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乍响, 黑衣人倒下之后,林子里静寂了许久,许久。
永珹、和珅、福隆安, 还有侍卫们震撼地无法言语,没想到是这般的峰回路转, 柳暗花明
永琮大喘着松了一口气,手臂软软地垂了下来, 颤抖着,一屁股坐在了泥地上。
1号被他花了好久的时间, 才放进腰侧的锦囊里。
永珹震撼过后, 便是劫后余生的喜悦,一把搂住他,眼眶也红了, “小七”
和珅与福隆安呆愣愣的,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七阿哥携带了一个神器, 不仅可以连发,且攻速极快,在黑衣人组装鸟铳的时候,趁着时间差将他们全杀了
他们围了上去, 和珅嗓子发哑“七阿哥”
福隆安惊喜地喊了一声“表哥你、你救了我们”
永琮的手还在抖着, 见到小伙伴, 仰头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我我说过要保护你们的。我也没料到, 这次打、打靶,打得那么准”
他说话难得有些结巴。
永珹知晓他是第一次直面危险的场景, 更是第一次杀人, 心中定是适应不过来, 得缓和许久,许久。
他搂住永琮,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挡住了黑衣人那一边,面上浮现感动又心疼的神色,复杂极了,轻轻哄道“永琮是大英雄,永琮救了四哥,别怕,他们是坏人,他们该死。”
永琮缓和了许久,把泪意憋了回去,在永珹的安慰声里渐渐恢复了镇定。
侍卫们见情势陡变,震撼过后,人人都带上了欣喜之色。不论他们心中是怎样的惊涛骇浪,职业素养使得他们迅速行动起来,一人来到昏迷的永琪身边探查,其余人冲上前去,试探黑衣人还有没有呼吸,顺便搜身,搜查鸟铳等武器。
永琪方才失血过多,头晕目眩的,因为深陷危险之中,还强撑着一口气。他握紧了手中的大弓,鲜血染红了身下的泥土,他没有力气了。
方才他还在庆幸,护着永琮的侍卫极多,他们人人佩刀,还有携带盾牌的,定能挡下箭雨。
虽说对不住四哥和七弟,但他们两个不会有性命之危。
黑衣刺客人少势弱,他们完了
谁知,领头人竟然拿出了鸟铳
永琪瞪大眼睛,慌乱、绝望齐齐涌上心头,他闭了闭眼,扯了扯嘴角,看来今日是真的要交代在这儿了。
眼睛里藏了些许愧疚,他望向永珹,四哥,弟弟对不起你。
永琪闭眼等了许久,催命的枪声的确响起,却是连发的四响,声音清脆,并不是鸟铳的音色
随着永琮大喊“我保护你们”,永琪惊愕地睁开眼,精准地发现了永琮手里的物件。
轮廓小巧、精致,枪身是银色的,泛着光其余的,他看不大分明。
庆幸和狂喜过后,永琪皱了皱眉。
这是新式的火器竟能做到连发
七弟怎么会有
这是永琪昏迷前的最后一个想法。
“回禀四阿哥,七阿哥,五贝子失血过多已经昏迷,奴才给贝子固定好了伤口,需回营拔箭”侍卫恭敬道。
永琮靠着四哥的肩膀,闻言抬起头,心下有些忐忑,注意着永珹的表情。
刚刚千钧一发之际,他放空心思,想着怎么解决掉那些黑衣人,自然而然地略过了永琪的称呼。现在回想起来,永琪分明是故意的
把四哥叫成二哥,祸水东引,生怕黑衣人放过了他们。
二哥是储君,有了储君,刺客还会注意到其他人吗
至于他这个七弟,只是顺带罢了。
永琮冷笑了起来,不,不是顺带,他死了,才是最好的结果吧
心里的怒气在积攒,因为永琪昏迷,这才没有爆发。
