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春捂住嘴, 瞳孔放大,呼吸重了一瞬。
从她这个角度看去,靖郡王那般姿势, 竟是要亲吻灵嘉
顿时如一个晴天霹雳劈下,宜春软了身子,眼睛更红, 几欲滴出血来。
她一个劲地喃喃道“不知廉耻, 不知廉耻”
她想冲上去阻止他们,却没有这个勇气。
好一个章佳氏, 好一个灵嘉
勾引靖郡王,与郡王私相授受,连大家闺秀的脸面都不要了吗
她还嫉妒东珠是郡王的亲表妹,谁能想, 她们口中脑子蠢笨, 只知晓吃点心的灵嘉却出乎意料, 干出了这样不知廉耻的事来
靖郡王怎么会被这样的蠢人给勾引了去
她恨不得上前手撕了灵嘉。
宜春胡思乱想着,又是震惊,又是气怒,她明白, 现在悄悄地溜走是最好的举动, 万一被人发现了可怎么办
可一时间脚下生了根一样, 挪不得半步。
梅林一时间静寂不已, 唯独她的呼吸紊乱粗重。
永琮猛然抬头, 心中一凛,立即收了笑意, 放下了戳媳妇酒窝的右手, 语气阴沉道“谁在那里”
他一秒钟变了脸, 特意收敛的威严的气势一下子弥漫开,唬了灵嘉一跳,吓得躲在梅树后的宜春差些尖叫了起来。
听见永琮的话,灵嘉面色一白,被永琮握住了手。
永琮低低安慰道“别怕,我们是过了明路的。”
皇阿玛和皇额娘都与阿桂将军商量了,灵嘉的长辈们也都知晓。永琮内心止不住的恼怒,他不怕灵嘉的声名受损,但被撞见了,总是有大风险的。
他考虑到了为了追媳妇,选的地儿那么偏僻,竟还有人特意跟踪他
灵嘉舒了一口气,是这个理。
她顿时放下了心来,见挣不脱永琮握着的手,瞪了一瞪,小声道“还不放开”
有人看着呢
永琮知晓她脸皮薄,霎时露出了笑意,顺水推舟地放开她。
见无人应答,他四处望了一望,随即沉下了脸,冷笑一声,“暗七,把那偷听皇家机密的窃贼抓起来。”
隐在暗处的黑衣侍卫显了身形,拱手应是,宜春惊骇之下,跌跌撞撞地走了出来,哆嗦着唇,跪在了泥地上“参、参见郡王郡王明鉴我并不是什么小贼,只是路过这儿而已。”
她听到了“偷听机密的窃贼”几字,再也维持不住冷静,颤抖着身子,浑身发软,生怕永琮把她扣押到刑部的牢狱里去。
永琮见是一个姑娘,还是盛装打扮的姑娘,诧异了一瞬。
二嫂请来赏花的
还没诧异多久,灵嘉拧上了他的痒痒肉,哼了一声,往前走了几步,问道“宜春”
宜春低着头,嗫嚅道“正、正是。”
灵嘉的声音在她耳边乍响,宜春深吸一口气,忽然就不怕了,心里重新涌上鄙夷、愤恨、妒忌等一系列情绪。
她跪郡王也就罢了,灵嘉是哪根葱
说完,她抬起头,神色恢复了冷静,一边转动着脑筋要怎么脱身。
富察氏宜春在京城圈子里很是出名,灵嘉怎么会不认识
她附在永琮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说来,她还是皇后娘娘的族侄女其他的我不知晓,只知道,她很钦慕靖郡王。”
最后五个字,灵嘉加了重音,让永琮寒毛直竖,痒痒肉危矣
姓富察的
刚刚的画面,她全都看见了
他后退了几步,神色莫测地打量了一番宜春,“你先起来。”
宜春看见灵嘉凑在郡王耳边说话,握紧了双手,抿紧了嘴唇。永琮的话一出,宜春心下一喜,不加掩饰的炽热目光朝他看去,“谢郡王。”
灵嘉又是一声轻哼,永琮皱起了眉,深感棘手。
好不容易追到媳妇,可不能再来次火葬场了
