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连着两日没有某种犬类爬墙,林環倒也有在百忙之中抽时间想他。只是最近鉴查院事多,北齐那边的探子又开始活跃起来,院长和黑骑还有半月便会回来,最近收监的那北齐巨人也有些奇怪,她想要害相思病,也不得空。
对比之下,范闲就要清闲多了。前日被二皇子约了今日去醉仙居,这一日又被大舅子临时叫了出去,偏偏这林珙约的时间在二皇子之前,他都没地方取经去。
不过想来林珙找他,无外乎就是打一架或是劝他退婚。范闲大笔一挥,写了封横跨两个街道的鸿雁传书,送去了林環手里后他便欣然带好了香囊去赴约。
林環也没想到范闲会有这么无聊的时候,她从今晨起就右眼皮跳个不停,还拖慢了不少任务完成的速度,直到中午,她才有机会喘口气,按着右眼皮坐下来看看范闲都在信上写了什么。
依旧是丑的清新脱俗的字,洋洋洒洒写了有整整两大张,用词特别的让人会看着看着忍不住笑起来。不过林環面上从开始看信就一直挂着甜甜的笑,也不在乎嘴角的弧度会不会扩大一点了。
只可惜,她明媚漂亮的笑在看到信的最后一行的时候骤然僵在了脸上。
【……就先写这些了,你哥哥约我,我若是被打了,今晚就找你去要补偿。亲亲~ ——闲】
好不容易安静下来都右眼皮又狂跳了起来,这一次连同心脏都跟着漏跳了两拍,就如同要炸了一般。正在她尽力压制这股奇怪的感觉时,有人敲响了她书房的门。
“什么事?进。”
“报,北齐程巨树被人秘密放出,在牛栏街失控,受命截杀范提司,死者一名,伤者一名。”
“什么!” 林環几乎是从座椅上弹了起来,拉着来报那人便冲了出去翻身上马,“召一小队随我去抓捕北齐逃犯程巨树,若是让他在我京都伤了人,唯你们是问!”
“另外,去告诉一处,立刻全城搜捕北齐暗探司理理!”
好在她此时身在五处,哪怕是留守京都松散的黑骑也行动力极快,等她策马疾驰离开鉴查院时,已经有一队人紧紧跟在她身后,齐齐称:“是!”
跨在马上狂奔在京都街头的时候,林環冲上脑子的那股血才渐渐冷静下来,预想到了自己私自调动黑骑的结果却也不后悔,只是犹豫再三后分出了一半的人去范闲那里保护他,自己则带着剩下的人分道去了程巨树现在所在的位置。
如果黑骑无故出动是为了抓捕北齐程巨树那还有情可原,若是为了护送范闲,只怕她还没有受到惩罚,范闲就要先被陈萍萍杀死了。
可惜这个念头在她赶到现场的时候,就已经被怒火掀翻了。
地上一片焦土,看起来之前是个酒坊,打斗中酒坛被击碎□□被点燃,此时未清理过的现场满是血液混合着未熄灭的火,空气中弥漫着烧焦了的血腥味。可见战况之激烈。按照痕迹看,是王启年来过,范闲应当已经走了,只残留着另一人的尸体,和程巨树。
那人,她在范闲身旁见过,也听他说过,是他的朋友……
林環翻身下马,想要走向滕梓荆却不知为何有点迈不动步子,只得转头先将瘫倒在地无法动弹的程巨树用铁链牢牢的锁了起来,背这现场的血腥影响,她下手略微重了些,阻了他几条气脉。
若程巨树不是北齐的人,她真是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他。
跨过地面的焦土,林環蹲在了滕梓荆的身旁,她掏出随身携带的帕子和温水,将他面上的混合着泥土的血污和裸露在外的皮肤都擦拭干净,再将他摆放至平躺,仿佛他只是入睡。
“好了,去订一口上好的棺木,送去范府,走吧。” 林環攥紧了满是污渍的手帕,站起身后却又松手任它飘落在地上。
她站起身上马后,这一次随她来的黑骑中一个有些眼熟的人走上前,递来了一条干净的手帕。
“大人,擦擦吧,别哭了。”
“我哭了么?” 林環低头接过手帕随意在脸上一抹,看着上面的水渍沉默了良久才轻笑了一声,“一条人命……”
“大人您说什么?”