永珹看见了永琮的冷笑,他沉默了许久许久,平静道“五贝子不宜挪动,给皇阿玛和二哥报信,请求救援。”
他喊的是“五贝子”,而不是“五弟”,想必,是对永琪彻底心寒了。
侍卫拱手应是,又道“早在刺客拿出鸟铳之时,应七在奴才们的掩护下快马奔驰,想必禁军很快临至您不必担忧。”
应七身子矮小,这才没被黑衣人发现端倪。
永珹轻轻一笑,嗯了一声。
永琮有些难受了起来,小声道“四哥。”
永珹吸了一口气,揉了揉永琮的胖脸蛋,低声道“他那一声二哥,算是断绝了那么多年来,我与他的兄弟情谊。等他养好伤我自会将此事禀报皇阿玛。”
和珅在一边听了全程,握紧了双拳,瞥了昏迷的永琪一眼。
那一眼中,蕴含着令人心惊的狠戾
先前,五阿哥独自一人逃出包围圈,跟随他的侍卫们与剩下的黑衣人陷入了苦战。黑衣人再怎么训练,也是比不过大内侍卫的,肉搏的时候,就落了下风。
其中一个侍卫浑身带伤,眼见着黑衣人即将覆灭,想到落单的五阿哥,心急如焚,牵过了一匹体力充沛的马,“你们撑住,我去报信”
得到了同伴们的回应,侍卫攥紧缰绳,快马加鞭地奔向围场外。
他到底负了伤,血流不止,被拖累了速度,只比应七早到了一步。
刚至晌午,烈阳高照,高台之上撑起了幕布。乾隆坐在太后身旁,给她斟了一杯果子酒“皇额娘,若是觉得酷热,不若先回帐子里休憩一会儿,等围猎的时辰到了,再来不迟。”
太后笑道,“这点热算什么,哀家可是要等着小七,看他有没有打到猎物。”
皇后笑吟吟的,“永琮还小,您就听他的豪言壮志吧,当不得真。他还说,要让春和刮目相看,以他为傲呢”
众人都笑了起来。
娴贵妃喝了一口凉茶,扇了扇风,闻言凑趣道“臣妾隐约听说了六阿哥和七阿哥的比拼,不如立个赌注,猜上一猜”
纯贵妃笑着点了点她,摇头叹了口气“就永瑢那个憨样,能猎到什么不被猎物叼走都算好的”
皇后嗔她一眼,“哪有这样说孩子的亲额娘要是小六听见,都该哭了。”
嘉嫔面色柔和,低调地不说话,思及头一次进到密林间的永珹,心下有些担忧。
不知永珹如何了与七阿哥玩得可好
太子端坐在高台左侧,眺望苍绿的树木,转了转手中的玉杯。他正想开口说些什么,五阿哥的侍卫连人带马冲出了密林,在座的王公大臣们立即起了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道不好。
侍卫浑身浴血跪在高台前,嘶声大喊“万岁爷,五贝子遇刺密林中混入了十二名白莲教乱徒,携带弓箭,贝子爷脱出包围圈后,仍有四名刺客追赶,生死不知”
木兰围场出现了白莲教刺客
四下一片哗然
那岂不是人人都有危险要知道,除却太子,众位阿哥全都在里边
太子皱起了眉,心下有了不好的预感。
乾隆沉下了脸,一拍桌子,“传禁军”
禁军首领快速出列,乾隆正要下令,永琮的侍卫应七满面焦急地冲了出来,下了马,抖着嗓音,“禀万岁爷,四阿哥、七阿哥有难,黑衣刺客追寻五贝子至两位阿哥身旁,刺客他、他们”
太子眼神陡然变了。
“刺客怎么了”太子厉声问。
“他们拿出了两支鸟铳”应七说罢,颓然地倒在了地上。
应七的话音刚落,太后、皇后和一众妃嫔方寸大乱。
鸟铳
她们处在权力中心,不会不知晓,这武器的可怕之处。
太后喃喃着“哀家的小七”,皇后抓紧了于嬷嬷的手,面色发白,嘉嫔凄厉地喊了一声“永珹”,差些晕了过去。
娴贵妃、纯贵妃,全都大惊失色。
乾隆怔住了,他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永珹和永琮都陷入了危险之中
刺客携带了鸟铳
那是火器营才有的东西