他决定速战速决。
“看在你是富察氏的份上,今儿就不用下大狱了。”永琮面无表情地淡淡道,“把你刚刚看见的,听见的,都忘了去切勿胡乱传播,听懂了吗”
宜春瞪大眼,不忿了起来,正欲开口,永琮笑了笑,制止了她“你若是不想要舌头了,尽管去说。还有,灵嘉是爷板上钉钉的福晋,这叫光明正大,不叫私相授受,明白么”
他语气平缓,却蕴含着令人心惊的凉意,与方才哄灵嘉的模样截然不同。
灵嘉怔怔地望着他,随后低下了头,攥了攥大髦,心脏疯狂地跳动着。
光明正大,板上钉钉的七福晋
宜春也被这句话给刺激到了,不可置信地看向灵嘉。
七福晋已经定了人选
就是这个爱吃点心的蠢人
凭什么
万岁爷和皇后娘娘怎么会选她
她打扮精致的五官扭曲了起来,靖郡王把她的后路全都给堵死了
宜春原本就存着宣扬的念头,把章佳氏与人私相授受的风声传出去,模糊掉靖郡王到那时,谁还敢娶一个名声败坏的姑娘
若是灵嘉能成为皇子福晋,天下人都要看笑话。
而她进了靖郡王的后院,不拘是嫡福晋还是侧福晋,定会让郡王回心转意,夺得人人艳羡的宠爱。她原本就是富察氏的旁支,亲上加亲,到时候把持了郡王的后院,孝顺娘娘不是双喜临门吗
退上一步说,若郡王不许她宣扬,她完全可以凭此做个“要挟”得了郡王的准许,进了他的后院。
她是巡抚之女,又是皇后的族侄女,郡王总要顾忌几分的吧
可一切都泡汤了。
郡王半分没有顾忌
他怎么能温和地说出拔舌头这种话来
宜春红了眼眶,用一种震惊和委屈交织的眼神看向永琮,那藏不住的钦慕,更加炽热了。
灵嘉不高兴地皱了皱鼻子,永琮觉得一言难尽,沉默了一会,认真道“收起你那目光,再看,剜了眼珠子。”
宜春“”
“别以为我不会动手。前些日子,我生擒沙俄亲王的时候,开了几枪,枪枪中了敌人的脑袋,白的红的,全都溅了出来,”永琮顿了顿,语调阴森森的,带着向往,“很好看。”
接着,他微微一笑,轻飘飘地问“你要试试吗不想没命的话,走吧。”
这几句话,好似恶魔的低语,炸响在宜春的耳边。
宜春像是被吓到了,眼泪汹涌地流着,妆容被糊了满脸,却顾不得擦,呜咽声也不敢显露半分。她僵硬地行了一礼,转身便逃,背影丝毫没有留恋,活似有鬼在追似的。
灵嘉“”
灵嘉目瞪口呆。
回过神后,怼了怼永琮的手,“这会不会过了些”
她哪还记得吃醋的事儿恍恍惚惚地把醋意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永琮悄声道“我有分寸。”
他丝毫不觉得恐吓一个臣女有什么不对。
她对灵嘉满满的恶意都要溢出来了,那么令人作呕,当他看不见
有本事她进宫去告状啊
他就不信了,皇阿玛和皇额娘能因为这个,用鸡毛掸子打他。
当他的郡王爵是吃干饭的
这般想着,永琮心里美滋滋的,戳了戳灵嘉的脸蛋,“我演得如何和下江南那时候相比,是不是进步了些”
灵嘉“”
灵嘉“有、有进步。”
永琮心满意足地拉着灵嘉走远了。
重新藏匿在暗处的暗七默默无语,果然,七爷还是从前的那个七爷。
不忘初心,他从未改变过。
待灵嘉重新坐在东珠身旁的时候,前方一片嘈杂之声传来。
灵嘉沐浴着好友揶揄的眼神,把手贴在了脸上降温,过了好一会儿,满身的热意降了下去,她抬眸望向前方,问道“这是怎么了”
东珠收起揶揄的笑,凑近她,小声说“你不知道啊”
灵嘉迷茫地摇摇头。