“没什么。” 她那句话就连她自己都没听清,“带逃犯程巨树回鉴查院,严审!”
只要不是林珙下的手,只要不是哥哥下的手……
审问程巨树的时候林環没有去看,收集来的北齐暗探的线索她也没有过手,因为她不知道,如果在那些一条条的字迹上有一个[林珙]出现,她该怎么面对范闲。
鉴查院她不敢待,相府她亦不敢回,便只能骑在马上松散缰绳,由着这马在街上随意的自己走着,放空思绪什么都不想,马走到哪,她就看到哪。这般逃避现实的方式,她一贯是这样使的。
可惜林環想要逃避,她这名为东风的马却不许她逃。在城里街道上绕了不知几圈,竟然像是累了一般,停在面墙边不走了。
林環抬眼望去却是无奈一笑。这地方她也是挺熟悉,范府背对着的那条街,从这墙翻过去便是范闲的院子。
“你也知道,范闲现在需要我,是不是?” 林環摸了摸马脖子,轻叹一声,踩着马鞍跃起,飞过了墙落进范闲的院子内。
漆黑的院子里一盏灯都没有,寂静无声。林環能听出来,这地方只有一个人的呼吸声,她也无意隐藏自己,摸黑走了过去,灯也不点,贴着一身黑衣的范闲坐了下去。
也不知道范闲在这里静坐了多久,身上被风吹的都凉透了,林環坐下时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她张开手臂,以一种树袋熊的姿势抱了上去,她整个上半身都挂在了范闲身上,却也将范闲整个人都包裹在了她的怀里。
“伤怎么样了?” 林環握住了范闲的手,使劲摩擦了几下,捂热乎了才开口。
“轻伤,没有大碍。” 他声音有点哑。
“嗯…”林環捂热了一只手,又松开去暖另一只,“滕梓荆……”
“谢谢你。” 范闲尾音带上了点哭腔,人依旧一动不动,由她摆弄自己,就仿佛他只剩下说话这么一个功能。
“对不起…”
林環摇头轻叹,她不知道能说些什么是范闲想要听的,只能一点一点试探着。
“程巨树本身就是鉴查院看管不严,才让他从军部溜了出去,审讯的事交给一处了,我没敢去看,但结果应该很快就会出来。”
“这次刺杀不简单,北齐暗线的令牌与司理理有关,一处的人应该也去找了。这事扯上了北齐,明面儿上你想要做什么,恐怕难。如果你要为你的朋友报仇,我陪着你,我帮你,查清究竟是谁策划了这些,查清究竟是谁杀了滕梓荆。”
这一长段话,不知是哪个字让范闲有了反应,他动了动,抽出被捂的温热的双手反抱了回去,将林環牢牢的嵌在自己怀中,没留下一点缝隙,仿佛这样就能填满自己的心。
“滕梓荆……他说他这条命,是为他的家人而活,他说他遇到了危险,自己先走,为什么骗我……”
范闲双目无神的看着面前的空地,一滴泪从眼角滑落。他没点灯,林環也没有点,这里漆黑一片除了冷冰冰的月光什么也看不见。
“他就是个骗子!骗子……”
林環被他抱的越来越紧,紧的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滕梓荆,他把你也当做家人。”她放缓呼吸,一下一下的轻抚着范闲的背,伸手捂住了他的双眼,“范闲,别想了,别想了,都过去了。”
“好,都过去了……” 范闲顺从的闭上双眼,泪水浸湿了她的手心,轻声的重复着‘都过去了‘,也不知是想说服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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