紧, 唇紧紧抿直, 面部线条锋利, 身侧保镖道“黎总, 这是司机的资料。”
轻飘飘的文件如有千斤重,意外,车祸, 黎言之已经到听这些词就心悸的地步, 她转头接过, 指腹捏纸张边缘, 微微用力,手指戳破白纸,留下一个窟窿。
很像是有人在她心口狠狠砸一个洞, 鲜血溢出, 肆意流淌。
疼的她将文件揉成一团高高举起, 却没扔下, 而是攥手心里, 指尖戳掌心,刺骨的痛, 她缓了缓差点失控的情绪, 在门口站好几分钟才推开门。
病房里的人没有躺在床上, 水滴打一半被人拔了, 末端针头落在针头旁, 水打湿针头, 留下一圈圈湿润痕迹, 黎言之往里走两步,轻唤“蔓蔓。”
窗台门大开,有凉风灌进来,一抹纤细身影站在窗边,正看外面。
身影单薄,宽大的病服松松套身上,因为寒风吹的鼓起,祁蔓秀发凌乱翻飞,末梢扬在空中,她侧脸平静而淡然,脸发白,眼尾的红格外明显,黎言之走过去,喊道“蔓蔓。”
祁蔓没转头,依旧站在窗边。
她像个任人摆布的精致瓷娃娃,了无生气,毫无生机,黎言之心疼的走过去,站在她身侧关上窗。
一转头,黎言之皱眉“你脸怎么了”
她伸手放祁蔓脸颊旁“谁打的”
祁蔓抬眼看她,像是才发现她过来,声音沙哑道“你怎么来了。”
黎言之手放在祁蔓脸颊边“张春山”
祁蔓打掉她的手“是我不小心撞的”
“祁蔓。”黎言之刚喊出这个名字祁蔓点头“是,是张春山。”
“我求他,我求他不要入股。”祁蔓微抬头看向黎言之“可是没用。”
这两句话被她云淡风轻的说出口,黎言之心尖被撕开一道缝隙,岩浆灌进去,迅速窜起火燎般的疼,她闷咳两声,说道“蔓蔓,你不用求他。”
“不求他,我还能怎么办”祁蔓自嘲的笑“我以为自己能力高,想法好,很聪明,我以为我能游刃有余处理任何事情。”
“黎言之。”祁蔓声音沙哑,却头次如此平静“我以前还想做你秘书,我想站在你身边,帮你处理所有事情,是我高估自己。”
黎言之扶她肩膀“你没有,你没有高估自己,你只是缺少一点经验。”
她手摸祁蔓脸颊旁,手指印痕十分明显,那块皮肤又红又肿,黎言之瞳孔墨黑,眸光幽深,祁蔓拿掉她的手,往后退两步“缺少一点经验”
她缺少的何止一点
“言星是你的公司对吗”祁蔓抬眸,语气虽然平静但眼里满是控诉“为什么不告诉我”
“为什么要让给我”
她摇头“为什么你明明有机会夺回你想要的一切,偏偏把机会让给我”
“是想让我在锦荣站稳吗”
她说完话往后退两步,身形踉跄,随时要倒,黎言之看她失控表现心被人紧紧拧着,她走到祁蔓身边,想扶她坐在病床上,反被祁蔓一手推开。
祁蔓过于用力,往后退两步,小腿碰到沙发,整个人跌坐下来,她身体重重落在柔软的沙发上,神色郁郁。
黎言之走过去,蹲在她面前,仰头喊道“蔓蔓。”
十年来,包括分手,她都没有看到祁蔓如此神色,虽然知道这是她必须要经历的阶段,可黎言之还是难受的白了脸,她握祁蔓的手,祁蔓往后躲,自责道“可是我站不稳。”
她摇头“我真的站不稳,我没你想的那么厉害。”
黎言之安抚她“我知道,我都知道。”
“你知道”祁蔓侧目看她,黎言之秀发一丝不苟盘在脑后,白衬衣小西装裤,衣摆服帖,衬衣领口笔挺有型,她整个人宛如可以随时上台做汇报的精英样,而自己
病服,凌乱碎发,苍白的脸,红肿的眼,咬破的唇,还有满身狼狈
“你不知道。”祁蔓忍着痛苦,压抑难受到窒息的情绪,她声音哽咽,泪眼朦胧“你什么都不知道。”
她如此模样让黎言之忍不住鼻酸红眼,她扶祁蔓的身体,恨不得抱着她,可是她不敢,她只能轻声唤她名字“蔓蔓。”
祁蔓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抬眼,自嘲的问“后悔把480交给我吗”
黎言之摇头“不后悔。”
“你不后悔我后悔”祁蔓咬唇,唇角撕裂开,钻出腥气,她却毫无感觉,继续说“我后悔为什么不听你的话,非要干涉进来,我后悔想用这种幼稚的手段证明自己也可以,我后悔这只是我一己私心,却要害得你满盘皆输。”
“黎言之。”祁蔓双目通红,哽咽“我会阻止张春山入股的。”
不惜一切代价
“你阻止不了。”黎言之定定看她,神色认真又严肃,祁蔓抬头,眼角水花还没落下,挂在那里,摇摇欲坠,黎言之用大拇指轻轻帮她掸掉眼角泪水说道“蔓蔓,你阻止不了。”
这是肯定句。
祁蔓眉宇皱起,对上黎言之那双眼身体一颤,忍不住道“你都算到了”
“你算到了言星退出会有什么后果”
黎言之听着她拼命压抑到几乎平静的声音点头“我算到了。”
祁蔓脸更白,唇瓣完全失去血色,干涩,苍白,破裂,连声音都支离破碎“你也算到了,张春山会背叛”
黎言之扶祁蔓肩膀“我算到了。”