“宜春方才从梅林里跑出来,发髻散了,珠钗掉了,哭得凄凄惨惨的,啧啧啧,妆容糊了一片。”东珠压低声音,“她们吓了一跳,赶忙安慰询问,宜春却只是摇头不出片刻,太子妃派人下来,领着她上楼了。”
灵嘉“”
灵嘉很是心虚。
宜春不会供出她和永琮吧
另一边,小楼之上。
永琮满面春风地上了楼,给嫂嫂们行过礼后,舒舒服服地靠在了角落的软椅上,向下张望了一番,问道“永璇呢”
“他到亭子里烤火去了,顺道玩一会投壶,永琨他们跟着一起。”四福晋温柔地回。
永琮衡量了一番,还是觉得自己带媳妇玩乐更有意义,更有价值,笑眯眯地点点头,俊脸上闪着幸福的光辉。
三福晋就指着他笑,“和未来媳妇做了什么瞧把你高兴的。”
永琮正欲回话,急急的脚步声想起,有人来报说,富察姑娘像遇见了什么事,哭得好生凄惨。
太子妃顿时起了身,蹙眉问“东珠出了事”
那人连忙道“是宜春姑娘,山东巡抚之女。”
太子妃眉头松缓了些,忙叫人带她上来。
待见了宜春之后,三福晋她们面面相觑,太子妃的神色凝重起来,到底是怎么了
这个宜春,她平时略有耳闻,一众姑娘的领头人,还是富察家的旁支。
竟不顾仪表,哭成了这个样儿,难不成是受了欺负,受了排挤
到底是她举办的赏梅,太子妃肃然了面色,温和地递了张帕子,柔声道“别怕,你如实说来,是不是受了谁的欺负本宫定然替你讨个公道。”
宜春泪眼朦胧着,也没注意角落,闻言,哭声停了一停,用帕子胡乱地擦了擦脸,犹豫再三,张了张嘴“回、回太子妃,没有谁欺负臣女”
她明显是在说谎,太子妃也不生气,温和地安抚了几句。
宜春的态度渐渐软化了下来,思及靖郡王的话,又是一慌,心绪拉扯了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抽噎道“是是章”
她哭了那么久,已经想好了说辞。
她不能说,也不敢说灵嘉与靖郡王的猫腻,那是个魔鬼
她的舌头和眼睛珍贵着,万万不能损伤了去。
但太子妃在跟前,宜春又不甘心了起来。
她说灵嘉欺负她,嘲笑她,靖郡王还能越过太子妃来惩治她不成
太子妃可是未来的国母
宜春说了个开头,就被打断了。
“天可怜见的,怎么哭成了这样”清朗的声音带着诧异。
永琮闭目养神,丝毫不慌,听见哭声之后,像是被惊醒了一般,微微睁眼,和宜春恰好对上了目光,随即扬起一个和善的笑容。
宜春倏然睁大眼,僵硬地扭过头,一股寒气从脚底下冒了上来,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丝毫不作伪地哭得更凶了。
因为妆容花了满脸,还有帕子遮挡的缘故,太子妃和几位福晋都没有发现她面上的恐惧。
“太子妃明、明鉴,我、我散步去梅林,嗝,结果被树枝绊倒,脸糊到了泥地里”宜春哭着道,“是我走路不长眼睛怨我”
太子妃“”
她沉默了一会儿,揉了揉眉心,有些无奈道“春月,带宜春姑娘去隔间梳洗一番。”
这姑娘说得真心实意,看来是毫不作假的缘由了。
永琮重新睁开眼,悲悯地叹息了一声,“下回走路,可要小心一些。”
宜春被人搀扶着,哆嗦着嘴唇,哭得快昏厥了,“嗝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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