吴书来扶住了他,“万岁爷,万岁爷”
太子凛冽着双眸,深吸了一口气“皇阿玛,儿子请求率领禁军前去”
乾隆失态地嘴唇颤抖,眼眶罕见地红了,语无伦次地道“好,好,务必把永琮他们完好无损地带回来”
话音刚落,太子三两步下了高台牵了马,面前是集结完毕的禁卫军。
眨眼间,马蹄声响起,太子握紧缰绳,纵马奔驰,几乎把手心攥出了血来。
呼呼的风声响彻耳边,他轻声自语道“永琮,这回没有哥哥在,全靠你了”
太子到来的时候,永琮正坐在树根旁边,大口吃着熏肉。
永琮以为第一次杀人会有不适,但因为距离离得远,且被永珹挡着,他并没有看见黑衣人的死状,随着时间的推移,心中很快就释然了。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虐待谁,也不能虐待他的小肚子。
一边吃,他还有着云里雾里的感觉,他真的杀人啦
这是第一次,四枪全中哎。
果然,困境之中,人是会爆发出无与伦比的潜力的。
如果二哥知道,会不会欣慰的夸奖他,送他一车的点心呢
“永琮”
咦,是他幻听了吗怎么听到了二哥的声音
永琮像只小仓鼠一样左右张望,太子下了马,大步上前,失笑道“你没听错,二哥来了。”
太子看见完好无损的永琮,心稳稳地落在胸腔里,猛然发觉背后被冷汗给浸湿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永珹靠在树的另一端用着干粮,此时激动地起了身,“二哥”
太子打量了一番永珹,四弟也没有受伤。
禁军前来报告永琪的伤情,还有黑衣人的死因,他心下就有了数,微微颔首,“派一队人前往内围,那儿还有八个刺客还有牺牲的侍卫,一个不落地送回营地”
禁军利落地应是。
他们有条不紊地收拾了起来,太子拍了拍永珹的肩,沉声道“你们没事,孤便放心了。现下最重要的便是回营,五弟伤势过重,等他醒来,再下定论。”
说罢,太子看向永琮,对上他期待的小眼神,顿了顿。
那些黑衣人,都是永琮瞄准击杀的,一击致命,全中要害。
“很棒。”太子弯起了唇,蹲下身,把永琮搂进了怀里,悄声道“没有辜负哥哥的期望1号果真是1号了。”
永琮红着眼眶,哽咽一声,咧开嘴笑了。
一行人回到营地,又是一番兵荒马乱。
除却五阿哥受了重伤,四阿哥、七阿哥完好无损。太医检查过永琪的伤情之后,说拔箭后不到半个时辰,五阿哥就会转醒,众人的心总算安定了下来。
大帐里,太医给永琪上好了药,太后念着阿弥陀佛,嘉嫔拉着永珹的手直抹泪,皇后抱着永琮不撒手,乾隆叫了太子去外头,父子俩面色如出一辙的严肃。
片刻后,太医惊喜地喊“五贝子醒了”
乾隆和太子回到了营帐里,注视着榻上白布包裹着的永琪。
永琪只觉浑身上下泛着疼痛,低呼了一声,慢慢睁眼,呢喃道“皇、皇阿玛”
他这是在做梦吗
他回到了营帐
永琪露出了惊喜的表情,张了张口,正欲说话,永琮冷冰冰地唤了一声“五哥。”
四阿哥永珹的目光,同样是冷冰冰的。
永琮接着笑了一笑,“你醒啦。”
永琪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七弟。”
下一秒,他惊骇地睁大了眼睛
永琮从锦袋里抽出1号,舒展手臂,手指紧紧握住枪身,满面笑容地拿它指着永琪的脑袋,“五哥,醒了就好,我们该算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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