祁蔓呼吸微窒,她咬唇沉默,就这么安静下来,刚刚站在窗口的身体现在更冷,更凉,那些温暖血液似是不在她身体里流窜,温度在一点点消失。
黎言之握她手,看她双目失神空洞,她走到病床前将被子扯下来盖祁蔓身上,说道“我让医生过来。”
她说完起身,一直沉默的祁蔓问“那你为什么还这么做”
黎言之低头,看祁蔓发顶漩涡,她握起手,听到祁蔓质问“为什么你什么都算到了,你还要这么做”
“蔓蔓。”
祁蔓仰头,抬眼,对上黎言之的双目,那双眼有了一丝亮光,她问道“是因为我对吗”
黎言之蹲下身体和祁蔓平齐,将祁蔓盖在身上的被子拢了拢,用手摸祁蔓脸颊温度,苍白又冰冷,她揉祁蔓的发顶说“别想了,如果你想知道,等你好了,我再告诉你。”
“为什么现在不告诉我呢”祁蔓倔强的看向黎言之,如鲠在喉“是怕我承受不住吗”
黎言之给她拢被角的手顿住,身体僵硬,侧脸线条拉直,下颌绷紧。
祁蔓咬唇“你好残忍。”
“我只是想和你并肩,你却让我坐在你肩膀上俯瞰这世界。”她肩膀是什么样的高度,看尽一切人的丑陋,黎言之用十几年时间树立起来的高度,尝尽的险恶,却要她在半年的时间里全部消化掉,这才是她愿意交出480项目的原因。
她逼自己不得不成长,用这种退无可退的方式。
祁蔓哭腔明显“你好残忍”
她推开黎言之,挣脱被子束缚,站在黎言之面前发抖,明眸绝望又倔强“黎言之,你真的好残忍”
“蔓蔓。”黎言之往前她走一步,祁蔓双手抱头,这声音如魔音,无孔不入,她拼命退缩,却还是被黎言之拽住手腕,祁蔓想也不想拉起黎言之的手腕一低头狠狠咬下去。
钻心的疼从手腕袭来,黎言之咬牙撑着,一声不吭,她任祁蔓死死咬住,发泄一般,泪水从祁蔓眼角落在黎言之被咬破皮的伤口处,如火上油,疼的黎言之另一只手握紧,静脉凸起。
病房里空荡,安静,窗外黑沉沉,伴随滂沱大雨,黎言之被祁蔓咬的脸透白,手腕发抖,那些疼沿着神经钻进她脑子里,唤醒她许久没有复发的头疼。
万箭穿心,瞬间的疼让黎言之心脏麻痹,她却咬牙不往后退半步,祁蔓一直咬着她手腕在哭,越咬越无力,有种深深的颓败感,祁蔓放开黎言之手腕,双腿发软,她想蹲下身体反被黎言之一把拉住,那只被咬破皮的手冒出红色血珠,落在白色衬衣上,染成深色。
“起来不能蹲下”黎言之抓住祁蔓手,将她拉起,和自己平视“你现在不能蹲下”
祁蔓眼睛红肿,她眼前的黎言之很多影子,晃来晃去,她拼命想要找出其中一个,却总是无法聚神,黎言之双手捧她脸,对上那双失神的眸子,她喊道“祁蔓。”
“祁蔓,你看着我。”黎言之声音扬起,是从未有过的着急,她扶祁蔓双肩,固执道“看我,看着我,祁蔓。”
祁蔓似是陷入一个大漩涡,身边都是黑暗,突然有声音进来,她循声音的方向走过去,看到那里站着一个人。
和眼前的人重叠,所有影子都和眼前的人重叠,迅速凝聚成一个人,她眼里逐渐有神,聚焦,开始出现一个人的倒影,她喊道“黎言之。”
黎言之狠狠松口气,她双手揽祁蔓肩膀,看她好几分钟将她扯进怀里,抚摸她头的手发抖“没事了。”
祁蔓被她抱的措不及防,整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双手垂在身侧。
黎言之将她抱在怀里,一如小时候,每次祁蔓害怕,她都会这样抱着她,揉她发顶“没事了,蔓蔓。”
祁蔓觉得这一夜似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她合眼“对不起。”
“我不是你,我算不到。”
她算不到480给她的后果,算不到张春山的背叛。
黎言之将她紧紧抱着,宛如有了最契合的灵魂,她不松手,就这么搂祁蔓,低头就能闻到熟悉的香气。
“没关系。”黎言之拍她后背,轻声道“我也有算不到的事情。”
祁蔓站定,推开她,身形站得笔直,她看到黎言之被自己咬的手臂,血顺手腕落在白衬衣上,刺目的红,她目光歉疚“疼吗”
黎言之摇头“不疼。”
祁蔓一伸手,将手臂放黎言之面前,她见黎言之神色微诧道“你咬回来吧。”
黎言之满心口的疼被舒缓,跳跃的脑神经也得到缓解,她闻言托起祁蔓的手臂,看几秒后低头。
祁蔓咬牙,别开眼,全身绷紧,承受预想中的疼,却没想手臂内测一暖,她错愕转头,看到黎言之闭眼亲吻她手臂,侧脸平静,姿态虔诚,那双眼紧闭,长睫毛微颤,眼尾的红很艳,在祁蔓眼底晕染开。
黎言之睁开眼,抬头看祁蔓“疼吗”
祁蔓眼底蓄满水花,她眨眼,做个深呼吸“不疼。”
她说完想缩回手,黎言之却将手臂拽过去,低头道“那我再咬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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